栯陽抱著兩本書去雲坊書局的時候，走路有些腿不穩，魚大強蔫蔫得跟在她後頭，脖子上腦門上都有一些不明顯的牙印，顯然又被栯陽收拾了。

  栯陽好氣，太陽又到頭頂快中午了，這貨昨晚鬧騰算了，今早她趕著出門要上工，他偏偏一大早又狼性大發，死活不放她起來，撓不死他算他命大。

  “讓讓，讓讓！”剛進入東城門沒多久，一行五六匹似馬非馬似鹿非鹿的獸寵馱著七八個人一路衝了過來，路邊大多數人都有些底子，紛紛躲了開去，普通人的攤子包括人就沒那麽幸運了，被撞翻撞傷的不知凡幾。

  栯陽站在路中間，反應很快，想躲，但是她的腿不聽使喚，軟的不行，根本來不及躲開，最前頭那頭三人高的獸寵的大鼻孔一張一縮，感覺下一刻就要把她吸進去，比栯陽身體還粗的獸掌直直抬起從她頭上砸下來。

  周圍行人有人驚叫出聲。

  栯陽隻能抱著頭不敢再看，手腳冰涼得呼吸都停止了。

  突然一陣頭暈目眩，胳膊被人猛的一扯，懷裏的東西脫手而去，接著胳膊身體在地麵摩擦過去，疼痛的淚水和劫後餘生的淚水一塊落了下來。

  “轟隆隆”的那行人跟獸都沒人停下來，街麵上亂糟糟的，到處都是議論紛紛還有痛苦叫聲。

  魚大強迅速爬起來，他的衣服撕了一大塊，膝蓋滲出了血，額角也同樣在流血，但他沒發覺一般，坐在地上仔仔細細把懷裏的人檢查了一遍，看到他最喜歡的那雙小手上蹭破了一大塊皮，小丫頭胳膊衣服也壞了，還哭的停不下來，一下子慌了。

  “有秧？有秧？你是不是手疼？胳膊疼？還有哪裏疼？我帶你找大夫啊。”

  栯陽抹了把淚，看看魚大強滿臉的灰土混著血，就開始討厭自己，她隻剩這麽個魚大強了，不怕死不怕難的一直跟著她護著她，她怎麽還老是咬他，跟他發脾氣啊，怎麽不知道多順著他呢？

  “我沒事。”栯陽小聲道。

  魚大強：？我覺得我又找回了我那個膽小的軟軟媳婦。

  魚大強是個記仇的人，他又轉頭看了眼那些獸寵離開的地方，沒說話，但是他已經想到一千種吃獸寵的法子。

  栯陽以為他在好奇那些獸寵是什麽，就小聲解釋道：“那是最普通的鹿馬，高級的還有翅膀呢。”

  魚大強腦子裏突然出現了雞翅膀，還是放大版的，烤出來一定好好吃。

  “你疼不疼？”栯陽問他道。

  “？”魚大強感受了一下，眼珠子一轉，捂著腦袋，往地上一躺，道，“疼，疼死啦，疼得我不能起來了。”

  周邊幾個想要扶他們起來的人：…剛剛坐的穩穩的，突然抱著腦袋滿地打滾，演技特別拙劣。

  栯陽好氣啊，就這麽個貨，感動不能超過一眨眼。

  栯陽默默起來，去街心撿自己掉的書本，有一本已經天女散花一樣灑開了，不知道被碾過幾回，大半已經碎成了渣渣，還有一本被一個大腳印砸在了地縫裏，摳都摳不出來。

  “魚兄？”雲熙一路小跑過來，後麵跟著李掌櫃還有兩個隨從，看到魚大強滿地打滾，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拉他，道，“你怎麽樣？可有哪裏不適的？我剛剛收到消息說你們被衝撞了，便趕緊過來，想來你們也是為了給書局送書，連累你們了。”

  魚大強吭哧吭哧，甩開雲熙的手，拍拍屁股頭上頂著幾根雞毛得爬起來，一麵還瞄了一眼那邊栯陽一眼，再狠狠挖了雲熙一眼。

  這個小白臉怎麽來了，我都想好用苦肉計，不讓我家媳婦去書局了，結果他還不要臉的追過來了，氣死我了，白打滾了。

  被甩開的雲熙：…這已經第三次被這個摸不著底細的魚兄甩臉子了。

  是的，他昨天讓人去摸無泱底細，可是查無此人。

  魚大強拍拍手抹了把臉，摸下來一把血，不在乎得隨便擦擦，就去找栯陽，看著破破爛爛的紙頁，心情瞬間好了，麵無表情得一個勁盯著，耳朵愉悅得一直動。

  栯陽看到雲熙等人，有些尷尬，雲熙順著魚大強目光看去，也有些僵硬，就算那是準備報廢的書本，但也是很值錢的孤本，隨便賤賣清倉大甩賣一把都得上千的晶石。

  但是看著地上的有幾頁紙質粗糙新紙，跟原本書頁完全不同，雲熙心中一動，剛要問什麽，栯陽就開口了。

  “少東家，對不起。”栯陽道，“我會賠的，先拿我每月的薪水抵著…”

  雲熙還沒回複，李掌櫃就截斷了，道：“魚夫人確定？”

  李掌櫃對栯陽沒什麽意見，但是對把他歸類為老弱病殘還對他家少東家不敬的魚大強，意見大了去了，尤其看到他此刻眼睛亮亮就差歡呼的模樣，氣不打一出來。

  “這可是孤本，雖然殘缺，每一本也是值上千晶石的。”李掌櫃淡淡道。

  魚大強表情瞬間冷淡，小丫頭一個月薪水十幾個晶石，兩千晶石，就是一兩百個月，就是十幾年，要給這個破數據打工十幾年，對著這個小白臉十幾年，要十幾年！

  魚大強整個人開始散發不愉悅信息，盯著栯陽尷尬捧著的紙片，都快看出了洞。

  “是…”栯陽艱難道，“我確定，我一定會賠的，對不起少東家，我辜負了您的期望。”

  雲熙趕緊道：“無妨無妨，不必如此，若是你還記得，默寫下來就是…”

  他一想到或許眼前的小婦人真的能把那孤本修複，隻怕那兩本書都要成為書局的鎮局之寶，在主城雲家少爺成婚時送上，必定能轟動一時，雲坊書局就能再上一層樓，忍不住有些激動，他看著栯陽的眼神也更加複雜，若是她真的有這份本事，也不知道他這小小的書局能不能留住。

  栯陽隱約感覺到雲熙不同尋常的激動，心頭一冷，再回憶昨天在書局搬書曬書無意看到的普通書類的內容，基本都是以前在後家無聊時，她娘給她準備的書，為的是以後她不留神泄露傳承內容時有個遮掩，半點不曾動用到她的傳承，而雲熙給的這兩本，都是她從傳承裏翻出來，再給翻譯來的。

  栯陽有些擔憂，不知道她第一次動用傳承修複的那些書，往後會不會給她帶來後患。

  栯陽一慣都是微微低著頭，此刻垂下眼簾便看不清她的神色，她鎮定得打斷道：“對不起少東家，我記性可能沒那麽好，默寫不了，昨天那些書頁破損太久，我試了許多方法，也隻補了一點點，如今還沒保護好書，太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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