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養傻子的那戶人家，還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和大傻子差不多的年紀，家裏孩子多，本來就有些爭奪父母寵愛，結果現在又來了兩個外人，反倒讓他們四個合起火來齊心一致針對外敵。

  大傻子天天幹活力氣也大，兩個哥哥合起夥也打不過他，三個姐姐妹妹也不大敢招惹他，所以他們把目標放在了小傻子身上。

  小傻子反應有些遲鈍，罵她要反應半天，讓她幹活也笨手笨腳，支使她洗衣服打個水能把水桶摔壞，做個飯碗碟也碎了幾個，惹得養父母也不求她能做什麽，別搗亂就行，反正他們家每天隻給大傻子一個人的飯，大傻子願意分給別人那是他自己的事。

  所以那些家務活還是落在三個女兒身上。

  小傻子的那雙手一拿出來就看的出來，她以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女孩子的嫉妒有時候很淺顯，那三個姐姐看著自己有繭子的手，累的發酸的手腕，越發看不順眼什麽事都沒有，隻會坐在門檻上等大傻子回來的小傻子。

  終於有一天，他們想到了一個自認為很聰明，實際很殘忍的計謀。

  兄弟二人在門口守著望風，姐妹三個人帶著小傻子到鍋房，哄著小傻子去拿炭盆裏的栗子，告訴她火早就熄了，栗子埋在煤塊裏，取出來多少就給她吃多少。

  小傻子很餓，她知道大傻子也餓，就真的去撿，第一下就燙的眼淚嘩嘩掉，她捂著燙傷的指頭，手心裏抓出來的兩個燙栗子還是舍不得扔開，含淚看著旁邊笑的花枝亂顫的三個姐姐，咬咬牙，顫抖著手指一塊一塊煤塊得翻著，十個手指頭很快都燙破了，血淋淋的。

  她一邊認真的哭著，一邊認真把抓出來的栗子放到自己身上的布包裏。

  這個布包是她拿自己一件穿不上的舊衣服縫的，裏麵還有大傻子每天給她帶回來的零嘴，有時是一種甜甜的毛毛草，有時是一小截細細的野生的甜蘆粟，最好的時候是半顆甜甜的麥芽糖。

  那三個姐姐慢慢笑不出來了，不是因為小傻子的手被毀了，而是他們家要賣的炒栗子，剛出的一鍋快被她撿去三分之一，到時候栗子沒了生意做不成，爹娘是要揍人的。

  她們又上前要搶小傻子的布包，把栗子倒回去，小傻子一下就反抗了，“嗚哇”得大哭起來，拚命護著她的布包，舉著手去推比她高的姐姐們，沾了她們一身的血，那副拚命的樣子把她們給震住了。

  那天不知道為什麽，大傻子也回來的特別早，他手裏還拿著鐮刀，頭上還有汗，渾身都在冒熱氣一般，顯然從郊外農田裏一口氣奔回來的。

  小傻子很疼很累，看到大傻子委屈得哭的直打嗝，一口氣沒上的來，直接栽地上去了。

  大傻子紅著眼冷著臉，拿著刀走近，嚇得三個姐妹還有後頭追進來的兩個哥哥都哆嗦起來。

  大傻子看著血跡斑斑的小傻子，突然爆發一般，一鐮刀把旁邊的鍋爐砍成了一半，嚇得那五兄妹“啊”得喊著“大傻子瘋了要殺人”，腿軟得爬著出去了。

  大傻子跪到了地上，抱起奄奄一息的小傻子，塞到自己懷裏，哆嗦得輕輕拍著，心裏慌得很，嘴裏不知道念叨什麽，直到養父母回來，看著一地血，嚇得趕緊請了大夫過來說能救小傻子，大傻子才鬆了懷抱。

  小傻子醒過來的時候，十根手指都被仔細地包了起來，就是那個結打的很醜。

  十指連心，上了藥更加疼了，小傻子有些發燒，聽什麽看什麽都不清楚。

  她還記得大傻子，摸索著找她的布包，養母看了眼傻坐著的大傻子，把那個帶血的布包拿到了小傻子手邊。

  小傻子手指動不了，就拿手心推著那個布包給大傻子，聲音啞啞的，小聲道：“吃，吃，”

  養母突然就哭了，看著還是無動於衷坐在床邊的大傻子，突然就覺得小傻子更可憐。

  大傻子被塞了一布包的栗子，低頭看了看，剝了一個放進嘴裏，發覺一點沒有以前的香糯，反而特別苦，明明以前他還偷偷對著這些散發誘人香味的栗子流口水的。

  大傻子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難吃的東西了，以後再也不會想要吃。

  不好吃他也不強求自己，吃了一個後就把布包重新推給小傻子，道：“飽了，你吃。”

  小傻子又昏昏沉沉睡過去了，再醒過來她的嗓子燒壞了，講話艱難，大夫讓她不要急著說話，以後也盡量別說話了，養幾年再說，否則嗓子就廢了，要變成一個小啞巴了。

  因為這件事，養父母狠狠懲罰了親生的五個兒女，打的重的三天沒能起床，也開始外桌子上多添了一副碗筷，讓小傻子跟著他們一塊在飯桌吃飯，沒多久，養父母做主讓小傻子做了大傻子的童養媳。

  十個手指有長短，父母可能都有一些偏心，但是他們卻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這麽小，就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從那以後，那五個哥哥姐姐也都繞著小傻子走，大傻子也不放心小傻子，開始去哪都牽著小傻子，幹活也會把人帶到田頭碼頭街頭，找個幹淨的地方讓小傻子坐著，他幹活，幹完了再牽著小傻子回去。

  鎮上人也慢慢熟悉了他們兩個這樣的組合，早上大傻子牽著小傻子出來，晚上再牽著回去，偶爾也會在集市上看看熱鬧。

  可惜聽說小傻子有可能還要變成小啞巴。

  小傻子很喜歡街上捏泥人的，大傻子就總帶她去看，養父母每月會給他一點零花錢，攢幾個月才能買一個大點好看點的猴子撈月，這時候小傻子就會笑的很開心，打著手勢說隻要這一個，以後不要再買了。

  大傻子明白因為自己窮，小傻子才不要的，心裏有點難受，他就開始自己沒事的時候背著小傻子拿地裏的泥巴捏捏捏，他其實很有天賦，捏出來的東西很傳神，但怎麽都捏不出來人家那種彩色的。

  他找不到彩色的泥，也不好意思拿黑色的泥人給小傻子，總是隔三差五繼續帶小傻子看人家捏泥人，積年累月，他還是給小傻子買了七八個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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