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爾婆婆家，伍娘給栯陽把了脈安下心，就開始數落魚大強：“你怎麽回事，一天要抱著你媳婦跑我家這邊兩趟，你還能不能像個爺們一樣對你媳婦好點？不能就把你媳婦送回家去，不把人閨女當人怎的？”

  魚大強憋著氣，他也好氣啊，大海哥今天著魔一樣，白天打他，晚上打他媳婦，跟平常完全兩個人，魚大強決定了，如果大海哥還繼續這樣，那他們兩也打一架，誰拳頭贏了聽誰的，不然他自己挨打不要緊，小媳婦就要被打死了，他就沒媳婦了。

  爾東兄弟倆鄙夷地看著魚大強，白眼翻得一模一樣。

  魚大強也沒空管他們，一動不動地盯著伍娘看她給栯陽擦臉。

  伍娘在栯陽背上拍了一下，栯陽才醒過神來，看到魚大強就害怕地縮了縮，本能地拒絕跟魚大海有關的人跟物。

  魚大強抿著嘴，看她沒事了，就甕聲甕氣地說：“我不捆你，也不關你，我也沒打你。”

  栯陽扭頭不理他。

  爾家人看著魚大強這個身板還單薄的半大少年，低著頭微微彎著腰，也不會哄人，小表情還特委屈，眉梢紅痣都暗淡了，突然覺得挺可愛。

  伍娘哄著栯陽：“來，跟姐姐說說，魚大強怎麽欺負你了？要是太過分，讓你爾東哥他們給你教訓他一頓，好不好啊。”

  栯陽才抬頭看了看人，小聲說：“不是他打我的。”

  爾大娘就笑起來，這種兄妹鬧了矛盾，妹妹又舍不得家長罰哥哥的既視感，還真逗。

  繼而又感歎，或許以往他們都該買童養媳，先當家裏孩子養著，一直對她好，小孩子不記仇，過兩天就高興了，大了也就不會跑了。

  可是不說童養媳，就是正常媳婦，婆家當自家人的也極少數，童養媳大多也是非打即罵，幹不完的活，吃不完的苦，魚大強這對終究隻是多方因素造成的個例罷了。

  得知那碗粥早被魚大強喝光了，伍娘又數落了魚大強一頓，爾大娘直說明天就要魚大強跟船去海上，拿魚回來抵給栯陽，什麽？你媳婦的就是你的？那她餓肚子你怎麽不餓？啥？你也餓？你個老大不小有手有腳的還有臉說餓肚子？

  魚大強被罵了一頓趕出了門，還是一個人出門的，栯陽被留在了爾家，爾大叔說了，人在他家丟不了，再跟你魚大強回去，說不定半夜又要送過來，明早讓魚大強趕早來上船，不然明天他媳婦也不回去。

  魚大強有苦說不出，他可以強行把人帶走，可是一看栯陽汪著眼淚委屈巴巴的小模樣，話就說不出口。

  好嘛，跟船就跟船嘛，反正大海哥這兩天著魔了，也不會帶著他玩了，那他也不聽大海哥的話，就跟人出海去，管他海上有什麽妖魔鬼怪暴風雨呢，反正這些年村裏捕不到什麽魚，也沒聽說誰誰誰再出事的。

  魚大強往回走到半路，看到前麵有一群人拿著火把，樾棱已經被抓回來了，他大海哥這會兒正紅著眼睛一路打著人過來，看到魚大強也是冷哼一聲，扯著樾棱頭發，不管樾棱大喊大叫，拳打腳踢地繼續往回走。

  魚大強站在路邊看了眼狼狽不堪，都已經看不出原來三分美貌的樾棱，想著，還是他家有秧好，可乖可乖了，逃跑了被抓也安安靜靜，小聲哭著說不逃了，可沒有這麽大吵大鬧，更沒有罵他賤民，下作胚子，殺光全家什麽的，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給足了他麵子。

  跟著爾靜擠一張床的栯陽，可不知道自己在魚大強的小黑本上又抹幹淨一筆，她心裏還想著馬下回讓魚大強帶自己去隔壁村玩，探探路，最好能去鎮上玩，逃跑應該更容易。

  第二天天不亮，幾乎一宿沒睡的魚大強早早蹲在爾家門口，爾大娘一開門還給嚇一跳，拍著胸口去喊爾大叔他們起床。

  爾家人看魚大強來這麽早還挺驚訝，印象裏，不是日上三竿都見不到他人，難道是小媳婦魅力太大？可是那瘦巴巴還破相的小丫頭，魅力在哪呢？

  他這樣十五六年紀的男孩子，其實應該最煩小丫頭，偏向迷戀成熟女人的時候，不然魚大海也不會老往鎮上他那個快三十的幹姐姐那邊跑。

  也不知道這個魚大強是個什麽心理狀態，平日裏禍害村裏各處就是不曾禍害過大姑娘小媳婦，鎮上也跑了好多回，沒聽說有什麽紅顏知己，如今認識才幾天，就這麽寶貝這個童養媳，難不成就是傳說裏一物降一物？

  栯陽也跟著爾靜起床，這一夜她也沒怎麽睡得著，隔壁時不時傳來那天一塊逃跑的姐姐的哭聲，哭著哭著又變成奇怪的呻吟，隱隱約約還有爾南粗重的呼吸，跟含糊不清帶有顏色的話語，栯陽被吵的一夜沒怎麽睡得好，她覺得爾家正經的木頭床還比不上魚大強家的門板床睡得舒服。

  看到院子裏魚大強頭上的露水，栯陽忘了昨晚的害怕，跑過來拉著他的手，問他：“你以後還帶我出去玩嗎？”

  魚大強看她又恢複了精神氣，點點頭：“嗯，帶你玩。”小媳婦的手還是這麽軟，帶你出去玩？玩啊，大海哥不帶我玩的時候，我一個人的玩也無聊的，帶著你正好。

  爾家人：……為什麽總覺得他們小兩口在過家家？

  栯陽一高興，就說：“你把外麵的衣服脫下來，我再給你補，你喜歡什麽花紋，我給你繡，很快的，不耽誤你們出發。”

  魚大強眼睛一亮，趕緊脫了下來，說：“左青龍，右白虎，還要一條很肥很肥的魚。”

  爾家人：……果然是個腦子有問題的。

  栯陽跟爾靜借了針線，坐在燒火的爾靜旁邊，就著火光，準備補衣服。

  爾大娘跟伍娘對視笑了笑，真是小孩子，青龍白虎什麽的，她們都沒怎麽看過圖樣，隻知道刺繡一門，入門容易，精通卻千難萬難，沒有點天賦，打打漂亮布丁就到頭了。

  栯陽這麽小，就算會繡也要十天半個月，這會兒這麽認真，真是小孩子家家，天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