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伍娘的公公丈夫他們回來了，還跟著兩個三四歲的小男孩。

  進了門，小孩子就圍到伍娘跟她婆婆身邊，嘰嘰喳喳說自己今天跟著出去碰到到了什麽，撿到了幾個貝殼幾隻蝦。

  鬧了會兒他們又盯著栯陽看，沒見過這個姐姐。

  栯陽朝他們笑笑，下意識就去掏自己的袖子，找個見麵禮什麽的，結果什麽都沒掏到。

  爾大娘已經指揮著小兒子爾南，把一張很有年代的桌子搬到院子裏，又親自搬出來一個大甕，拿出來十來個碗，大家就自動自發圍到了桌子邊。

  男人們接了一碗隻看到底下薄薄一層米的粥，拿了半個黑麵饃饃，半根鹹菜，在院子裏找個空地蹲下來吃。女人孩子們輪流坐在寥寥無幾的凳子上。

  爾婆婆碗裏的米粒是最多的，她笑眯眯地趁著爾大娘跟伍娘她們不注意，動作迅速地把米粒撥到兩個重孫碗裏，看他們吃的歡樂笑的更滿意了。

  爾大娘跟伍娘碗裏粥也稀得能照見人影，饃饃兩個人才分了半個，爾大娘歎著氣勺子往底下使勁撈了一下，又拿了一個饃饃掰了一半，招呼小兒子：“老二，給你媳婦送過去，看著點，碗再被砸了你往後就別吃了。”

  爾家老二爾南應了聲，咕嚕嚕把粥全灌下去，放下碗，接了碗就往屋裏送。

  伍娘拿著剩下的盤子裏最後的半個饃饃，端著自己的粥到門板床邊，給栯陽：“沒什麽好的，你也將就些吧。”

  栯陽搖頭，這一大家子吃的什麽樣不是看不見，就這半個饃饃可能就是他們家人某個人一天的口糧。

  “我昨天吃了點東西，還不餓。”栯陽拒絕。

  伍娘把饃饃塞到她手裏：“吐的膽汁都出來了，肚裏還能有什麽，我不白給你，你以後有糧食了還我家就是。”

  栯陽拿著饃饃又掰成兩塊，一塊留著一塊又還給伍娘，說：“給我水就可以了。”

  伍娘看她堅持，也不跟她爭，去給她拿了點涼白開。

  爾大娘跟回來桌上吃飯的伍娘小聲說：“那天看她最不起眼，想不到人小，心眼子卻是最通透的，魚大強那小子那天拿了那麽多的魚苗出來，就得了這麽個不起眼的，也不吵不鬧，還挺滿意的樣子，倒也難得。”

  伍娘點點頭：“他們都是好孩子。”

  爾家人吃完了飯，男人開始整理漁網，爾大娘收拾家務，兩個孩子跑出去玩了，栯陽跟著伍娘和爾婆婆幫忙整理藥材。

  爾大叔在認認真真地給那幾天藍色的采晶魚換海水，就那麽幾條拇指大的魚苗占了他們家最大的一個水缸。

  爾婆婆念念叨叨，一邊分藥草一邊說：“犀木草性溫，清腸排毒，兩斤幹的才一個漁晶幣，蕁姑草性溫，滋陰補陽，一斤幹的一個漁晶幣，咱們家這兩樣存了兩年，加起來還不到十個漁晶幣，要不是我去年病一場，咱們家今年賣了這些就能有二十個漁晶幣了。”

  伍娘的丈夫爾東在旁邊理著網，是個高高瘦瘦看著挺健壯的人，聽到爾婆婆的話安慰說：“一個漁晶幣可以買三個碗了，咱們家兩年能買三十個碗多厲害啊。”

  爾婆婆眯著眼點點頭：“是啊，三十個碗都值咱們家半個院子雜七雜八的東西了。”這麽一想又有些高興。

  栯陽遞著蕁姑草給伍娘，低聲說：“你把濕的蕁姑草和幹的犀木草鍘碎，按照七三的比例混合蒸煮後再曬幹，拿去賣的時候就說是允冰草，價格會高一些。”

  犀木草和蕁姑草分開隻是普通的草藥，大多用於調理身體，但是混合起來的功效就和煉製大多數修仙入門的低階丹藥，必備藥草之一的允冰草一樣。

  這個世間修仙者不足萬分之一，但窮盡一生止步低階修真者的又占了大半，他們需要消耗的低階丹藥實在太多，加上好的丹師太少，煉製丹藥過程中毀掉的藥草隻怕是成品的多少倍，所以放眼天下，即使這允冰草對於修仙人來說是很普通，但需求量從來不少，既然不少，自然也能賣上價。

  普通草藥從來沒辦法和修仙藥品相比較的。

  伍娘手頓住，遲疑地看了一眼栯陽，小姑娘的聲音很低，可能隻有她聽到了，允冰草具體怎麽用她不是太清楚，但也聽說過。

  她以前的家也是普普通通的凡人，經營的藥鋪裏藥材也隻針對凡人，不過也有那麽一兩次，父親外出歸來會神神秘秘帶回來一兩種價格極高的藥草，再神神秘秘地送給一個道人煉製丹藥，不過最後都再沒有音信。

  她接觸到這類藥草也隻在偷偷在父親書房，一本薄薄的不到十頁的絕密丹方裏，其中每一種丹藥煉製的第一味藥草提到的就是這允冰草。

  伍娘心頭猛顫，她一輩子可能都不能見到的允冰草，這個小姑娘卻能隨意說出它的替代品，還是如此普通的草藥混合而成的，可見小姑娘的家世多麽不簡單。

  從另一方麵來說，那樣家世的小姐落魄成這樣，隻怕也是她知道的那些東西帶來的，所以也不知道說是幸還是不幸。

  伍娘看栯陽一直低著頭，也沒有聲張，低聲回了句：“嗯，我回頭試試，謝謝你告訴我。”

  栯陽歪頭朝她笑笑，小虎牙缺了一顆，可愛的不行，連額頭上可怖的傷口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魚大強出去沒多久，摟著什麽東西又衝進了爾家，今早起來消腫的臉，這會兒又是鼻青臉腫，衣服更是不像樣，背後隱隱有血跡，嚇得伍娘家的男人都站了起來。

  爾東皺眉，看著比自己還矮了半個頭，骨架更是小了兩圈的少年，這些年沒有什麽接觸，對他最深的印象，還是好多年剛從海上來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好看的一看就不是村裏能有的孩子，好多人懷疑是海上妖族的崽子，恰巧那些年大家過的越來越不好，很多負麵情緒都發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