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除夕當日回歸洛陽的不止許彥伯，袁公瑜同樣在除夕當日帶著三司官員與被押解的清流縣令回到了洛陽。

  諸司的官員三日前就已經休假了，好在他回來的不算晚，大理寺留守的官員還沒下衙。

  做好交接手續後，袁公瑜將清流縣令丟給了大理寺，有什麽事情等到元日大朝會之後再說吧！

  今晚他袁中丞還要參加皇帝的守歲之宴呢！

  除夕之夜，皇宮之中也會如尋常人家那般點上庭燎，通俗來講就是點一堆火，乾元門外火光衝天，將周邊空曠的門牆映照的十分亮堂。

  天色剛暗，李弘就被叫道了乾元門城門樓上，未多時，皇帝皇後也都出現在此，就連皇宮中一直沒存在感的兩個婕妤都墜在了後頭。

  李顯則好奇地想要在城牆上探出頭去，被身邊的宮人急忙拉住，李顯還不消停，正要鬧，卻見應天門外有一隊人唱著跳著進了皇宮。

  來人帶著比臉大得多的麵具，上麵畫著各種顏色的圖案，一路上手舞足蹈，還配有奇奇怪怪地唱詞。

  這叫做驅儺，除舊歲，驅惡鬼。不止在乾元門外，此刻在皇宮外的街上，同樣一大堆人帶上驅儺的麵具，還有帶上鬼怪麵具的，充當被驅逐鬼怪的化身。不止如此，還比皇宮中多了許多湊熱鬧起哄的。

  進皇宮的一路上吹拉彈唱，領頭的儺翁、儺母帶頭唱著驅儺詞。

  “適從遠來至宮門，正見鬼子一群群，就中有個黑論敦，條身直上舍頭蹲。耽氣袋，戴火盆。眼赫赤，著緋褌。青雲烈，碧溫存。中庭沸沞沞，院裏亂紛紛。喚鍾夔，攔著門。去頭上，放氣熏。摺肋折，抽卻筋。拔出舌，割卻唇。正南直須千裏外，正北遠去不須論！”

  隊伍前麵的人唱的整齊些，但後麵跟的，全是玩心大的半大孩子，帶著麵具就跟著隊伍跑了進來，在這歡慶的夜晚，沒人計較。況且，後麵跟著的孩子們可比儺翁、儺母領著的戴小孩麵具人更像護僮侲子，自然是多多多多益善。

  這可是尋常人少有的能進皇宮親眼看皇帝的日子，而且這一天不僅能看到皇帝，連後妃都能看到。聽說還有好事之徒會冒充小孩子進皇宮，就是不知道僅僅靠著這乾元門外的火光，經過門前的人究竟能不能看清城門樓上麵人的麵容，反正李弘覺得夠嗆。

  那濃妝豔抹的妝容……李弘很多事都能適應，但唯獨這傳統的妝容，他始終欣賞不了。

  好在平日裏不會有多少人一直往臉上抹厚厚的脂粉，否則……真的辣眼睛啊！

  又有內侍抱著一大堆竹竿跑到火堆旁，將竹竿投入火中，中空的竹子內裏的空氣被火加熱，引出“劈裏啪啦”的聲響，這就是傳說中的古典爆竹了。

  燃燒的爆竹自然沒火藥來的熱鬧，李弘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把火藥給鼓搗出來了，一硫二硝三木炭，就算搭配的效果不理想，不是還能實驗嗎？

  待到驅儺儀式一過，皇帝的守歲宴就要開宴了。

  宰相們自不必說，必然是要邀請的，除此之外各司的首官、皇帝的親信大臣也大都在宴請之列。

  皇帝宴請大臣，皇後也不甘示弱，另設禦宴宴請命婦。

  守歲宴李弘當然也逃不過，包括李賢和李顯，他們三個是唯三留在皇帝身邊的皇子。

  大約是因為除夕的緣故，就連宴會上的舞蹈都歡快了許多。

  畢竟是一年的最後一夜，食物格外豐盛精美。喝了點小酒，又念了會詩，等李弘吃了個七八分飽，看李治像是有了些許醉意。

  大唐皇帝一高興會如何慶祝節日？

  李治身體力行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率先離席，打著拍子，轉身揚臂，左扭右扭，衣袖招展，大臣們紛紛敬酒助興。樂師們適時的改變了彈奏的曲目。

  不一會兒，皇帝跳到了李勣的旁邊，後者也離席跳起舞來，到了刑部尚書兼中書門下三品的劉祥道的旁邊，劉祥道應和起身，如同連鎖反應，不一會兒，滿座參宴的大臣便紛紛起舞，跳了個遍。

  看著宴會殿中群魔亂舞，李弘還能怎麽辦？隻能報之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並且稍微往後躲了躲。

  然而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李治跳到興起，一回頭看到他的三個兒子竟還在坐著，哪裏願意。跳著舞轉著圈就到了李弘的旁邊，這邊拉著不太情願的李弘，另一邊拉著早已躍躍欲試的李賢和李顯。

  李弘還能怎麽辦，隻好學著李治的動作，拍拍胸、拍拍腿，扭扭屁股，再轉個圈……

  說是守歲宴，那理論上自然要等到子時方才算完。

  跳完了舞離子時還遠，這回李治倒是沒自己帶頭，而是讓上官儀領頭唱起了歌。

  若是在前世，李弘奮戰到半夜不在話下，然而今生正處在嗜睡的年紀，熱鬧一過，子時未到就已經困到打盹了。

  與皇帝說了一聲，李弘又帶著同樣犯困的兩個弟弟跑到了皇後的宴會上，還順道蹭了皇後的一杯淡酒，被皇後假裝慍怒地趕了回來。

  一來一回，總算精神了不少。

  子時一到，鍾鼓齊鳴，宴會上的大臣們打起了精神，什麽慶壽延疆、福壽綿長等等拜年話對著皇帝說了個遍。

  李弘同樣起身，也顧不得吉祥話別人說沒說過，帶著兩個弟弟一同開口祝賀道：“願阿耶福慶初新，壽祿延長！”

  此時雖然沒有給壓歲錢的習俗，但李治早有準備，李弘三人拜年後很快就有內侍遞來了三枚不同樣式的玉佩，其中就屬給李弘的最大。

  給皇帝拜完新年，李弘又帶著李賢和李顯再次跑到皇後的宴上，給皇後拜年，說幾句吉祥話。皇後則每人賞了件銀飾。

  諸事完畢，李賢與李顯各自徑直回了在皇宮的宮殿中去，但李弘還得穿過皇宮北門玄武門和東宮北門安寧門。

  不管是長安的太極宮還是洛陽的洛陽宮，東宮與皇城中宮雖然隻有一牆之隔，但從兩者間來回還得從皇宮外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