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弘之名
作者:柒易71      更新:2020-03-04 16:31      字數:2244
  魏晉南北朝三百多年的亂世,戰亂不斷,中間不過三十多年的大一統時間,百姓們誰不想安居樂業?現實中難以實現願望,隻能在精神上予以寄托。

  當時有一句很有名的道教讖語,即“老君當治,李弘當出”,其中之意,太上老君將化名為“李弘”降臨世間,帶來真正的和平盛世。

  自東晉之後,往往起義軍或是造反軍首領往往以“李弘”為名,用於收攏人心。

  南北朝的亂世距離今日的大唐並不遙遠,如今的朝中重臣大都經曆過隋末的混亂,對於這句出名的讖語恐怕沒幾個人沒聽說過。

  昔日,如今的武皇後還是武昭儀,生下長子後,征得皇帝同意,讓以長子以弘為名。光是這個名字就可以看出皇帝與皇後對這個兒子的期盼。

  當時的皇帝和武昭儀皆聞名於精通文史,凡是了解這句讖語之人,又有哪個敢說“李弘”這個名字是隨便取的!

  “老君當治,李弘當出!”

  其中暗藏的想法昭然若揭。

  在當時,某種程度上,這可以算得上是武昭儀對無子的王皇後下的一封你死我活的戰書。

  時間回到現在。

  晚宴之後,還沒等李弘有所動作,張文瓘就找到了他。

  “殿下勿要心急,李義府就算在跋扈,也不敢公然同殿下撕破臉皮,如此一來,他能用的手段便屈指可數,殿下隻要不露破綻,他便拿殿下沒什麽辦法。方才在宴會中,李義府不也稱讚了殿下的詩句了嗎?說起來,老臣教導殿下許久,卻還是第一次聽聞殿下作詩,不曾想如此耐人尋味!”

  聽張文瓘說到了詩,李弘明知道當世除自己外沒人知道這詩的來曆,但還是難免有些許尷尬,隻能回答道:“不過是機緣巧合,靈光乍現,張師過獎了。”

  張文瓘所說的是最穩妥的法子,那就是寧不做,別做錯。隻要李弘聖眷仍在,單靠李義府難以動搖李弘的地位。

  而想要動搖李弘的地位……在這顯慶五年年底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且不說皇帝皇後絕對不會同意,單就論兼任東宮官職的宰相們,倘若李弘地位動搖,隻要李弘沒幹出謀反這類不可赦之罪,再明哲保身的人也至多閉口不言,隻因他們身上已經有了東宮的烙印,畢竟,這可是皇帝親自烙下的。

  但事不過三,李義府幾次三番挑釁,如此被動並不是李弘願意接受的辦法,今日晚宴,李義府可以說是明目張膽的找茬了,隻不過找茬的理由挑不出錯處而已。

  李弘思索片刻,繼續說道:“張師,我曾聽聞這麽一句話,‘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若隻是一味處在守勢,天天謹言慎行,時日久了,又怎知不會出現疏漏……況且,我若不聲不響,豈不是讓李義府愈發囂張?”

  張文瓘不慌不忙地解釋道:“這正是臣勸殿下不必心急的原因,殿下可知李義府年歲幾何?”

  李弘搖頭。

  “李義府四十有八。”

  李弘疑惑,這不更說明要防李義府何止千日嗎?沒等李弘提出問題,張文瓘已經解釋了。

  “李義府之父早亡,有母仍坐高堂,年近七旬,人常道人生七十古來稀。臣有聽聞,其母年邁多病,曾多次尋太醫署禦醫診治,後來臣遣人暗中打探,恐怕喪期不遠矣……”

  聽到此處,李弘猛然想起曾看過的本朝禮製,父逝後母逝,官員當丁憂守孝三年,所謂丁憂,便是辭官守製。

  李弘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關於為母守孝並不都是三年,若是母逝父猶在,隻能守孝一年。而父逝去,不管母在不在都要守孝三年,當時李弘還感慨封建社會就連子女對待的孝道父母都是不平等的。

  按唐製,斬衰之服喪期三年,但並非完整的三個周年,而是從守孝日算起經過兩周年外加第三個周年的第一個月,就算是服滿三年之喪了,實際上是二十五月而畢。

  李弘有些感慨,皇帝阿耶給自己挑的教政事的老師果然不簡單。隻是過了最初的興奮,李弘難免還有隱憂:

  “隻不過……我擔心李義府應該不會守滿三年孝吧!”既有丁憂,那自然有解除丁憂的法子——奪孝,也叫奪情,乃是朝廷發出正式公文起複正在丁憂守製的官員。

  “現如今我大唐已非初建之時,李義府又是文臣,哪怕奪孝,也要等到百日卒哭之禮後,”張文瓘胸有成竹,“哪怕李義府百日後便被起複,不著公服,素服治事,不預慶賀,大朝會、祭祀、宴會等俱不得參加……”

  這時,有內侍扣門進屋,張文瓘閉口不言。李弘見狀,也沒解釋說這是自己收攏的心腹內侍,而是親手將內侍端進來的一杯熱米酒遞給張文瓘,後者接過後言道:“臣謝過殿下。”

  待內侍走後,張文瓘才又說道:“此外,每月朔望以及忌日都要於家中守製,至三年為止。一旦奪情,必助長李義府的野心,殿下覺得以李義府的性子守製期間會沒什麽錯處嗎?我私下聽聞李義府的子侄私下有賣官之舉,隻是未有實證……屆時難免變本加厲!”

  李弘深以為然,腦海中門下省給事中趙仁本的身影一閃而過,對張文瓘說道:“就依張師所言,且看他明朝如何?”

  至於什麽事不過三?嗯,真香。

  當夜李弘睡得還算不錯,甚至還做了個腳踩李義府的夢。

  翌日一早,李弘還沒來得及看李義府如何,突然得到一則消息,皇帝命李義府兼任太子左庶子。

  左庶子隸屬左春坊,地位等同於門下省侍中。李義府作為吏部尚書,竟然是兼任而非檢校……

  聽到皇帝的任命,李弘隻覺得天雷滾滾,他不免猜測,難道皇帝也和皇後以前的意思一樣,希望他與李義府和睦相處?

  但有幾分可能如此暗示?

  自從此前李義府因與杜正倫在禦前爭執而被貶為普州刺史後,原本兼任的太子賓客一職就被除去了,一年多以前李義府雖然重回朝堂,但名義上卻沒領東宮的任何官職。

  李弘思慮良久,直到采薇給他添了杯甜酪,他很配合的讓出一個身位,這才想到另一個更有可能的結論:“阿耶該不會以為昨夜我在跟李義府唱雙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