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業武藝不差，準備親自動手，李弘卻覺得他太過衝動，並未答應。

  很快，程務挺提出了章程，連借口都想好了。

  “食肆中有二人借酒勁故意衝撞太子殿下，百騎將士忠心護主，何如？”

  “甚好，別出人命就行！”李弘起身。

  屋裏正在喝酒的兩人不知道外麵的人的計劃，大約是越說越氣，二人也愈加口無遮攔。

  剛站起來李弘就聽到一句——“還有那楊氏，本就該是周國夫人，現在卻成了勞什子的代國夫人，那賤人將我阿耶置於何處！”

  “踹門！”李弘立刻喝道。

  原本就處於有利位置的李敬業一馬當先，率先衝了進去，程務挺不甘人後，緊隨其後。

  屋內的武家兄弟坐在墊子上，又喝了不少酒，見到有兩人神色不善地衝進來，一時間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被一人一腳踹翻在地。

  再接下來，兩位養尊處優的武家勳貴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隻能抱著頭求饒。起初武元爽還能罵罵咧咧地威脅兩句，但換來的不過是李敬業打地更重的拳頭。隻能老老實實地蜷縮著身體挨打，他能幹的不過哀嚎的聲音大點，以求早點有人聽到來解救他。

  或許武元爽心中的期盼太過強烈，慘叫聲終於引來了本坊的坊正。聖駕在城中，誰敢出差錯！當坊正尋著慘叫聲找到食肆時，卻被麵前全副武裝的軍士們嚇的腿都有些軟。

  職責所在，不能退縮。盡管心中害怕，但坊正更不願因瀆職而被去職挨板子。

  如果晉陽像長安洛陽一樣各街、坊都設有武侯鋪，坊正倒可以求助來自左右侯衛的武侯。然而他能做的隻有派坊丁去府衙求援，順道通知主管偵緝逮捕的不良人。坊正試著從軍士口中套出點話，起碼知道裏麵是誰，可惜百騎精銳沒一個搭理他的，碰了一鼻子灰。

  自二月聖駕到晉陽以來，各級官吏的辦事效率高出不少，府衙的人還沒來，負責此坊的不良帥就已經帶著麾下不良人趕來了。

  不良人說是不良，實則大都由良家子充任，不像兩都還有武侯協助治安，在其他城池，不良人與各坊坊正是最基層的執法者。

  晉陽東城的不良帥也隻敢在外麵守著，聽著樓上人的慘叫聲越來越低。

  而在樓上，李弘也跟在李敬業和程務挺之後對著躺著的兩人一人踹了幾腳，算是解了點氣。

  樓下有人來報：“除了坊正，不良帥也到了，府衙的人怕也正朝這趕……殿下是否先行離去。”

  “離去？”李弘覷了一眼在地上直哼哼的武氏堂兄弟，“去哪？派回行宮送信的人幾時能到？”

  程務挺應道：“殿下，臣派去的人騎著快馬，此刻應當已經到行宮外了。”

  李弘頷首，“那就在這等著吧，先等府衙的人來，這事最好別鬧大。”

  說罷，李弘幹脆找了個幹淨的坐榻，端坐其上。

  幾人說話並未並未避著武元爽和武懷運，這兩人不是傻子，哪裏猜不出李弘的身份，武懷運想著先前的醉話，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武元爽的膽子就要大多了，去年太子加元服，他曾見過李弘一麵，如今一下子記了起來，心中又羞又怒，竟對著李弘喊道：“兀那小子，竟敢毆打舅舅，我定要到陛下麵前參你一本，告你個不敬尊長……若是你肯向我認錯，我……嗚嗚……”

  李弘看著李敬業蹂躪了好一會兒毫無反抗之力的武元爽，方才說道：“敬業，放開他吧。”

  李敬業鬆了手，但眼睛還盯著武元爽看，這次武元爽倒是學乖了，一句話都沒敢說。

  不多時又有人來報：“並州法曹參軍狄仁傑求見。”

  “請他上來！”等狄仁傑上樓後，李弘沒和他客氣，指著武元爽與武懷運問道：“狄法曹可識得這兩人？”

  “不曾見過。”

  “此二人一個叫武元爽，一個叫武懷運，都來自周國公府。二人吃醉了酒，耍起了酒瘋，不知何故竟互毆起來……”

  狄仁傑嘴角抽了抽，看著鼻青臉腫的武氏兄弟，兩人手上幾乎沒有傷痕，太子殿下這謊扯得實在太假。

  “原本隻是家事，不值得驚動法曹，無奈早先兩人鬥毆時引來了眾人圍觀……我想著此事還是不要驚動本地百姓為好。狄法曹以為呢？”

  狄仁傑明白李弘的意思，將此事壓下去，稍作猶豫便答道：“臣可止住流言蜚語，然則事關殿下，臣不得不報於上官……”

  說到此處，狄仁傑已經做好太子發怒的準備，不曾想太子竟笑吟吟地揮手表示“無妨”。

  狄仁傑心頭一輕，他不是二愣子，沒想著去管皇室的家務事。很幹脆地離開去叮囑本地的坊正等吏員色役去了，走時連多看一眼地上的兩人都沒有，以他數年辦案的眼力，早就看出兩人不過是皮肉傷，沒有性命之憂。

  “出來許久，我們也該回行宮了。”李弘伸了伸懶腰。

  “殿下，這兩人……”程務挺問道。

  “悄悄帶走……把他倆的親隨也帶著。”

  武氏兄弟的親隨們本來在樓下候著，聽到樓上的動靜上來查看，被李弘身邊的幾個百騎精銳抓了個正著。

  原本為了穩妥起見，李弘應該留個人在狄仁傑身邊監督，但一者李弘想要封鎖消息主要是為了減少麻煩，百姓們誰能猜到打人的是太子呢，二者他對狄仁傑天然多幾分信任。

  在回行宮的半道上，李弘就看到了武後派來的人，最初他派人傳信隻是為了以防萬一，萬一他碰到個老頑固非得把事情鬧大……

  行宮中皇後殿下正在偏殿等著小太子，身邊還坐著她的母親代國夫人楊氏，當得知事涉周國公府，皇後就找來了同樣參加宴會的楊氏。

  在小太子到來之前，兩人也沒幹坐著，楊氏正說著話：“老身原本打算過幾日再同你說的，但今日弘兒既然和元爽、懷運起了衝突，那老身不得不在今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