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麽湊巧。

  昨天鍾靈挖開花壇，埋下神秘的黑色塑料袋，不過間隔一晚，因物業工作人員澆水時水管意外爆開，修繕工作將埋於土層之下的秘密公諸於眾……

  下樓的過程中，吳達內心非常掙紮。

  事情還沒有定論，感情上不願意相信帶血的衣服會與鍾靈扯上關係。

  溫和柔軟，是他對鍾靈根深蒂固的印象。無論真相如何，多見於刑偵電視劇的血衣，又怎麽會是她那雙纖纖素手埋下的呢……

  可若是普通的垃圾，她昨天又何必耗費周折，費神拿枯枝敗葉做掩飾？

  吳達一時迷茫。

  腳步沉重地來到看熱鬧的人群外，視線通過密集的後腦勺，朝花壇方向張望。

  果然……泥濘的草地中間，攤開一件帶血的小衣服！

  血色暗紅，與鬱鬱蔥蔥地草地形成鮮明對比。

  一時間，吳達心跳加快，頭皮像是被人整個掀起，悚然之感使得渾身的汗毛都跟著立了起來。

  就位置來說，他還有著很清晰的記憶，就是昨天鍾靈用小鐵鍬鏟土的地方。

  再者，血衣旁邊還有一個帶土的黑色塑料袋……

  太多吻合相似，感情上的否定是站不住腳的。

  穩下心神，吳達巧妙地往前擠了擠，希望湊近一些，能夠看得更清楚。

  血衣很小一件，看起來像是是小孩子穿的，還有鬆脫卷曲的細帶。雖然血跡斑駁，仍然能夠判斷出，原本是件杏色的小衣服。

  可能是年代較舊，導致純棉布料顏色泛黃。較老氣的碎花設計早已被市場淘汰。吳達的記憶當中，小時候也有過一件類似的小棉襖，鼓鼓囊囊塞滿了棉花。

  圍觀人群各個神色凝重，輕聲議論：“誰埋的衣服，太嚇人了。”

  “咱們小區不會是發生刑事案件了吧？”

  “說不準，社會上多的是心理變態的人。”

  “報警了吧，警察怎麽還沒到？”

  夾雜在人群中間的吳達不多一會兒便落下冷汗。

  腦袋裏唯一的念頭便是：事情鬧大的話，鍾靈試圖用紙包住的那團火，反而會引到她們母女身上。

  此時此刻，他又能做些什麽？

  血衣已經被挖出，警察的到來是定局，立案之後，可就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了。

  就好像乘船穿過長長的橋洞，罩頂的陰雲將吳達籠罩住。

  思考再三，他退出人群，拿出手機來聯係鍾靈，盡量委婉地說明情況。

  為了增加可信度，還特意站在遠處拍攝了一張照片。

  剛剛點擊發送，身後吳隊帶著一群人過來了。

  “怎麽又是你？”吳隊苦笑，接連遇到老熟人，不是緣分是什麽。

  別的情形遇見，吳達興許還有跟他開玩笑的心情，心底的擔憂猶如揣了塊巨石，表情都有點不自在了。

  “嘿……還不是吳隊敬業，為了工作沒日沒夜，就因為您勤勞，我們才會長長碰麵。”

  慌亂打亂了吳達的說話風格，容易給人留下油腔滑調的印象。

  吳隊身邊的小年輕冷哼一聲，從神態就能看出來，是打心底瞧不上他。

  吳隊不以為意，“我先忙，有空聊。”

  現場警察們忙碌起來，將花壇周圍封鎖。負責指揮的吳隊同物業溝通，提及監控問題。

  老遠聽個大概，吳達心說不好，監控會直接將掩埋血衣的鍾靈暴露。

  眼看吳隊帶著幾個人去物業負責查監控，吳達思考過後，跟著大部隊，無聲無息地走到物業辦公室。

  沒成想，人沒等進去呢，第一個被小年輕發現，不耐煩地問他：“你跟來做什麽？”

  吳達語塞，擔心被攆走，沒辦法掌握一手情況。得虧吳隊走過來，給他提供了胡扯的方向。

  “吳隊，那個……關於你跟我說的，我想清楚了，我要做你說的鑒定。”

  吳隊很意外，即刻點點頭，“好，好，你想清楚就好。不過我現在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事情處理好了才能顧得上你的事情，你先等我一下好了。”

  沒有被驅逐，吳達在小年輕嫌棄的目光當中占了個視野開闊的位置。

  監控室很快擠了一屋子人。

  優越的物業服務還體現在全麵的設備上，一麵牆都是整齊排列的方塊屏幕，小區居民日常生活畫麵閃頻似的快速跳動。

  時間終於來到昨天……

  緊張的吳達覺得胸腔裏好似鬧了場鼠患，瓶倒碗碎的聲音接連不斷。

  精力集中半天沒顧得上擦冷汗。

  “退回去，看看剛剛的畫麵……”

  監控視頻上，時間定格在昨天下午5點12分。

  屏幕上顯示，最後一波聚堆玩鬧的小朋友在父母親人的召喚下紛紛離開，若是沒有風作怪，都要疑心畫麵是不是被暫停。

  吳隊拿著碳素筆點了幾下下巴，“剛才是不是有個人影過去了，手上好像還拿著什麽東西？”

  小年輕很快附和，“好像是，我也看到了。

  “換個角度再看，剛剛一定有人過去了。”

  物業經理又調取了另一個角度的視頻錄像，仍然看不到具體情形，不由為難地說：“埋血衣的位置是監控死角。畢竟監控設備有限，都用在了該用的地方。放著設備時刻關注花壇就有點兒浪費了。”

  吳隊不死心，親自移動鼠標。

  就在這時，屏幕上出現一個人的背影，蹲在海桐樹後麵，鬼鬼祟祟地……

  “這個人怎麽回事兒？”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過去。

  與眾人疑惑不同，吳達的腦袋如同被夾在兩片鐵鑔中間，心呼不好：那不就是我嗎？

  昨天一時興起，試圖了解情況，腦子一熱便跟蹤了鍾靈。

  作為老業主，看情形她對監控的位置非常熟悉，成功讓自己避開鏡頭。吳達則不同，當時全副心思都在鍾靈身上，壓根都沒考慮過後患。

  完了……

  心底似有喪鍾想起，悲呼簡直是要衝破了喉嚨。

  耳邊清晰傳來吳隊點擊鼠標的聲音，好似一道道催命符。

  時間朝後拖動幾秒，海桐樹後的人影不經意間回頭……

  那張臉被不斷放大……

  那一刻，吳達周圍的空氣仿佛被抽空。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同一時間，監控室裏的所有人都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吳達。

  他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隻主動投籠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