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們腳下的地方到山神廟還有一段距離，鍾慶信帶我順著一條羊腸小道向那邊走去，嘴裏輕聲歎息道：“天陽 , 我們鍾家世代居住在東嶽山下，靠山吃山，所有一切都是這座山給我們的。”

  我聽嶽雨軒給我講過鍾家的事，不知道鍾慶信為什麽突然給我提起這事，便微微點了點頭，心裏隻是盼著快點見到青陌。

  “人家常說 , 一個家族 , 有多大的榮耀，背後就有多大的辛酸 , 這話一點不錯。我們鍾家雖然仰仗東嶽山有了千年的富足生活，但是付出的代價，也不是常人能夠想像的。”

  說到這裏，鍾慶信有些畏懼地向四周看了一眼 , 似乎生怕什麽人藏在暗處聽到自己的話 , 然後才又對我道：“我們鍾家世代供奉山神 , 正是在山神的護佑下，鍾家才能擁有這一切。一直以來，我們感念山神的恩德 , 不但每年都會修葺山神廟，而且……”

  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給我說起這些，聽到鍾慶信的話，我的心裏猛然一動，想起半夏給我講過的山神選妃的事。

  難道說，鍾秀也是被山神選的女人？

  果然，接下來鍾慶信告訴我，每過十八年 , 他們鍾家會有一個女孩子被山神選中 , 成為山神娘娘。

  在被選中的女孩子出生前，山神就會給鍾家提示，那女孩子出生以後便不能再找婆家。

  據說七月十五是東嶽山神的生日，那一天被選中的鍾家女孩會被打扮成新娘子的樣子，於當天晚上半夜用轎子抬到山神廟前 , 留在山上一夜，然後第二天再被接回去。

  誰也不知道那女孩子在山上呆的那一夜發生過什麽 , 她自己也不會提起。回家以後，女孩子照樣可以嫁人生子，山神並不會幹涉。

  因為隻是讓自己家的女兒在山上呆一夜 , 所以鍾家雖然對這事秘而不宣 , 不願意讓外人知道，卻也並沒覺得這是特別難以接受的事。

  隻是到了今年 , 十八年前被山神選中的鍾秀長大成人，要送到山神廟時，卻發生了意外，她的肚子竟然大了！

  鍾家知道這事以後感到十分震驚，便盤問鍾秀她的肚子是怎麽大的，而她自己卻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好像是十八年前的馮秀婉一樣。

  家裏人自然不相信她的話，認定鍾秀一定是違背家族的禁令，偷偷找男朋友了。

  於是鍾秀便被關了起來，禁止她外出 , 鍾昊蒼招集家人，一起商量怎麽應對山神。

  有的族人便說，鍾秀雖然懷了孩子 , 但是看起來月份還不算大。隻要讓她這些日子多吃些東西，變得胖一樣，那樣肚子就沒有那麽明顯了，也許山神並不會發現。

  也有的族人說，實在不行就在族裏另外選個和鍾秀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讓她到七月十五那天替代鍾秀。

  這兩種方法其實都是在欺騙山神 , 山神是什麽樣的存在，哪有那麽好騙的？

  鍾家還沒有商量出一個大家都覺得穩妥的方案 , 鍾秀卻先出事了。

  那鍾秀日子她一直被關在房裏，連飯都是家人送進去。八月九號那天早晨 , 她媽送早餐時，敲了半天門都沒有聽到鍾秀的聲音。

  覺得情況不對，鍾秀她媽忙把鍾慶信叫來，強行把門打開 , 卻看到自己的女兒仰臉躺在床上 , 床上地上到處是血 , 而鍾秀的肚子上卻是有一個大洞，還有明顯被刀剖開的痕跡。

  以為自己女兒是被人害死的，當下他們便報了警 , 警察也來調查過，卻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當時鍾秀的屍體就被送到了殯儀館裏，等到晚上法醫想要去解剖屍體的時候，卻發現它竟然不見了！

  警察調出殯儀館的監控，發現天剛黑的時候，鍾秀竟然自己從冰櫃裏爬了出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看起來就好像複活了一樣。

  就在鍾家和警察到處尋找鍾秀的屍體一無所獲的時候 , 有人報警說發生了車禍，警察竟然在車禍現場發現了鍾秀的屍體。

  當時她並不在被輾碎的那輛車上，而是在工程車上，那輛沒有油的工程車就是她開到那裏去的！

  至於她是怎麽跑到那裏去的，為什麽要用車碾死裏麵的那三個女孩子，沒有人知道。

  鍾慶信講到這裏時 , 我們兩個也走到了山神廟前，他停了下來 , 轉頭對我道：“在鍾秀出事的那天晚上，山神便托夢給我爹，要我們把她葬到朝陽峰下。可是我們找了三撥人都無法替她修好墓 , 山神又托夢說菅家後人在京城嶽家 , 必須菅家才能為鍾秀修墓，我們這才想辦法請你來幫忙。昨天晚上山神托夢 , 說如果今天晚上再不把鍾秀下葬，就會降禍於我們鍾家。菅小兄弟，你無論如何要幫我們鍾家度過這個難關呀。”

  “我倒是想幫你們，為了你女兒的這個墓，已經死了兩個人了。你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吧？被你們抓起來的車主也死了，被人放了天花。你們說從朝陽峰跳下來的那個人，其實是被做成了水銀人皮，還被點了天燈。鍾先生，你說我要是給鍾秀修墓，下個死的不就是我了嗎？還不知道會有多慘！”

  我可不敢答應鍾慶信 , 連連搖頭道。

  “好吧，你這樣想也無可厚非，畢竟沒有人不怕死，這事確實也太詭異了！”

  鍾慶信似乎放棄了 , 邁步便向山神廟裏走去。

  我跟在鍾慶信的身後走進山神廟，看到奶奶和周瞎子正低聲交談，旁邊是馮小花。

  我沒來得及和奶奶說話，目光卻被他們身後的塑像給吸引了。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東嶽山神廟裏的塑像，竟然就是半年前我爸和半夏在燕子山頂塑的那個，也就是馮秀婉的真身像！

  在嶽家我也曾經問過半夏這個問題 , 他和我爸為什麽要拿馮秀婉的屍體重塑娘娘像 , 她又不是真的娘娘。

  半夏告訴我當時他根本就不知道嶽雨亭的身體裏是我爸的亡魂，他在嶽家算是古代的那種客卿身份 , 我爸當時要他那麽做，他就照做了，並不知道我爸的用意是什麽，也許我爸和那個自封山神的蛇妖之間有什麽交易。

  我爸已經和他爺跳進了陰氣穴 , 半夏說的話也就死無對證了，想不到娘娘像竟然跑到了這裏！

  這時鍾慶信也看到了娘娘像 , 驚聲叫道：“菅老夫人，這是怎麽回事？這個神像是你們弄來的？原來的山神像呢？你們這樣做是會讓山神動怒的！”

  隨後他會發現娘娘像和馮小花的樣子很像 , 目瞪口呆地看著馮小花，連問奶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正想問你們鍾家這是怎麽回事呢！”奶奶搖頭對鍾慶信道，“我們也是到這裏才發現燕子山的娘娘像竟然跑到了你們東嶽山的山神廟裏，還以為是你們去把它偷來的呢！”

  “我們把它偷來？偷它有什麽用？”鍾慶信沒好氣地說著 , 走到供座前，伸手就去搬娘娘像。

  他的手還沒有夠到娘娘像，娘娘像突然向前倒了下來。

  我一直盯著娘娘像，看到它一晃，忙伸手猛地把鍾慶信拉到了一邊，他才沒有被娘娘像砸中。

  “轟”的一聲 , 娘娘像擦著鍾慶信的衣角落到了地上 , 摔成了無數碎塊，卻並沒有看到馮秀婉的屍體。

  “不對，裏麵的屍體呢！”

  奶奶看著地上的那些泥塊大聲叫道，還有些不敢相信，蹲下去用手抓起幾塊較大的泥塊仔細看了一下，確認馮秀婉的屍體確實不在裏麵。

  “屍體？這不就是一個塑像嗎？怎麽會有屍體？”鍾慶信聽到奶奶的話疑惑地問道。

  當他聽說娘娘像是用馮秀婉的真身塑成的 , 當時馮小花還在旁邊親眼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完全是一副不能相信的表情。

  眼前的情形和當初娘娘廟被拆的時候一樣 , 當時我卻廟裏，也發現用青陌真身塑的塑像變成了泥塊，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聯係？

  就在大家大惑不解的時候，我們腳下的地麵開始搖晃起來 , 隱隱聽到一陣“隆隆”聲從地下傳來。

  “怎麽回事？要地震了嗎？”

  周瞎子驚叫一聲 , 一雙空洞的眼睛不時鼓動，向四周看著 , 十分瘮人。

  接著就有灰塵從屋頂上落了下來，我們麵前的供座也開始搖晃，房梁發出“哢哢”的聲音，似乎隨時都會倒塌。

  我忙拉著奶奶跑了出去，馮小花卻是扶著周瞎子跟在我們的後麵。

  跑出廟門，我想回頭看看裏麵的情形，卻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周瞎子已經瞎了幾十年了，眼窩裏沒有眼珠，這是做不得假的。

  可是慌亂之間 , 他從廟裏跑出來時，竟然好像能看到一樣，並沒有一點磕絆的樣子。

  就算是有馮小花扶著，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十八年前 , 他騙我爸去找山神，害死了我爸媽，我還沒來得及找他算賬。

  現在看起來，這個老瞎子一定有很多事瞞了所有人，也許一切都是他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