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肅回了宮，立刻就到了紫宸殿。

  要是以前，垂垂老矣，見到那一桌子奏折，不免還要蹙眉，感覺又是一天的勞累。

  可是現在……

  雙手交叉，伸展運動，脖子轉一轉，隨後叫胡世偉去休息，李公公已經在一邊伺候了。

  坐在案台上，一卷袖子，便開始了皇上批閱奏章的流程。

  以前五個時辰才能幹完的事情，如今，隻需要一個多時辰。

  其實，按道理說，他返老還童之後，這隨侍的太監李公公也應當換個年青的，但是趙肅並沒有。

  同樣， 李公公跟隨他多年，值得信賴，而且也很懂得他的心思，所以，辦事，才會掌握到分寸。

  換了一口茶，批閱奏章結束之後，李公公喚來兩位窈窕的女子過來侍奉。

  趙肅卻沒有理會，反而問道：“陳昭儀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還在查，陳昭儀底下的奴才被換了一遍，還沒有查出來。”李公公抱拳恭敬的站著，低頭認真回答。

  “這麽久了，還查不出來？”

  “是啊，今兒奴才著人去看過陳昭儀，她還好，就是手底下的奴才換了人，難免生分，還是想要原先那幾個奴才，伺候的方便。”

  “嗯……這事情最傷身子，要是手底下沒個順手的人確實不好，那就把她的人調回去吧，這事情你去辦！”

  “喏！”李公公自始至終神態都沒有一絲變化，低著頭應了話之後便轉頭出去招呼手下的小太監，安排這事情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李公公慌張的跑來進來，到了禦前跪地奏報道：“啟稟皇上，出事了，宮裏死人了！”

  “什麽？”正在看書的趙肅丟下書看著李公公，讓他如實說來。

  “奴才著馮貴去把陳昭儀的奴婢譴回去，卻沒想到馮貴剛才來報，說是陳昭儀手底下的奴才都已經死了，發現屍體的時候，人都已經讓打的不成人形了！”

  “混賬！”點著指頭看著李公公，趙肅仿佛怒不可歇：“什麽事都沒問出來，就把人給打死了，內廷是幹什麽吃的？啊？”

  “是，皇上，老奴該死，請皇上治罪！”

  “你是該死，連個奴才都不會審嗎？”

  “哎吆，皇上，老奴該死，皇後說，這些奴才嘴巴硬，得用極刑。誰知道趙四的手段竟然這麽狠，硬是把人都打死了。”

  “去，把趙四給朕帶來！”

  趙肅隨後像是恢複了些平靜，又一次坐下。

  這當空裏，李公公剛出門又轉回來了：“啟稟皇上，何相爺，王相爺，還有文閣老和端王都來了。”

  “他們怎麽來了？宣！”

  李公公應了聲，隨後出去請著幾位朝廷重臣一起進來了。

  他們這幾人聽李公公說，皇上在生氣怕是心情不好，四人來到禦前就跪地磕頭：“老臣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後趙肅讓他們起來，全部賜了座。

  然後看看他們幾位問道：“有什麽事，還要你們聯名上來？是靈兒的大典已經草擬好了嗎？”

  四人都是一愣。

  何術均摸摸胡子，沒有說話。文柯文閣老也摸摸胡子，沒有說話。

  趙靈是不敢說話，唯兩位閣老馬首是瞻。

  半響裏就隻有王旦一個人了，雖然也是六十出頭的老臣，但是好歹也是大器晚成，近兩年入了內閣，拜了相位，意氣風發。看看那三位不說話，以為他們三位是來匯報工作的，他們不說話，自然自己說了。

  “皇上，午時，李公公傳旨，說紫宸殿有代詔的事情，是不是哪份折子有問題？”

  趙肅看了看王旦，不由臉色不好：“是啊，劉程和前年還是內客省使，去年升任禮部侍郎，今年又要升任知製詔中書舍！一年跳一級，這升遷的夠快啊！”

  一聽這話，王旦立刻跪下，奏請道：“啟稟皇上，老臣看他工作勤懇，成績突出，所以才奏請他升任知製詔中書舍一職，是有些倉促了，還該好好審查一下。”

  剛要點指頭，忽然李公公又跑來了，在耳邊耳語幾句。

  趙肅不由一愣，看看李公公：“你說雲州知府蘇仁？”

  “是。”

  略微想了想，趙肅忽然點頭：“讓他侯召吧。”

  “喏！”

  再看看王旦，這心思就變了。於是趙肅一改剛才滿是怒氣的表情，竟然笑了：“行，既然你王旦做保了，就讓他好好幹吧！剛好，這詔書就讓他自己寫吧！”

  “臣領旨！”

  王丞相大概沒有想到，皇上怎麽變臉這麽快！

  “……”堂上一陣沉默。

  不一會功夫，這堂上就跑來一個人，在坐的幾位看到此人時，都不免動容。尤其是趙靈，屁股都坐不住了，額頭的汗也下來了。

  這人是誰？

  內廷總管趙四！

  堂上的人都是聰明人。在皇上出宮的時候，宮裏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陳昭儀流產的事情，皇上回來之後龍顏大怒，下令嚴查。而查此事的人，正就是內廷總管趙四！

  這事情說起來極為玄妙。

  據宮裏傳出來的消息，陳昭儀流產前說是吃了什麽東西連續上吐下瀉，一連三天，而孩子就跟著流產了。這事情一聽就知道是有人所為，故而皇上才極為震怒，這是謀害皇子的滔天大罪。

  要知道趙肅曆朝三十餘年，後宮佳麗三千可能是誇張，可是也有一個皇後，三個妃子和二十一個嬪妃，這都不算那些沒有名分的。

  可是這麽久以來，懷孕的妃子多，但是實實在在生出孩子的妃子卻屈指可數。

  這是為何？

  動動腦子都不難猜到。

  現在突然出了此事，趙肅要嚴查，為什麽？

  而出了此事如果查，最有可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是誰？

  這怕是會扯出一場滔天大案來！

  “奴才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趙四絲毫沒有覺察到皇上的異樣，低頭等待問詢。

  “說，案子查了個什麽結果！”

  “回皇上，這些奴才雖然口硬，不過奴才問出了話，隻是這事實在匪夷所思，奴才不敢說。”

  “不敢說？”趙肅怒道：“什麽匪夷所思？是不是你打死了人，什麽都問不出，現在就想蒙騙朕？”

  “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這事實在匪夷所思，皇上容稟啊！”說著，這趙四看看周圍坐著的幾位老臣，然後看了皇上一眼。

  “講！”

  “啊？皇上，此事，匪夷所思啊！”

  “講！”

  “皇上！”

  “嗯？”趙肅眼一瞪，趙四的眼睛也開始滴溜溜的轉了起來。

  “該死的奴才！什麽也沒問出來就把人打死了！來呀，拖出去扒了他的皮！”

  這下，趙四驚住了，一時間六神無主，連喊饒命，可是皇上根本不聽，也不急多想在衛士拖著他要走的時候便開口說話了：“陳昭儀是假懷孕博取皇上歡心，她假懷孕！串通禦醫假懷孕！”

  “混賬，過來說話！”

  ……

  這下，趙靈鬆了口氣。

  倒是三位老丞相頓時明白明悟了，都默不作聲，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