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殿外，一名腿腳不便甚至連軍甲都無法穿著的人，隻穿著宮內侍衛官服的將軍在兩位侍衛的攙扶下偷偷走進了大慶殿，躲在遠遠的角落裏。

  今日這朝政內容文晧萊在昨日就已經得知，但是對於端王此刻召集眾人開會是有疑慮的。

  在他看來，這一次恐怕是趙靈借機除掉自己父親的絕佳機會。

  為何呢？

  當所有朝議結束時，其結果無非隻有一個，作為當朝閣老的文老爺子肯定會被派往登城前去與南唐王李煜談判的，而且，這一次談判能夠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因為趙靈一定會加上許多苛刻的條件來激怒李煜，好借機除掉自己的政敵，這個朝堂上處處和自己做對的文閣老。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文晧萊當初也並不明白父親為什麽會重返朝廷？現在二弟莫名其妙的死在邊關，這事情究竟是為何，稍有理智的人動動腦袋就能想明白。

  這無疑是對他文家致命的打擊。

  看到朝堂上所有官員都閉口不言了，旁邊的人悄悄告訴他剛才的狀況，隻有王相爺說此事不宜端王去，其他人都沒有發言，就是端王趙靈此刻也沒有再說話。

  文晧萊不由皺眉，緊咬牙關遠遠看著朝堂上自己的父親在那裏低頭仿佛沉思，實則無話可說落入一個孤立的境地。

  此刻連他身後的官員都刻意離他遠一點，比和其他官員的距離，還要多出半個身位。

  “哎……”

  ……

  在一段沉默之後，終於有官員開口說話了：“臣以為，此事還是文閣老去最為相宜，文閣老和南唐李家是熟識，見麵也方便一點，若是有什麽要談的，也好說嘛！”

  這官員說完這一句話後，周圍人都不由看看他，隨後有人就開始附和了：“是啊，是啊，這事情文閣老最合適！”

  “要是文閣老去，那會不會讓李煜覺得我們大建在敷衍他？如果談不好，兩河的戰事可就起來了！而且，此事要去談就得個合適的人去，文閣老可不是皇上，更代表不了皇上！”忽然間，徐長山說話了。

  這一下子又讓這朝廷裏陷入了沉靜。

  大概他們以為這事情就是端王的意思，可是沒想到連未來的國舅爺都這麽說了，明顯，這並非是端王的意思，而是某人為了討好端王做出的臆測。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

  朝臣們低著頭互相擠眉弄眼，也紛紛猜測站著台上的趙靈現在心裏想著什麽。

  “何丞相，你怎麽看？”忽然，趙靈問道。

  眾人全部又看向了何術均。

  老丞相一直低著頭，手裏拿著拐杖坐在那裏，他年事已高了，站不住了，坐在那裏一直閉目養神。

  當趙靈問到這話的時候，全場靜悄悄的，就隻傳來老丞相一聲重重鼻鼾聲……

  頓時官員們都尷尬了。

  “老何！老何！起來咯，天亮了，小娘子的屁股曬紅了！”

  “哈哈哈……”

  眾人聽到王相爺這話不由都開懷大笑了。

  何術均不由砸砸嘴，動動胡子，有了點動靜。睜開眼睛看看周圍，然後又端端正正坐著，一絲不苟……

  “噗哧，哈哈哈……”

  “哎吆，老何，裝的真像啊！你倒是說說，誰去啊！”

  老丞相似乎還在迷糊，看著王旦不由問道：“去哪呀？”

  一眾人不由低低淺笑，老相爺還真是會裝糊塗。

  “笑什麽笑，何相爺年事已高，需要休息，怎麽的？他為咱們大建鞠躬盡瘁一輩子，你們有什麽資格笑！閉上你們的狗嘴！”

  說話的人是相爺身後的刑部尚書陳文亮，那也是相爺的女婿……

  眾人不由都看看端王的臉色，自然也不敢造次。

  何術均再看看趙靈，似乎是他真的沒有聽到剛才的問題，有些不明白。

  這下，趙靈也不再多問了，而是皺眉站在原地半天也沒有說話。

  這一瞬間氣氛就開始尷尬了……

  今兒這場戲倒是讓眾官員們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要說別的事情，朝議歸朝議，其實他們也知道，大事情都是壓著奏折放在皇上的書房裏，另有一本壓在政事堂的公案上。朝議的事情，無非都是有一些關於改革的討論和一些製度規章的完善，很少有緊急的事情需要搬到台麵上來講的。

  這種事情，如果皇上在，還用得著開什麽朝會嗎？皇上就直接欽定了。

  大夥也都是抱著自己的目的來到堂上看看風口而已，碰到這種要做決定的事情，大員們哪個趕隨便下決定？萬一出個事情，這責任誰擔呢？

  就如在朝堂上站著的當朝將軍們，王西平和虞世基半天都是眼珠子看著天花板一副事不關己，隻聽命行事的架勢。

  這事情誰敢拍板沒問題？

  就這這時，忽然一直沉默的文閣老說話了：“不管李煜是出於什麽目的要在登城和談，來而不往非禮也，王爺坐鎮京師，萬萬去不得。但是也不能不去人看看，那樣就是拒絕李煜，現在皇上不在朝，也沒法把這事情定下來。但是，必須派人加急將此事報於皇上，請皇上決定如何處置！另外，臣請先去登城看看，穩住李煜。”

  “就是嘛，這才是，就該文老去！”

  “是啊！文大人為國殫精竭慮，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

  幾個官員開始連拍馬屁帶吹捧，一麵讚歎一麵還要看看王相爺的臉色。

  王旦卻又不由皺眉：“這種時候李煜忽然來登城，這裏麵的變數太大，文大人，可要三思啊！現在西雍，北鄴還有青州都是剛剛拿下來，還不夠穩固……說不上李煜也有別的盤算，這種時候，難保他會是什麽動作。”

  “想的多，不如做的多！不去看看，怎麽知道李煜想的是什麽？”

  這殿內又是一陣沉默……

  今兒如果是堂朝會的話，算是大建有史以來最為沉默的一堂朝會了。

  要是趙肅在場，怕是不死幾個人，這事情都會沒完。

  可偏偏今日當朝的是端王。

  所以，這朝裏麵的官員們這心思就有些偏了。

  要是說前一陣子鬧的最厲害的話題，無非是皇上至今不立太子，是何打算。

  可是現在一個端王監國，就搞的意味深長……

  ……

  這時候，

  忽然趙靈喊話了：“這樣吧，去登城的事情由本王和文閣老前往，這樣也能顯示我大建的誠意！”

  “啊？”

  一下朝堂嘩然了。

  這端王忽然這麽說是個什麽意思？

  大家左右看看。

  趙靈並沒有征求他人意見的意思，王旦還沒有開口，他就是伸手壓下，繼續說道：“文閣老說的沒錯，此事關重大，派六百裏加急去給父皇送信，但是事情耽擱不得，本王與文閣老一同前往登城，這一段時間，朝中的事情由兩位丞相主持！所有官員都要嚴守職責，嚴於律己，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情！否則，父皇回來，本王一定稟明父皇，嚴加處理！”

  “……”

  “就這樣，散了吧，宮保大人，科考的事情你要抓緊！”

  是！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

  這個結果也許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大家也沒有想到，一向謹慎小心的端王趙靈會突然做出如此大膽的決定。

  而且還是和一直在朝上與他做對的文柯文閣老一起去？

  ……

  出宮門的時候，不少人議論紛紛，端王這一次是想要幹什麽？

  會不會衝動了？

  有人提了一嘴，說宮裏麵可能有動靜……

  大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