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吃五穀雜糧，難免會有生病的，哪會有幾十年都不生病的？

  連老漢自己都覺得自己運氣好，能給人大談養生之道，可是大夥都是如他一般吃飯睡覺，也沒什麽特別的，為啥他就身強體壯不生病？

  莫不是去碼頭扛麻袋鍛煉身體？

  但是現在柳廷玉一說出來，他也不免驚訝了，能夠肯定的判斷一個人幾十年不生病？

  他是怎麽知道的？

  不可能是猜吧？就算是蒙，也會找點更簡單的事情蒙吧？這種事情如何能蒙的了啊？

  老漢仔細打量柳廷玉，似乎想看看他究竟是什麽人？出手闊綽，不像是騙人的江湖騙子，更何況他是要找那個女人。但是他幾句話說的如此精準，就不免高看他一眼。

  此刻再想想過往，就感覺他說的好對，自打搬入這房子裏住，自己的家境不說貧窮吧，就沒有富過。偶爾發個財，有那麽十兩八兩的存銀，就會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把銀子花掉。尤其是這幾年，開始是女兒在夫家病了，結果夫家人也一時周轉不開，最後就求到他這了。然後又是兒子，忽然得了急病，這口袋裏剛剛攢了七兩銀子，又不得不去給兒子看病。而後又是去年，孫兒又得了病，他又不得不掏錢周濟，結果到頭來，自己這手頭上要說缺錢倒不缺，但從來沒有攢出個大數目來，連個十兩銀子的盈餘都沒有。

  老漢再看看柳廷玉。

  此刻柳廷玉隻是徑自看著這沙棗樹，並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多問什麽。像是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老人實誠，便抱拳說道：“老爺這麽一說，還真是，莫非是因為這沙棗樹不該種在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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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廷玉伸手止住，直截了當說道：“風水之說博大精深，並非這沙棗樹在這院裏不好，有利有弊而已，你雖然沒什麽財運，但是身體健康安度晚年，也沒什麽不好，最多也就是兒媳婦嫌棄你這公公沒錢，到老了，最多也就隻能收了你這院子，說不得地段好還能賣幾個錢，隻是可惜房子太老了，掉價。”

  這話說的老漢臉色陰晴不定，一會紅，一會白，還搓著手嘴皮子在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這會又看到那蟲子，就伸手抓了，捏死！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柳廷玉繼續說道：“昨晚帶來的女人是個不尋常的人，天生貴氣，在你這睡了一夜，倒是讓這沙棗樹吸了不少貴氣，所以今日你才能看到這樹上的蟲子吃的如此飽滿，甚至都沒有力氣下去，鑽到土裏了！”

  “啊？”

  老漢一愣，看看公子，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

  柳廷玉不再說話，也不解答，隻是看著樹上的蟲子微微含笑。

  “這……”

  再思謀一下，老漢看著柳廷玉就越發覺得他高深莫測，不免為難的搖搖頭，又點點頭，像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

  許久……

  “老人家，我不為難你，你若不想說便不說，不過，你屋裏的財神位拱了那二十兩銀子怕不是好事，你看看這沙棗樹，都已經入夜了，這樹葉還如此挺拔尖立，沒有打蔫的跡象，你想想看，被蟲子這麽吸，還如此旺盛，那是怎麽回事？”

  “啊？”

  聽到柳廷玉這麽說，老漢又抬頭，看看樹葉，真如他所說，這蟲子在那裏狠狠的吸，可是這樹葉就沒有一絲打蔫的跡象，確實不正常。

  “凡事有好壞，才有陰陽之說，有因有果，道理自然。”柳廷玉再看看老漢，提醒道：“這麽晚了，你老伴還沒有回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說不得就是二十兩銀子的事。”

  老漢一愣，低頭思考，像是想起了什麽大事情，再看看柳廷玉：“莫不是說我孫子又病了？大病？”

  柳廷玉不置可否。

  “這，這，這不可能啊，剛好了，怎麽會又生病了？”

  老漢想想，覺得這話說的神乎其神但又如此準確，急了，便說道：“老爺您說的對，昨天那位夫人確實在我家住了一晚，是老婆子陪著她的，昨天我把她背來的時候他是被那床底下的臭鞋給熏暈了，再加上受了驚，所以身體虛弱，便在這住了一晚，她長的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也不敢怠慢她，本想著讓她養好身子再問她是哪的，送她回家，可是她卻搖頭不說，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去，去哪裏也不說。我擔心她有危險，可又不願意人跟著，便讓老婆子陪她出去，她走的時候還送了一對金耳環當謝禮！可是沒想到讓兒媳婦看到了，不一會就叫兒子來要，說是家裏出了事，旺旺生病了，我擔心他騙我，還專門去看。沒想到旺旺真的病了，還發著高燒。你一說，這，這還真是，莫不是……”

  “她人去哪了？”柳廷玉打斷了老漢的話，問他要緊事。

  老漢這才拐回來，說道：“老婆子陪她去鎮子上雇輛車，可是她不要，說是要去龍城，沒辦法，老婆子就幫她，在過關的時候說她是自己的遠方親戚，就把她送到黃河那邊了……”

  柳廷玉皺眉，轉身就欲出門，喊道：“走了！”

  老漢一愣，這能行，自己這事情還沒有……

  急忙拉住柳廷玉：“老爺，那我孫兒……”

  “你孫兒的事我不是已經說了嗎？一切的根源就在這樹根上，它保你百病不侵，但也吸你一家的運勢，都快成精了！”

  說著柳廷玉就要往外趕，倒是讓老漢一時手足無措，他倒是想收點錢也行，把這事情給他做明白啊！這光說不做，怎麽行啊？

  屋裏的馬蘭芳和侍衛們也聽了聲音就出來了，看到柳廷玉要走，三人快步就跟上了。

  出了門就騎上馬，忽然瞥了一眼老漢，柳廷玉又拉住馬頭對他說道：“老人家，事分兩麵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好自為之吧！”

  “這……”

  再沒有多說，柳廷玉趕馬就向著渡口方向飛奔而去。

  ……

  老漢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不免失落，心想這是不是套他的話，說完女人的下落，這老爺就急匆匆走了，該不會隻是蒙他吧？

  一想到這個，江湖騙子？老漢急忙跑進屋裏去瞧，那放在供桌上的二十兩銀子還在，一絲沒動！

  急忙過去把二十兩銀子拿在手裏，還要仔細看看，墊墊份量，實在不行，還把茯茶水倒在上麵，看看顏色，一直搗鼓了半天才確定，這二十兩銀子是真的！

  就在這時候，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人還沒有進房門就聽見老太太喊著：“他爺啊，快去看看！快去看看吧，旺旺出事了！”

  “啥？”

  老漢一蹦子跳了起來，急忙跑出房門看。

  就見老太太一邊擦汗，一邊過來拉住他說：“旺旺高燒不退，到現在了還沒有退下去，你快去瞧瞧吧。”

  “快叫大夫啊！”老漢把那二十兩銀子揣進懷裏就跟著老太太快步向村東頭跑去。

  村東頭第四間宅子就正是他兒子的家，過來的時候裏麵就能聽到媳婦的哭嚎聲，老兩口進了院子一看，兒媳婦坐在門口一個勁的拍大腿哭喊著：“旺旺啊，旺旺啊！你叫娘去哪找這麽多錢去啊！嗚嗚嗚……旺旺！”

  看到老漢過來，兒媳婦哭的更淒涼了，站起來擦著眼淚帶著哭腔：“爹，娘！都怪我，沒有照顧好旺旺！”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罵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話，旺旺怎麽樣了？”

  “嗚嗚嗚，大夫給瞧了，說是中毒了，隻有上好的雪蛤粉才能治，那東西貴，說是得要十八兩銀子，嗚嗚嗚，我這到哪弄這麽多錢去啊！”

  老漢心裏咯噔一下，頓時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清醒了一個層次。

  不知道是怎麽被老伴拽進屋裏的，就看見大夫正在用針給炕上娃娃放血，那手指頭尖上刺破流出來的血都是黑色的。

  看到這媳婦哭天抹淚的，大夫歎了口氣說道：“哎，不是我不給你用雪蛤粉，隻是這東西太貴重，就是十八兩，也隻是個成本價而已，現在是救人的關鍵時候，我也不想耽擱，可是如果我給你娃用了，你沒錢給我，那我這小醫館入不敷出，也得倒閉，那時候要的可就是我一家老小的命了！她嬸啊，您也體諒體諒我的苦衷啊！”看著老太太憔悴病態紅腫蒼老的眼睛，大夫也是心裏苦澀，但是貴重的藥，他也不可能白給啊！

  老太太是個明事理的人，雖然孫兒受罪，她也隻能是哭著看，束手無策，並沒有為難大夫。隻是到了傷心處，便跪著過去想要摸摸自己的孫兒……

  “她嬸，不能碰，否則，你也會染毒的！”

  聽到這個，老太太也撕心裂肺的哭嚎起來：“旺，旺，旺旺啊——”

  這還能怎麽說，老漢咬咬牙，從懷裏取出柳廷玉給的二十兩銀子來，遞給大夫：“我這有二十兩，拿著，先給娃解毒吧！”

  眾人一愣，

  “爹爹！”

  “他爺！”

  老漢傷心的擺擺手，示意大夫趕快吧！

  這有錢就什麽都好說。

  大夫二話不說便拿出貼身的小鑰匙，打開自己的藥箱的夾層，夾層裏還有個鎖孔，他打開之後裏麵有兩瓶用紅布包裹的藥瓶，小心的拿了出來，一瓶外服，一瓶外敷，用藥之後很快，這孫兒滿臉的黑氣就消散了。

  真是藥到病除啊！

  老漢睜大眼睛看著……

  這一夜孫子過的安穩，老漢給了大夫二十兩，並沒有找錢，大夫也是熟人，便又給孩子開了點溫補的藥品，說好中午給他送來。

  走的時候老漢問大夫，孩子是怎麽得的病，大夫無奈道：“被毒蟲咬了。算他倒黴，碰到的這蟲子也夠凶的。”

  聽到倒黴二字，老漢不再猶豫，拉住大夫請他中午到他家裏來一趟。

  看他認真模樣，大夫沒有拒絕，便應了。

  這一次並沒有揍兒子，中午的時候，把全家都叫來，順便還叫了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一起來幫忙。

  等大夫來了之後便動手把院裏這沙棗樹給挖了。

  結果挖開一看頓時把所有人都嚇住了。

  這沙棗樹的樹根上，趴著一隻大蟲子，這蟲子大的嚇人，足有一隻雞的大小。

  大夫說這蟲子有毒，當下就叫人用鐵鍬把蟲子打死了，隨後連樹帶蟲子都燒了。

  ……

  老漢沒幾天就大病一場，一病就是大半個月，躺在炕上渾身起疹子水泡，但是有驚無險，一個月後就康複了，隻是精神大不如前。

  院子裏的幾窩燕子也飛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不過有一日，屋裏來人拜訪，說是自家主人得了他的救命之恩，因此贈送厚禮算是報答。

  紋銀五百兩，絹布二十匹，兩頭牛，六隻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