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州城西四十裏鋪、

  這是一處驛站，驛館分軍民兩用，不過在嶽州這附近，更多是用在民用上。

  兩位短衫腳夫打扮的人來到一間客棧裏，向老板訂了一間客房，隨後在夥計的指引下上了樓，進了客房。

  客房中已經有七八個人坐在其中，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低頭沉默不語。

  這二人也微微皺眉，但並沒有說話，隨即找了一處空處，呆在那裏。

  一段沉悶的等待，大夥都不說話。

  “媽的！”

  忽然有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氣外露，這桌子上也立刻顯出一個五指的手掌印來。

  大夥都看看這位模樣怪癖的男人，卻也都並不言語。

  “人要是殺了，死了這些兄弟也算是值了！可是現在呢？死了這麽多人，柳廷玉還活的好好的！這是什麽事？王如安個狗日的，不該給咱們一個交代嗎？媽的，自己人打自己人？”

  “就是！媽的，明知道我們在那，還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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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日的，王如安，對得起死去的兄弟們嗎？他就是想搶功勞！”

  “就是！”

  “媽的，我弟死了，我他嗎還活著有什麽意思？”

  “殺了王如安！”

  不知道誰忽然喊出這麽一聲來，頓時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這事情，要是光說說也就罷了，可是真要是去殺王如安，那豈不是自毀前程？

  “吱呀，”

  門開了，陰著臉的董武也走了進來。

  大夥紛紛站起來看著他。

  左右看看，幾十號飛鷹司隱司的人現在就剩下這些人？有些人也許沒死，隻是借機隱遁了！

  廉康一死，對於他們來說，飛鷹司，已經亡了！

  過來坐下，也是一句話不說，董武低頭像個悶葫蘆。

  大家也沒有說話，打擾他。

  良久……

  這一次行動萬無一失，而且本來也是能將柳廷玉殺掉的！可是關鍵時刻王如安竟然為了爭搶功勞不惜用衝天弩射死柳廷玉。結果非但沒有射死柳廷玉，還把他們隱司的船給打成了篩子。當下損失慘重，可以說是隱司行動中最大的一次敗筆！

  這一次，董武是頂著壓力出來的，若是鬧不好，姚荃就會借機收拾他們隱司。

  所以，現在的董武，壓力更大！

  “囊個辦？”

  董武沒有說話。

  有人說風涼話“散夥得了，這能回去？當姚荃是個善人那？”

  “你少說兩句”

  “哼！”

  董武一言不發。

  “吱呀，”

  門又開了，進來一人，手裏拿著一張信函走到董武跟前小聲附耳。

  卻是董武低沉的聲音響起“念！”

  這人左右看看，再看看董武，略有猶豫。

  “我叫你念！”

  “咳，董武未經批準擅自行動，導致我嶽州和雄州的人員損失慘重，隱司差點全軍覆沒。嚴重失職，現撤銷董武所有職位，立刻押解進京等候處置。其他人雖然是受到董武慫恿，但是不聽上命，擅自行動也屬失職，回京接受處罰！”

  “哼！姚荃這就要動手了！”

  看到董武不說，眾人更加暴躁了“這飛鷹司不呆也罷，散夥吧！，分了銀子大家各奔東西！”

  “你閉嘴！”

  “說誰呢！”

  “說你呢？統領還在這呢，輪得到你指揮嗎？”

  “統領？哈？你沒聽見嗎？撤銷所有職位！押解進京！”

  “你！”

  “統領，不是我不敬你，現在你要是回建安會是什麽結果？哼，大夥跟著你就是相信你能給大夥找條出路！可是現在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麽出路？難道叫大夥把你押解進京！算了吧，一場兄弟，大家好聚好散！”

  “你閉嘴！統領沒說走，我看誰敢走！”眼神冷寒，目露凶光。

  “你幹什麽？”

  ……

  一下子嘈雜起來，氣氛緊張。

  “好了！”

  董武一聲立刻讓這快要亂了的局麵被控製了下來。

  大夥都不吭聲了。

  擦擦鼻子，董武說道“老子他媽的就不適合當統領！是大夥非要讓我幹，我也隻能勉為其難！”

  說著看看眾人，董武將那封信函拿在手中，揚起來“姚荃要弄我，兄弟們卻沒有一個想拿了我去找姚荃邀功的！我董武謝謝大家。我也不說虛的，平時我董武對大家怎樣，大家心裏都清楚！今天，事已經這樣，再說也沒什麽意思！”

  說著董武站起來看著眾人說道“我董武什麽人，大家都清楚，女人，沒有讓的，錢，大夥的！要分，就分！隻有一點，平分！別他媽給老子說你多我少的！”

  場麵下眾人全部沉默著，仔細聽他說話。

  “死去的兄弟們，有家的，也給一份，沒家的，有情人的，給情人，有沾親帶故的，知道他在乎啥的，給一份！我的那份，給糖寶！他媳婦帶三個娃不容易，多給點，告訴她，娃跟她男人姓，不準改嫁！好好把娃養大！”

  “……”

  說罷董武便是轉身出門去了。

  眾人默不作聲。

  ……

  聚賢莊內，

  青黃長衫，一副文人模樣，宋玉伯在江湖上還有個外號叫做善麵佛。說他樂善好施，江湖救急，像是一個和善的佛爺一般有求必應。

  慈眉善目在江湖上也是一種偽裝，但是往往其中，這類人是最具影響力的。

  親自在聚賢莊門口迎接秦王，見到之時恭敬抱拳，含笑請入莊中，可說是聚賢莊在迎接最尊貴的客人。

  麵相頗有寬厚，中年男人略有發福的長相，可以說宋玉伯就長相來說稀鬆平常，平凡的似乎像是一個路人，大眾的臉譜。

  衣著也很隨意，青黃長衫也是雄州一般人喜歡穿著的打扮，似乎簡樸。很難將他與名震天下四大家族之一的聚賢莊宋家掛鉤。

  可就是這樣一個有些油膩的中年男人，卻是雄踞七省的綠林豪強之主！

  席間作陪的人，都是七省綠林重要的江湖人物，恒山派掌門，悅湖綠林大掌舵，三江流五派總盟主，還有廬州綠林總瓢把子。

  這些人都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今日見到秦王殿下也是敬意十足，席間多次敬酒以表達自己的崇敬之情。

  而在席間，他們也毫不遮掩的稱宋玉伯是武林盟主。

  宴席散了，幾位掌門和當家告辭之後便各自回去歇息，宋玉伯則與柳廷玉漫步莊內，借著夜色在花園內密談。

  之前的事情，宋玉伯已經借著機會與宋寧談過了，也知道了其中的意思“隻是殿下這個要求，實在讓我為難那！聚賢莊雖然號令七省的江湖，可是要讓大家都聽話，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

  “這點，宋當家可以找到吧！”

  “嗬嗬，殿下，治人之術，也以心術為上，若是一味強壓，最終的結果未必會如所願那！在我宋玉伯看來，殿下給了一個看不見邊，摸不到路的選擇，前麵是黑的，什麽都不知道，卻要過去，萬一是萬丈懸崖，那如何是好？”

  “跟著殿下，那也需要有利才行啊！就像民以食為天一樣，若是百姓吃不飽了，他們還在乎朝廷的刀槍嗎？”

  看看宋玉伯，柳廷玉輕挑袖角“你想知道我要做什麽？”

  “嗯，這不光是我，他們也需要知道，是為了什麽，要聽從殿下的命令！綠林眾人，最講規矩，但也最不講規矩，想讓他們聽話，如果連理由都沒有，就是我宋玉伯拿一個聚賢莊來壓他們，也是枉然的！”

  “宋莊主，你有野心嗎？”

  忽然間柳廷玉含笑問了這麽一句，立刻讓宋玉伯愣住了，而後咳嗽一聲“咳，殿下問的讓我如何回答？沒有野心，還呆在這聚賢莊做什麽？可是有野心，殿下是不是就有了顧忌？”

  “記得當年趙霸王在位的年代，宋家先祖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綠林土匪，就因為跟著趙霸王殺了藤百川，才得青睞，入了朝廷，最後得了安伯候的爵位吧！”

  倒是沒想到柳廷玉會提到這事，宋玉伯點頭“沒錯，想不到殿下也知道我宋家先祖的事情。”

  “做了安伯候，為什麽又退了，入了武林，建起了聚賢莊？”

  “那是有高人與祖上點撥，說大華氣數將盡，若想於亂世中為子孫謀一條出路就盡早退出朝廷，否則必受牽連！”宋玉伯回憶道“沒想到這事情竟然真應了高人的話，不出二十年，趙天寶殺了丁武候導致諸侯紛爭，若不是高人指點，想來祖上也難逃和丁武候一樣的命運！”

  “那時候，宋海博會知道前方的路是光明還是黑暗？”

  一愣，宋玉伯看著柳廷玉，不免陷入了沉思。

  ……

  隨後柳廷玉回去休息，宋寧特意尋了兩名女子前去相陪，皆是七省極有姿色的唱角，為了接待秦王殿下，推辭了日入鬥金的出場機會，跑來伺候一個男人！

  若是別人，怕是還得抱怨，自己這麽大的角，別人想包場少說都得千兩銀子起頭，憑什麽丟了這活，一個別人伺候的主，卻一分不掙還要掛著笑臉伺候男人？

  這兩名女子，藝名喚作紫雲，如煙，來聚賢莊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更不敢怠慢。哪怕是聽到說要伺候男人，也沒有敢抱怨一句。

  因為她們明白，沒有聚賢莊，她們屁都不是！

  ……

  ……

  話說董武讓眾人分了銀子，而自己回到屋裏睡了一覺，醒來之後穿好衣衫，收拾好行囊便下了樓，出了四十裏鋪，準備去嶽州，

  在渡口的時候，被一眾人攔住了。

  這些昔日隱司的手下們堵著他。

  “幹啥，散了，各找各媽吧！”

  “統領，你打算去哪？”

  “管你們屁事！滾！”

  董武欲走，他們讓開，卻一個個背著包袱跟在他身後。

  “幹啥！”

  “頭領，你不是說，要是退了，就下江南做個采花大盜嗎？這去嶽州，該不是找王如安吧？”

  董武皺眉，沒有說話。

  “這就不仗義了，怕拖累兄弟們？哼，要是不能報仇，拿著這銀子，俺也花不出去！”

  “就是！統領，這一趟帶上我們！”

  ……

  董武早就熱淚盈眶了，大吼一聲“王八蛋！不知道這是找死嗎？王如安那麽好殺啊！”

  “走！”

  一夥人架著董武哈哈大笑，登上了碼頭的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