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養了一陣子之後，趙靈逐漸恢複。

  自身武功低微，甚至可以說就隻會兩下花拳繡腿，連武藝都談不上。

  趙靈不習武並非他不願意習武，而是害怕習武會讓某些人注意到他。所以自小，娘親就不讓他練武。

  這也是趙靈埋藏在心裏的傷痛。

  哪怕是最早的梁鶴真，說起來也是將軍之女，才貌雙全，武功也在接近境一的水平上，而後來的徐玉言，更要厲害，已經是境一偏上等的水平。

  並非不好武，反而對武道一門非常向往，曾經的皇叔也對他說過，自從回建安之後，就再也沒有練過武了。

  沒錯，像他們這樣境地的人，隻要有所動靜，總會挑撥起某些人敏感的神經。

  這一次被暗算，能活下來純屬幸運，就徐長山說，也就是有柳廷玉，若是別人，怕都沒有能救他的，建安城裏那些大夫，不說可信，就是肯治的都沒幾個！

  伏案之上提筆，半天也隻寫了一個字“決”

  許久。

  抹去眼瞼下一兩抹淚痕，卻仍舊遮蓋不住通紅的雙眼和疲憊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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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長山進來之後遞上一卷還有著熱氣的毛巾。

  看看舅舅，趙靈接了過來。

  他狼狽的模樣如同喪家之犬，人生的低穀不過於此。能在身邊守護他的，也隻有舅舅而已。

  看看這位常年穿著藍衫長服，並不會講究那奢侈富貴，一向樸素的舅舅。看看他飽經風霜的臉，還有脖頸下不易看到的傷口。這些年，為了保護他，舅舅付出的努力遠不是其他人能比的。對趙靈而言，徐長山更像是自己的父親，一直在無私的照顧他！

  一想到這些，就讓趙靈陷入了無盡的自責中，為了一個女人，他不惜和舅舅爭吵，甚至罵他。可是現在想想，徐玉言，舅舅何嚐不喜歡？

  她是當州徐家最優秀的女子，德才兼備，十六歲就已經成為當州黃玉，也就是人宗境一的中等水平。如此優秀的女子一定是當州徐家的驕傲，徐長山怎會不喜歡？

  有時候想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才覺得，舅舅想的比他要更加全麵。

  如果這一次他死在安城，不僅自己的夢想就此斷送，就是當州徐家，也會受到牽連而導致滅門。為了一個女人？如果自己死了，徐玉言會是什麽結果？

  他甚至不敢去想。

  熱氣水霧捂在眼睛上時，有一種微燙中舒爽的感覺，正適合緩解眼睛的幹澀與疲勞。

  在擦完臉後，將毛巾交還給徐長山，趙靈說了一句話“我想見柳廷玉，和他談談。”

  接過毛巾時，這一段時間顯得很沉默的徐長山在思考了片刻後點頭了“柳廷玉去了虛雲山，還沒有回來。”

  “虛雲山？”

  趙靈有些意外。

  “嗯，”徐長山依舊陰沉，繼續說道“他應該用了萬神機，不過好像並沒有成功，我能感覺到，王鼎陽又受了傷，可是沒有死。按照上一次萬神機的威力，這一次王鼎陽是無論如何都接不住的。他能接住，說明萬神機這一劍沒有成功！”

  趙靈皺眉了，思考著“難道是因為我沒有結果？所以他惱羞成怒了？”

  徐長山搖頭“如果真是那樣，他就沒有必要救你。哪怕最壞的結果，他是打算把你當他的傀儡。他怎會是惱羞成怒的？隻是……”

  “什麽？”

  徐長山一邊思考一邊說道“隻是，我覺得他好像對皇位並沒有什麽興趣，而且他話裏的意思，還是希望你做這個皇帝！”

  “我？”

  “你有必要好好和他談談。”

  趙靈本想說，舅舅太容易相信別人了，但是沒有說出口。柳廷玉說不上是在利用他呢？

  但是低頭看看自己寫的這個決字……

  在鬼門關裏走一道回來時的感覺與之前是截然不同的。以前也許是害怕，但最終都沒有像這次一樣讓他深切感受到死亡的恐懼。

  點頭應了。

  年輕人會執著，會倔強，但是在現實麵前也往往更容易認清自己。

  裝逼是人的天性，但虛心同樣也是人的天性。

  ……

  就在下午的時候，柳廷玉帶的人馬就回到了安城，大街小巷百姓們紛紛夾道歡迎，這聲勢哪怕是在建安都不曾看到的。

  身處驛站的趙靈都能聽到遠處十幾丈外眾人高呼少帥的聲音。

  徐長山給他解釋，柳廷玉是很會籠絡人心的家夥，在三秦這些時日，不知道從哪弄來銀錢，給老百姓又發錢，又發糧。

  其實所有的按照人頭算，落到每家每戶並不會很多，一個人也就五百大錢，兩斤米麵而已，但是家家都得了實惠，哪怕是小恩小惠也全記念他的好，所以聽說他回來了，百姓們就自發的組成隊伍夾道歡迎。

  “買民心嗎？”趙靈似乎有所頓悟。

  據說趙慧在任時，每年民間的雜稅品目繁多種類不一，粗略下來每家每戶最少每年都要交納近三兩銀子的賦稅。這讓安城的百姓苦不堪言，背地裏都罵他趙扒皮，懂點的還知道，趙慧是端王支持的，也順帶對端王也一起記恨。

  柳廷玉來了之後把趙慧趕走了，回建安的時候趙慧兩手空空，快成個乞丐了，還是趙靈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安生。當然，這幾天在安城他也知道了，趙慧的小金庫就是一間五進的宅子，存了多少錢？

  柳廷玉倒是會算賬，免了百姓一年的賦稅，還給百姓退了一年的賦稅錢，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賺的！

  趙慧下台，柳廷玉吃飽。

  ……

  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趙靈才得空去見柳廷玉。

  他和沈擁在一起，不僅在聊天，還是探討一些讓人不齒的事情！

  果然是姬園第一色鬼和他的徒弟。

  二人居然在屋裏一人摟著一個女人在那裏風花雪月。

  蕭憶清明顯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尷尬的事情，被柳廷玉把玩的時候難受又害羞。倒是沈擁懷裏那個，吃吃吃的笑著，和沈擁玩的投入，不乏裸露出一條手臂，任憑沈擁那一隻老手伸進她衣服裏。

  看到趙靈來了，蕭憶清更加難受了，湊在柳廷玉耳朵邊說了幾句告饒的話，先下去暖床了。

  沈擁也是識趣的，摟著懷裏的嬌娃也告辭離開了。

  吩咐下人全部退下，隨後柳廷玉請趙靈坐下，親自為他取來碗筷，為他斟酒。

  先幹為敬！

  趙靈不便推辭，喝了之後便準備說話，卻沒想到柳廷玉又為他倒酒，請他喝酒，還請他吃菜。

  一個王爺，就算再不濟，也不想吃別人吃的殘羹剩飯吧？

  趙靈皺眉。

  倒是柳廷玉並不在乎，笑道“記得那年打仗的時候，進了北陳的皇宮，看見桌上還擺著宴席，人吃剩下的，但那還是吃的呀！所以我們也不嫌棄，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手上都是殺了人的血，也一起就著吃了。”

  “……”

  “你大概沒有見過撐死的吧？看到一鍋小米粥，就跟見到肉一樣，一下去全部吃了下去。餓了一個多月，腸子裏連點東西都沒有，早就萎縮了，一下子吃進去那麽多，加上小米還撐肚子，結果，腸子斷了。”

  趙靈咽了咽吐沫，柳廷玉說的著實惡心。

  柳廷玉笑笑，敬酒說道“這就是當年的西雍，人都快餓死了，什麽事幹不出來？民以食為天，你大建年年風調雨順，可是周邊這些國家呢？年年災厄！你倒是錦衣玉食的，可有想過老百姓的日子？”

  老百姓的日子？

  趙靈不免看向柳廷玉。

  “如果是我，一定不會……”

  搖頭示意他喝酒，並不想聽他這些說辭。

  像是吃了癟，趙靈尷尬了。

  舉杯說道“咱們北麵有句話說，酒壯慫人膽，酒過三巡才是說話的時候，先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

  喝了一段時間，

  這算是趙靈第一次有這種奇怪的喝酒經曆了，以往喝酒最多就是徐玉言陪著，喝起酒來寡淡無味，更沒有熱烈的感覺。但是和柳廷玉在一起喝的時候，倒是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剛開始喝，會談談酒玉金器，而後就是風土人情，但是隨後柳廷玉大膽的言論就撩撥著趙靈的喉結。怎麽看女人的屁股，如何摸才讓女人覺得刺激。剛開始還是他一個人在那裏自說自話，但是後來也許是酒的催化，趙靈也不自覺的插上幾句，把自己那少的可憐的知識也拿出來交流。甚至毫不避諱的提起了炎姬，說炎姬在這方麵很懂。

  聽到他這麽說，柳廷玉不好直白的告訴他那是訓練出來的，隻是拐彎抹角的暗示他。

  當然，趙靈並非庸才，這點他也有意識，一經提點立刻就明白。

  談著談著就到了徐玉言身上，柳廷玉也依舊換著法子問他“那時候看見徐姑娘時就挺喜歡，人很漂亮！”

  “哈哈，”趙靈臉色通紅，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因為談論了太多隻有男人和男人之間才會討論的事情。不過提到這事，還是讓趙靈清醒了幾分。那日柳廷玉對徐長山說的，徐長山毫無保留的全部告訴了他，此刻正是下決心的時候“喜歡就好！”

  “哎，也未必是好事，我呀，還是喜歡黃花閨女。不過在建安那種地方，一個那麽漂亮的姑娘，恐怕很難保個全身吧！”

  趙靈將這一杯苦酒飲下，借著揮發的酒性抹去不小心擠出的眼淚，哈哈一笑道“玉言是個懂事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我一直把她當作親妹妹一樣！”

  “嗬嗬，那當然。”

  與趙靈碰上一杯，一飲而盡，柳廷玉笑問“她什麽時候來。”

  趙靈正色道“正在路上，按日子算，應該在三天後！”

  嗬嗬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