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有了騷動。

  剛剛停車住馬的大建使團幾乎已經快到麗園口了，這是使團下榻的地方，再往前走，可就入駐休息了。

  於禮法不合，故而，還得在這裏等著大世子柳廷宣的迎接。

  連金城的幾位官員知府也都已經候在這了！

  廉康沒有露麵，隻有顧大人在外麵錘著老腰和他們聊天。

  西城的騷動越來越大，連郡守的將軍也親自過去查看了！

  透著轎子看著外麵，廉康不由皺眉。

  就在這時，那將軍回來了！

  領了不少人，那架勢……

  將軍遠處就拉弓射箭，瞄準的就是顧大人！

  眼睛一睜，一個閃身出去，擋下了那差點要了顧大人命的一箭！

  “廉康！”

  這好幾個官員可都是認得他的！不知道什麽事情，但是這可是飛鷹司的司丞！居然來大建！

  遠處那將軍更是直接大聲喊叫“是廉康！給我上，抓住他！不論死活！重重有賞！”

  這一下，

  混亂還沒明白怎麽回事，那邊飛來的弩矢就如雨下一般！

  數十披甲的戰士也借機衝過來了！

  顧大人差點沒嚇死，真是鬼門關上走了一趟！

  但是廉康的現身卻也把西雍的人嚇了一大跳！尤其是那些通判，知府，議事。

  看到這種情況並沒有過多猶豫，廉康下令讓使節團撤退！

  可是對麵的騎兵已經過來了！

  使節團中一人暴跳而起，使出蠻橫的力氣，自旁邊抱起一輛馬車，一把就甩了過去！

  這力氣！

  十餘人借機迅速來到了廉康身邊。

  廉康喊道“先出去再說！”

  立刻這十餘人前後策應，向城外突圍而去！

  ……

  將軍追過來之時對著知府大人喊道“胡大人！你可看清楚了！那可是飛鷹司的廉康！西街出大事了！大世子被飛鷹司和青州的人殺了！”

  “你說什麽？！”

  這一句話驚到了眾人。那議事像是不相信，居然還要確認。

  “倚天劍曹豐殺了大世子！裏麵還有飛鷹司的人參與！現在人都已經跑了！請知府大人火速封城！”

  “什！……”那位知府胡大人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還沒說完一個字，兩眼一抹黑，暈過去了！

  “胡大人！”

  還是通判大人反應夠快，大聲喊道“李將軍，封城，快封城！不能讓他們跑了，不然咱們都得死！快啊！”

  “得令！”

  李將軍不慌不忙指揮“得通判大人令，封城！聽著！大建的人一個也不要放過，見到格殺勿論！帶回一具屍體，賞銀十兩，飛鷹司的，賞銀一百兩！廉康的！賞銀一千兩！”

  “是！”

  議事大人補充道“廉康的腦袋一萬兩，連升三級！”

  頓時領悟，通判大人也跟著喊道“對！一萬兩，連升三級，隻要能殺了廉康，不論死活！老夫送他一院宅子！南街的宅子！剛買的那套！”

  “都聽到了嗎？殺！”

  “殺！”

  眾將士怒吼聲震天！

  殺廉康好處這麽大！

  ……

  隻是可惜想殺廉康，哪有那麽容易，那十幾個飛鷹司的人皆是高手，僅僅那力壯如牛的莽漢掃過兩輛馬車就已經把路堵住了！

  等命令傳到城門那時，他們一行人都已經快馬加鞭衝出到城外去了！

  這金城本就是黃河邊上，一河一城，這一旦逃跑，很難再追回來！

  這一次莫名其妙突然西雍就翻臉了，讓大建的人也一臉鬱悶。

  顧大人本就是個文人，這一趟差點丟了性命不說，逃命時候還被廉康挾在馬上，這甚少騎馬的人吃了不少苦頭，一路顛過來把膀胱都顛破了。

  在那草叢裏尿尿的時候，竟然尿出一股血水來！

  看的顧大人心驚肉跳。

  再看看旁邊仍舊不緊不慢，沉穩冷靜的廉康，不由就抱怨起來“瞧吧，我說你就不能現身！這下可好，讓西雍抓到把柄了！”

  ……

  看到他不說話，顧大人更加抱怨了“哎吆，我說這趟差事就不該我來，廉兄，你非要我來，這下可好，差點命都丟在這了！”

  抖抖褲襠，依舊波瀾不驚的廉康提提褲子，眺望黃河，不緊不慢的說道“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不要妄下結論。如果柳霸真想要你的性命，就不會讓你跑了！更何況，如果真的想開戰，他又何必殺一個大建使節團呢？恐怕是出了變故！”

  “出了變故？”

  並沒有解釋，這是黃河下遊，離金城已有二十餘裏了，一片三角洲地區，水勢並不算急。

  不遠處的山上能看的到一處小山村，其上還有炊煙嫋嫋，不知道燒炕，還是造飯。

  這一趟大建使節團一百多人，逃出來的也就不到三十人，大部分人全都死在金城裏了。

  變故來的太快，很多人都始料不及，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來。

  看看餘下的人，都是武夫，而且絕大部分都是飛鷹司的人。

  他們這些人或者化妝成為侍者，或者化妝成為腳夫，或者護衛，全部都混在使節團裏。

  對這事情，顧大人也是不知道的，看看這會恢複了本來麵貌，換了江湖草莽的衣衫裝扮，個個凶神惡煞，就是那個女人都是那種目露凶光的！

  之前有個女子侍從長得標致，顧大人起了色心，想著今晚到了地方就喚來侍奉自己，現在看看，那女人凶殘的眼睛盯著自己的褲襠，恐怕若不是廉康在，他這老命都得交代在黃河邊了！

  在這裏並沒有走的意思，他們像是在等待。

  除了探路出去幾人，剩下的人都各自燒起火堆來。

  燒三堆火，一堆大點，兩堆小點。

  大點的一堆，他們燒水烤餅，一邊吃，一邊幹活。將打來的水不斷的倒進火堆裏，蒸騰出一大片水汽來。

  而小點的兩堆，則是用濕樹枝，濕柴火舔進去。冒出一股股黑色的濃煙來。

  這是信號煙，顧大人雖然不太懂，但是也知道個大概。

  一般的烽火煙被分為兩種，一種是狼煙，一種是信號煙。

  在河西走廊，烏鞘嶺一代多見狼煙，這也是常見的烽火煙。

  為何要叫狼煙呢？

  狼煙即烽火，古代烽火台上燒狼糞以報警，

  《酉陽雜俎》著說“狼糞煙直上，烽火用之。”

  當然，說用狼糞燒煙還是過了，更多是把外敵視為狼。

  而內中原地區也有燒煙做信號的習慣，與邊地不同，多是在森林裏迷了路，求救所用。

  這燒煙分兩種，黑煙，白煙。

  白煙多是說明自己的位置，可以呼喚夥伴前來聚集。而黑煙則說明自己所在的位置有危險，呼喚夥伴注意，小心謹慎。

  而廉康他們燒的煙卻與眾不同。

  這是一股白煙，兩股黑煙，三道煙同時燒起。

  這若是不注意，還以為是哪個商隊在這裏休息，故而造飯燒水，才會弄出這樣不規則的煙氣來。但是實際上其中大有文章。

  官位不低的顧大人大概知道，中間一股白煙，兩邊兩小股黑煙，這叫做兩短一長。其中的意思，便是情況劇變，提醒看到煙的同伴，現在就要小心謹慎了。

  他們不慌不忙做這些，廉康也同樣圍坐在那裏，像是並不慌張的模樣。

  這讓顧大人不由緊張了。

  他們都是武夫，要是西雍的追兵追過來，還能有本事逃跑，可自己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富老爺。這要是讓逮住，想跑都跑不了！

  過來催促廉康，趕緊跑路。

  沒想到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不走了！

  這能行？

  一夥人看到這文官的模樣就開始嘲笑。

  顧念著廉康的麵子，說話還算客氣，什麽顧大人身子嬌貴吃不消，又說顧大人昨晚太累，今天怕是沒精神走了。

  顧大人剛想反駁，被那虎狼女子瞪上一眼，差點膽都嚇破了！

  他可是看見的，那會出城的時候，這女子手中的鋼刀何等犀利，從馬上飛身出去，竟是一個騰挪就上了牆頭，出刀狠毒無比，專攻人下三路！被她捅了褲襠的衛兵甚至連槍都拿不穩，躺在地上捂著褲襠慘號不已！

  要知道這可是生死之間，若不是疼的要了親命，哪敢丟了手中兵刃！那不就是束手待斃？

  可是偏偏這女人冷漠的看著他褲襠裏一片血紅，就是不給他個痛快！

  就這種女人，凶殘到這程度，顧大人看到也害怕啊！

  最後別人給他倆餅，讓他自個蹲到那邊樹下慢慢吃去！

  為了不顯的沒麵子，擺了官威罵罵咧咧幾句話，最後躲在樹下吃餅去了。

  這一段信號煙燒了一陣子便滅了。

  一直也沒有走的意思，廉康更多是和身邊幾個人在交談，像是在商議事情，那些人時不時點點頭。

  倒是他這個大建使節團的負責人，成了邊緣人物。

  大冬天的，除了幾顆鬆樹有點綠色，周圍黃土高坡一片，啥也沒有。

  信口歎了句，“馬落潭西催人進，人躍黃河逼馬退。”

  剛剛聽他們碎語，說要過黃河到那邊去！

  這不由讓顧大人心頭惱火又急躁。

  這可是黃河啊！

  一條大河波浪寬，沒有渡船你怎麽過去？

  遊過去？

  別說這是冬天，就是夏天水位最低的時候，你也很難遊過去！

  提高聲音歎那句，無非就是提醒廉康，別那麽蠢，當心人全淹死在裏麵！

  可是轉眼看看，這群家夥居然把馬都卸了，甩甩鞭子，全給趕跑了！

  “哎，這！”

  “吆，忘了給顧大人留匹馬了！”

  “你們！……”

  顧大人眼睛瞪大。

  廉康走了過來，依舊那副冷淡模樣說道“顧大人，我們要過黃河了，沒法帶上你，你自己想辦法回建安吧，消息我已經傳回建安了，皇上會派人接應你的！”

  “哎！廉康，你，你保護我嗎？再說，你怎麽過黃河？遊過去啊？”

  “切！”周圍人不屑的哼笑一聲。

  廉康並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挪步，想河岸邊下去了。

  順著他們下去的方向，顧大人意外看到有一艘船，正緩緩駛向岸邊。

  這……

  原來他早有準備！

  到這個份上了，還能說什麽！

  回頭看看，就剩下這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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