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坐在二先生身邊，小月一雙眼睛眨眨，看看螃蟹，不好意思的說道“看見那水裏有幾隻螃蟹，也不知道好不好就抓了！沒想到這麽瘦！”

  二先生看看，這大殼子裏怕是沒多少能吃的了，便摸索那鉗子，也如此一般。

  頓時有些索然無味，看看寶貝徒弟，又覺得不忍，便說道“沒事，下次就有經驗了！這小螃蟹，就不要抓了，以後抓大螃蟹！”

  “嗯！知道了，師父。”

  看看鐵盤裏的蘑菇，圓圓的傘蓋已經燒的香氣四溢，夾雜著螃蟹燒熟之後襯帶的香味，倒是不錯！

  嚐上一口“嗯，這蘑菇不錯！”

  “嗯，師父喜歡就好！”

  “別說，這螃蟹的香味都入到這蘑菇裏了！不錯，還有這木薯，也香！小月，還是你會做！”

  小月認真的點點頭，挽起袖子，看看那平靜的湖麵說道“師父，您等著，小月下去給你抓兩條魚烤！”

  “哎！不用，不用，這就挺好！”

  ……

  “挺好！”關海一臉譏笑。

  不知道傻妹妹犯什麽糊塗，六尺玄境挑師父，居然挑了二先生做老師，把五爺爺，六爺爺氣的，已經十幾天沒和她說話了！

  還挺好！

  吃著羊肉，程琳很滿意，忽然說道“今年入鬼穀的機會用了，起碼要呆到開春再出去，難得進來了，還是多悟道才好！”

  “悟道，”關海點點頭“說的也是，一會吃完，咱們去半天崖，那裏好！能俯看鬼穀！”

  “那又能怎樣？”

  對此程琳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

  看她那模樣倒是明白，關海也沒多說。

  不知道為什麽，這次程大小姐入鬼穀，那鷹卻不讓帶進來。也不知道是誰下的命令，這一下程琳少了平日裏最親近的夥伴，進了鬼穀反而有些不自在的感覺。

  對此，關海卻明白，她不帶鷹進鬼穀，說明在程琳心裏，自己的份量還是很高的！

  “小琳，姐姐曾經說過，這世上要得到一些東西，就要放棄一些東西，就像你我一樣，現在都是浮萍，但是我們不能永遠做浮萍！”

  “小琳……”程小姐看著關海，一雙大眼睛怔怔出神。

  這讓第一次說出這話的關海有些臉紅，不由的轉過頭去。

  程小姐放下了手中的烤肉，長歎一聲。

  轉頭看著湖麵，波光粼粼。湖水如明鏡，皓白又透徹，清亮的霞色如反襯的倒影，在這一湖碧波上，仿佛心思也悠悠婉轉，隨著水波蕩漾。

  ……

  那邊小月拿著木杆放進水裏，手腕上傳出一絲紅色的氣息裹挾在杆子上，將那螃蟹的殘殼丟進湖裏，不多時手腕一抖，一條大魚跳出水麵。

  竹竿空中一蕩，劃著弧線把那大魚打到了岸上。

  小姑娘略有幾分得意，過去拿著大魚到水邊刮鱗扒肚，說要給師父燒這條好魚。

  那不要臉的師父還不停稱讚小月學的真快！

  真是不要臉！

  ……

  身邊的姑娘像是也沉默了，呆呆的看著天上，那個圓圓的天空洞口。

  思考一番，關

  海壯著膽子動動，小心謹慎的摸向她的手。

  初時輕微的觸碰並沒有反應，但當手掌完全裹住她光華的手背時，女子下意識的抖動一下，但是隨即沒有任何反應。

  像是依舊看著天，傻呆呆的，隻是光滑柔軟的小手被關海抓著，卻沒有什麽反應。

  “去嗎？”

  甩脫了關海的手，程小姐起身整理衣衫，拍拍身後的土，轉身看看關海，他還癡癡的看著。微微一笑，說道“去就去，不過那裏冷，都得拿點毯子！你拿！”

  看著這程小姐還是昔日那副模樣，不由讓關海有些發呆。

  “愣著幹什麽？去不去？不去就滾！”

  “去，去！”

  看看過來正要往鼎裏放烤魚的妹妹，關海擦擦鼻子，衝著她喊道“小月，我和程琳去半天崖練功！”

  “哦，”小月下意識的看看遠方那天坑下的山崖，那是很接近那圓洞的一處山崖，據說風景不錯，不過甚少有人上去。

  畢竟跑那麽遠看風景，除了那些學業有成，或者閑來無事的人以外，誰會有精神去爬山呢？

  不要看那山崖這麽近，要上去，最少得花費一天的時間！

  下意識的看了程琳一眼，關月點點頭。

  二人手拉手走了，讓這妹妹不由歎氣，來這鬼穀到底是幹什麽的？

  過來的時候，正是第二個鐵盤，大概是留給她的，沒吃爽，不由惦記上了！

  很大方的把鐵盤推給師父，關月笑嘻嘻的說道“師父您吃吧，本來是因為拜師的事情讓六爺爺不高興了，生小月的氣倒沒什麽，可是讓六爺爺和師父有了誤會，是小月的不該，所以想借這個機會給您二老賠個罪，沒想到六爺爺還在生氣！”

  “沒事，老六就那脾氣，過陣子就好了！”看看關月，二先生將那螃蟹拿起來打開蓋子，這一隻！

  謔。

  黃黃的一坨！

  砸砸嘴，這隻才有吃頭。

  一邊吃，一邊說道“沒事，過幾天弄幾壇好酒過來，老六他脾氣就消了！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活人還能讓氣憋死嗎？”

  微微點頭，關月應道“師父說的是，其實我覺的，武功什麽的，並不重要，為了一個玄境犯不上這樣，天下排名第一的是鄭先生，他也是氣境，榜二十排名裏，前十，也隻有師兄一個玄境而已！玄境雖然強，但是也未必是天下最強的，所以沒必要為了一個玄境置氣！”

  看看這丫頭，吸了一口蟹膏，二先生笑道“嗯，你有這心思就好！俗話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什麽境的意義並不是很大，關鍵還是看人。所以這武道一門講的就是一個德字。什麽是德？”

  “德就是氣，德就是韻。天地萬物方以德為道，人行走天地之間，便是立德為本！德講的是什麽？”

  “德講的就是心，人與人之間立世處身之本就是德！”

  姑娘點點頭。

  二先生繼續說道“人無德便不立，不立於世，更不立於天下，為何我武道一門就要講這武德呢？這便是存世之根本！江湖上打打殺殺，愛恨情仇，可是放眼天下，什麽是愛恨情仇，什麽是打打殺殺？歸根到底是什麽？”

  關月

  搖搖頭。

  “德行！”

  “江湖中有好人，也有壞人，但是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你怎麽分辨？”

  小姑娘思索一番，似是有答案，但是又沒有說出來，最終隻是搖搖頭。

  “你想的沒錯，千夫所指。但是世上之時，何為惡，何為善？你分的清楚嗎？”

  “自然清楚，壞人和好人是有區別的！”

  微微一翹胡子，二先生捏著蟹鉗問道“那師父我問你，柳廷玉是好人，還是壞人！？”

  一愣，關月不假思索的說道“公子是好人！”

  二先生微笑道“好人，他如何好？那你覺得什麽人是惡人？”

  “難道師父覺得公子不是好人？”

  並未回道，二先生繼續問道“幼海常林你聽說過吧？”

  關月點點頭“那位先生救過家父，他是個好人，救了我們關寧府不少人！”

  “他殺西雍八十六人，其中六十二人是無辜的平民，還強奸過兩個女人。是好人？”

  “啊？”關月說不出話了。

  “中衛攻打新縣一戰，你不曾聽過嗎？常林最後死於誰的手？”

  ……

  沉默片刻的關月小聲說道“公子。”

  微微點頭，二先生又說道“不說柳廷玉打柏梁城屠殺十萬人，就是這新縣一戰，常林所帶三千人，被柳廷玉盡數坑殺，隨後柳廷玉打進中衛的時候，常林的妻女是什麽下場？”

  關月低下了頭。

  二先生指點道“這世上的好人和壞人，誰能分的清楚？人活當世誰能無過？但是小道修身，大道無形啊！常林領兵三千，打進新縣死了二百餘人，柳廷玉領兵五萬，打進柏梁城殺了十萬人！為什麽？”

  失德。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但是心中無德之時，還有什麽讓他不大開殺戒的？”

  像是受教了，關月抿著嘴唇點頭。

  “這世上之人，是好人，是壞人，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是相對於某些人來說的！純粹的惡事並非沒有，但是當你處在那個惡人的處境上時，你是否也會做那個惡人？”

  “師父，我不會的！”

  點頭吃著蟹鉗，二先生笑道“柳廷玉坑殺常林三千人，一戰讓中衛對柳廷玉聞風喪膽。如今中衛在西雍治下，百姓的生活也算有了起色！那些年老百姓吃不飽，穿不暖，甚至還有賣兒賣女的，現在看看，羔羊成群，藜米滿倉，可比前些年好了不止十倍！這柳廷玉是好人，還是壞人？”

  關月有些迷茫，看著他。

  “大道無形，德，便也是德性，武道一門的德，守的便是心！人與人之間的這個心！”

  “師父……”

  哈哈一笑，吃的滿足，二先生笑笑“小月啊，武道一門，你說的沒錯，玄境不能代表什麽！但是要真正的懂得境，便要領悟一些東西！這就心境。師父教你的，無非是一些入門的心得和體會，而真正讓你走下去的，是你的心，就如這個德字一樣，講的是心！”

  “師父……”

  看著二先生吃完一丟蟹殼，眯著眼睛摸摸寶貝徒弟的小腦袋，隨後含笑轉身走了，關月看的怔怔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