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室寬敞的像個大型車庫，隻有江春離一個人，很少有人來打攪她。

  雖說愛慕江春離的老師有不少，包括最近剛被傷透心的吳勝全老師，可她在和平高中地位特殊，“騷擾”她是會引起公憤的。

  誰還沒個頭疼腦熱的時候，都指望江春離老師妙手回春呢。

  江春離喜歡唱歌，每次見她都在哼唱“古典音樂”。

  她說那是人類文明最繁華時期的藝術，是所有人類衣食無憂後追求精神滿足的藝術，現代的人，要麽為溫飽而忙碌，要麽為機械幻獸的升級而煩惱，包括她自己，早就沒了精神上的追求，無法創造出那樣的藝術。

  距離帶來美，蘇服白感慨。

  今天江春離沒有唱歌，緊鎖著眉頭，蘇服白進來時她正在歎氣。

  “戰神答應的事還能出錯？保險箱肯定會送來的，無非早幾天晚幾天。”

  談判結果是喜人的，他的三個要求魏武和宋醒答應了兩條半。

  最後一條戰神魏武給出承諾，如果第二次“圍獵”計劃順利，會送他一輛變異皮卡機械幻獸，如果還是失敗，要麽他繼續等第三次“圍獵”計劃，要麽接受一輛越野車機械幻獸。

  兩種可能性蘇服白都能接受。

  “烏雲”對變異皮卡機械幻獸誌在必得，軍方和政府方麵對此也非常上心，他們甚至沒有要求馬上去永寒之地簽訂和平協議，離開學校後直接去了邊防軍營地。

  江春離的視線從窗外轉回，苦笑，“不是這件事，我剛剛收到軍方的征招信，要求我明天前往邊防軍營地，作為臨時軍醫在營地二十四小時待命。”

  蘇服白留意到桌上有一封信，走近幾步，見江春離沒有拒絕，便看起了信的內容。

  第一眼他注意到的是落款——魏武。

  來自戰神魏武的征招信，這是絕對不容拒絕的。

  信的內容和江春離所說差不多。

  “這時候征招你去邊防軍營地，應該是為了第二次‘圍獵’計劃。在營地二十四小時待命，按理說是沒有危險的。戰神魏武非常重視‘圍獵’計劃的成敗，這段時間他肯定會留在營地內，邊防軍營地絕對是雲國最安全的地方。”蘇服白安慰道。

  “死亡不是多麽可怕的事。”

  江春離說道，語氣十分平淡。

  蘇服白想起來，在永寒之地跌落冰窟時她也這麽說過，麵對死亡她很平靜。

  因為是醫生，所以能平靜的迎接死亡？蘇服白不這麽認為。

  換成他自己，無論見過多少次別人的死亡，當自己降臨在自己身上時，他都會奮力掙紮。

  螻蟻尚且偷生，這是生命的本能。

  “雨季就快到了。”

  “往年這個時候龍宮已經開始放水，確保低水位迎接上遊的洪水。今年很反常，龍宮幾乎是滿水位。”

  “為了避免引發恐慌，報紙上始終沒有報道相關消息，我也是問過校長才知道，校長是從宋醒部長口中得知的。”

  江春離語氣憂愁，她能從容的麵對死亡，但災難帶來的不止是死亡，是對生命的無情收割。

  “我知道。”

  蘇服白的語氣也沉重起來。

  他在報紙上看到過不定河龍宮的照片，基本確定就是原來的三峽水電站。

  三峽水電站又叫做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它的建造初衷固然有廉價電力的考慮，更重要的還是為了解決長江夏季洪水泛濫的問題。

  大壩高程185米，蓄水高程175米，水庫長2335米，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水電站，是人類工業創造的奇跡。

  如今，人類為了抵抗洪水創造的工業奇跡成為製造洪水收割生命的閻王，多麽可笑、可悲。

  “如果不定河龍宮在雨季放水，直接造成的死亡難以估算，可能損失三分之一的糧食，間接造成的死亡更是無法想象。”

  他當時很想問魏武，為什麽不轉移不定河兩岸的居民，很快他自己就有了答案。

  拿什麽轉移？

  現在不是工業文明的時代，有的隻是工業之火。沒有充裕的物資，貿然轉移數百萬居民，和屠殺沒有區別，由此引發的混亂更是可怕。

  轉移是死，不轉移還是死，太可悲了。

  “往年不定河龍宮都是在雨季抵擋上遊洪水，為什麽今年出現異常？”

  龍宮是超大型機械幻獸，也是生命，不清楚是不是智者，能否直接溝通。

  如果是智者，它的智力、情緒和人類幾乎沒有區別，神和魔隻在一念之間，受到某些刺激就可能製造洪水或者幹旱。

  從另一個方麵想，智者意味著能夠交流，滿足它的某些需求，甚至能夠簽訂和平協議。

  如果它不是智者，普通機械幻獸的行為完全遵循本能，不帶任何情緒，出現異常意味著是生命本能的選擇，意味著對它有好處，行為模式的改變，意味著龍宮將長期對下遊製造災難。

  “原因還不清楚，但雲國必須早做準備。戰神和軍隊的政治意義太強，一旦動用，不僅要考慮龍宮的反應，甚至還要考慮風之森的反應。”

  “‘烏雲’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

  邊城市離不定河不遠，雨季加水庫泄洪，十之八九會被淹。

  蘇服白重生前經曆過洪水。那時他還小，是被保護的對象。他親眼見到血肉之軀抵擋洪峰的震撼一幕，那是人類向自然災害發出的最無力也最有力的吼叫。

  他深知洪水的恐怖，絕不是單個人能夠抗衡的，能夠抵擋它的是三峽大壩，是一座座蓄洪的水庫，是沿河布置的無數個監測點，是針對洪峰的強有力監控和調節。

  是工業帶來的奇跡，是人類對自然的永不屈服。

  這個時代沒有工業，但大禹治水的時代也沒有工業，修都江堰的時代也沒有工業。

  整個雲國就這麽等著，人類抗衡自然的勇氣哪去了？

  蘇服白在邊防軍營地見到了戰神魏武，麵容和精神十分硬朗的魏武此刻有些疲倦。

  他將自己的困惑拋向魏武，換來的卻是嘲笑。

  “抗衡自然？”

  “你知道不定河龍宮蓄積了多少水？加上雨季整個不定河流域的降水量，修建多少水庫才能抵擋洪水？”

  “龍宮肆意蓄水、放水，這是造成破壞的根源，不從根源入手，卻在細枝末節上發力，這是戰略上的根本錯誤。”

  “你想為此事出一份力，我能理解，可是涉及到龍宮，已經超出你的能力太多，龍宮這種超大型機械幻獸的恐怖是你無法想象的。”

  “既然來了就留下吧，本來也準備通知你的。你是和牧寒者簽訂和平協議的中間人，不能出事，如果事不可為，你跟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