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水，一處水蒸氣越來越濃，漸漸沸騰，另一處則迅速冷卻，浮起薄薄的冰片。

  蘇服白興奮的探尋牧寒者的能力，一旁的江春離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牧寒者的能力是搬運熱量，那麽永寒之地的熱量都去了哪裏？”

  偶然的對視，兩人心中升起同樣的疑問，蘇服白快一步，先說出來。

  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智者牧寒者會回答。

  “最初是將熱量搬運到地表，讓熱量隨風消散。後來我們遇到自稱戰神魏武的人類，他的機械幻獸很強大，連真正的鋼鐵都能粉碎，對我們有威脅，於是我改變策略，將熱量搬運到地下更深處，製造了岩漿河。”

  “魏武來過兩次，第二次被岩漿河所困，強行突破逃走，機械幻獸受到不輕的損傷，之後就再沒有來過。”

  永寒之地的形成是先熱後冷，原因對上了。

  魏武第二次進永寒之地蘇服白還是頭回聽說，吳勝全老師沒提過，可能他也不知道。

  政府放棄武力征服永寒之地，不是因為尊重機械幻獸，而是受到巨大的挫折。

  視牧寒者為戰略性威懾，“寒”是一方麵，“熱”也是一方麵。

  他忽然想起件事，“你們要回家，還怎麽簽訂和平協議？”

  “回家的隻有我。它們仍然很恐懼，想讓它們和我一起回去非常難。恐懼的源頭是什麽，是否還停留在家鄉，一無所知，我也不會讓它們跟著一起冒險。”

  “關於和平協議，我需要認真思考，畢竟這不是件小事。”

  “可以，但是不要拖延太久，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家鄉。另外，和平協議的內容不要過於複雜，我離開之後，族群隻會服從固有命令，無法和你們交流，也無法理解太過複雜的命令。”

  冰蓋在邊緣處破裂然後又凍結，蓄積已久的雨水順著冰層和黑色凍土向下流淌，在某個位置因為溫度快速降低凝固在洞窟壁上。

  破裂處沿著洞窟邊緣移動，繪畫洞口的形狀，雨水也改變流淌的位置，澆灌每一寸洞窟壁，同樣在某個位置凝固。

  落到蘇服白和江春離眼中，是雨水澆築成一層層台階，沿著洞窟壁旋轉而上，直達洞口。

  受損的救護車機械幻獸早已被工業之火吞噬，兩人穿上蘇服白親手烘幹的棉衣，小心翼翼走在台階上。

  快到洞口，冰蓋融化出一個洞，隻有零星的雨點和冰蓋融化的冰水，沒有如想象中凶猛灌下的雨水。

  走出洞口後兩人發現，雨水已經被凍結成厚厚的冰層。

  救護車機械幻獸緩慢行駛在冰層上，車身的刮擦痕跡都消失了，隻有一些碰撞後的變形還殘留著，告知曾經的慘烈。

  “從二十多米高的地方摔下去，咱們兩個真是命大。”

  摔落的時候，在洞窟內險些被凍死、淹死的時候，蘇服白很鎮定，隻是偶爾閃過害怕的情緒。

  現在從洞裏爬上來，遠離危險，他反而怕了，腿肚子直哆嗦。

  “江老師很鎮定，是因為目睹過很多生死？”

  校醫也是醫生。

  “市公安局和邊防軍有時候會來找我，見過一些。死亡其實沒那麽可怕，有些人甚至請求我不要治療他們，讓他們去死，因為他們的戰友就在他們眼前犧牲，一個又一個。”

  蘇服白隻是想借聊天排遣內心後知後覺的恐懼，氣氛陡然變得沉重，他搭不上話。

  救護車在小雨中緩慢行駛，沒多久，天晴了。

  雨水令表麵的冰層融化，低溫又讓雨水凍結，形成新的冰層，比混合著雨水時好走很多。

  ……

  天晴了，何安康又和過去一樣坐在別人的牛車上趕往永寒之地。

  三天時間，這裏所有人都知道計飛失蹤了，也就是死了。

  早上有輛牛車經過他家門口，何安康瞪了一眼，對方立刻停下。他坐在牛車上，對方趕著車，小心翼翼。

  “今天采到整冰記得給我送過來。”

  “好嘞，我們都知道的，整冰都是何老哥的。”

  聲音蒼老，他的年齡比何安康大將近二十歲。

  何安康嘴角揚起，時不時給他們立威，他們才會聽話、懂事。

  “人呐，就是賤骨頭，非要死一兩個他們才知道害怕。你說計飛失蹤了怪誰？我覺得是怪那些不聽話的，把老子的整冰賣給別人的人。”

  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老漢聽。

  趕車的老漢連連哆嗦，他們都知道失蹤的人實際是死了，都是何安康幹的。

  警察來過好幾次，找不到證據，也就不了了之。何安康更加肆無忌憚，他們也更加畏懼。

  永寒之地，何安康揮舞著鐵錘，猶如老漢手裏的鞭子，指向的不是牛而是人。

  他氣勢洶洶，破口大罵：“都給我勤快點，一個比一個懶，活該你們受窮。”

  “有整冰的都給我送過來，誰要是敢私藏，下場自己心裏清楚。別指望警察給你們撐腰，他們沒來過嗎？結果呢？他們到永寒之地轉悠一圈，拍拍屁股走人，你們可是在這裏討生活的，壞了規矩，吃苦頭的是自己。”

  他很小心，從不在任何人麵前說自己殺了人，兄弟們之間也不許瞎說，對外口徑一致稱那些人是失蹤。

  何安康沒有提另外兩個人，他們是外人，不知道來曆，他不想多生事端。

  其中一人擁有機械幻獸，可能有些背景，即便沒有，她結交的朋友中必定也有擁有機械幻獸的人。

  萬一被他們知道，自己的麻煩就大了。

  想到機械幻獸，何安康有些恐懼，隨後又有些得意，暗道：“機械幻獸又怎麽樣，還不是被我殺了，兩個蠢貨。”

  即便他們的朋友找來永寒之地，能找到他們的屍體？三天的時間，早已被凍結在冰窟中，被厚厚的冰層覆蓋。

  殺人是要動腦子的。

  懷疑他的人很多，警察都查過好幾次，可是沒有證據，誰也定不了他的罪。

  那兩個人，即使屍體被找到，從厚厚的冰層下挖出來，根據現場環境隻能推斷出是兩人倒黴，因為雨水和機械幻獸的自重導致覆蓋在冰窟上方的薄冰層碎裂，墜入冰窟被摔死。

  兩人絕對是死了，不摔死也會被水淹死。

  何安康在巧合下才發現洞窟，深有二十米，瓢潑的大雨下了四五個小時，之後陰雨綿綿又是四五個小時，加上周圍雨水倒灌，很可能把整個洞窟填滿。

  不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是一輛車，繞過冰坡緩緩駛過來。

  白色為底，紅色橫杠，車頭和車身有紅邊的白色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