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

  “你看緊挨著冰層的土層，很奇怪，像是人工挖掘出來的，嗯，挖掘機機械幻獸。”

  光滑的“魚鱗”每一塊都很大，肯定不是來自鐵鍬。

  “底部土層沒有挖掘的痕跡，應該是坍塌造成的。”

  水麵飄浮著從上方墜落的大小冰塊，還有被地下超低溫快速凍結形成的冰片，阻擋住視線，看不清水底。

  零下四十度，蘇服白身上隻有單薄的運動裝校服，凍得臉都青了。

  在江春離的幫助下，打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

  生命意味著奇跡，救護車機械幻獸的空凋居然還在運轉，車頭空間小，溫度維持在十幾度。

  “車玻璃質量真好，二十多米都沒摔碎。”

  “剛剛愈合。”

  蘇服白有短暫的愣神，隨後明白她的意思。

  “生命，奇跡啊。”

  他發自內心的感慨。

  沒有車玻璃，電加熱再怎麽正常運轉，內外也都是零下四十度。

  “你看到過洞底，是挖掘機機械幻獸所為還是坍塌造成的？”

  江春離不抱任何希望，在蘇服白的催促下認真回憶，“有一些挖掘的痕跡，但都不完整，像是挖掘後遭遇坍塌。”

  身體哆嗦著，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但蘇服白的語調非常快，“吳勝全老師提到過，當初軍隊派遣擁有挖掘機機械幻獸的軍人進入永寒之地調查，挖到地下五米多深，然後遭遇牧寒者的攻擊。”

  “魚鱗狀的結構不到六米深，吻合了。”

  “再往後是戰神魏武以盾構機機械幻獸從地底潛入永寒之地，發現了牧寒者的真麵目。”

  “吳老師沒有提魏武戰神是在哪裏碰到牧寒者，但是據我猜測，有很大可能是前一波軍人遇到襲擊的地方。魏武戰神的目的是展示自己一方強大的武力，首先要找到對方，還有哪裏會比曾經遇襲的地方更有可能碰到牧寒者？”

  “洞窟的上方是挖掘機機械幻獸挖出來的，下方是魏武戰神在更深處挖掘出隧道，甚至還和牧寒者發生戰鬥，造成大範圍的空洞，土層結構被破壞，最終造成坍塌。”

  江春離順著他的思路的推測，雙眼光芒逐漸明亮。

  “我們會不會也在這裏碰到牧寒者？”

  刺耳的警報音在洞窟內回蕩，車頂警報燈閃爍。

  “牧寒者，我知道你們的來曆，牧寒者，我知道你們的來曆……”

  黑色的土壤被超低溫凍結，就像鐵汁整體澆築，這裏是真正的銅牆鐵壁。

  銅牆鐵壁泛起水波般的波紋，探出一小截光滑的鋼管，比巴掌稍長一些，再往後的部分套著許多圓環狀的薄片，像是形狀特殊的鬃毛。

  “我等了快二十年，以為永遠都不會等到答案。”

  奇怪而沉悶的聲音，冷熱的氣流交替衝擊著兩人，冰層和黑土構成的洞窟都在震顫。

  洞窟裏的水更深了，已經到大腿。

  蘇服白擦了把臉上的雨水，哆嗦的比之前更厲害，“能不能先找個地方給我們躲雨，用你們的能力調節溫度，我們兩個快要凍死了。”

  “可以，但我要確定你們是否真的知道答案，否則你們的生死和我無關。”

  沉悶的聲音衝擊著兩人。

  江春離將目光投向蘇服白，她看到了生的希望，就在蘇服白身上，希望蘇服白的自信不是自以為是。

  “你們叫做熱棒，是一種無需外來能源的單向導熱設施。材質是碳素無縫鋼管，內部中空密閉，裝有液氨……”

  語速越來越慢。

  為了讓聲音傳出救護車，必須打開車窗，空調徹底不起作用，車內車外都是一個溫度，零下四十度。

  衣服全濕透，冰冷的雨水灌入車內，持續降低體溫，要不是信念支撐，他早就被凍死了。

  圓形的天空，密集的雨點墜落，邊緣處還有雨水向洞窟內流淌，以及一些在雨水中融化的冰雕形成的大小不等的冰塊。

  即使兩人不被凍死，早晚也會被水淹死。零下四十度的低溫將水凍結，將兩人的屍體永遠留在洞窟裏，不見天日。

  圓形的天空逐漸縮小，流淌的雨水凍結，並向著中心處延伸，最終合攏，在洞窟頂部形成冰的穹頂。

  洞窟底部，沒到大腿的水溫度逐漸升高，墜落的冰塊和低溫凍結的冰片迅速融化。

  蘇服白蹲下來，讓溫熱的水沒到脖子，很舒服，有種奇妙的眩暈感。

  他很想讓智者繼續提高水溫，被江春離製止了。

  “人體的不適狀態需要緩慢恢複，驟然浸泡在熱水中，會加重髒器負擔，反而不利於恢複。”

  江春離和他一樣，整個身體浸泡在溫水中。

  幾分鍾前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幾分鍾後，她在零下四十度二十多米深的冰窟裏泡溫泉，人生是多麽的奇妙。

  智者沒有催促他們。

  感覺舒服了一些，蘇服白繼續說道：“熱棒是一種單向導熱設施，也是一種保護設施……”

  百分之九十是永久性凍土的可可西裏，冬季凍脹、夏季融沉的路基，熱棒如何製造永久性凍土，從他口中娓娓道來。

  等他說完，智者牧寒者很久沒有說話。

  “它是不是不相信你。”江春離在他耳邊低語。

  兩人挨的很近，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氣味。T恤完全浸泡在水中，失去很多應有的功能，蘇服白隨意一瞥後離開挪開視線。

  這位隨時能化身鋼鐵堡壘，不要招惹為妙。

  蘇服白也有同樣的擔憂。

  他知道熱棒的來曆，但沒有證據，如果對方一口咬定就是不信，他也沒辦法。

  智者牧寒者從凍結的黑色土壤中探出碳素無縫鋼管的一小截和一圈圈散熱片，冷冰冰，硬邦邦，也沒有五官，更談不上表情，無從猜測它內心的想法。

  “牧寒者的身體結構和我所說的吻合，功能也沒錯，它沒道理懷疑我。”

  沉悶的聲音再次響起，冷熱交替的氣流衝擊著兩人。

  “對你所說的我完全沒有印象，我最初的記憶就是在遷徙。我相信你沒有騙我，因為遷徙的過程中海拔一直在降低，我們原本確實生活在高原上。”

  “人類稱我們為牧寒者，實際上我們的能力是熱量的搬運，而非製造嚴寒。製造這片被人類稱之為永寒之地的冰原，是因為我們原本生活在類似的環境中。”

  奇特的聲音中沒有任何情緒，也或許有，蘇服白和江春離完全感覺不出來。

  但他們都感覺到智者牧寒者的態度，是相信蘇服白的。

  “謝謝你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們，被人類稱之為牧寒者的機械幻獸族群，要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