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寒者，我知道你們的來曆，牧寒者，我知道你們的來曆……”

  蘇服白將棉帽裹在嘴上的部分鬆開，扯著嗓子，一聲一聲的喊叫。

  “咳，咳”

  連著四天的喊叫，嗓子越來越沙啞，吸入冰冷的空氣，喉嚨和肺都像被灌進了冰沙，有無數寒冷的顆粒在摩擦。

  如果沒有江春離的救護車機械幻獸，他這會兒已經嚴重凍傷，從內而外的凍傷。

  “幸好永寒之地都是冰山，沒有雪山，這麽喊，搞不好會雪崩。”

  用力咳嗽幾聲，揉揉喉嚨。閉上嘴，讓口腔溫度慢慢恢複，吞咽溫熱的唾液，喉嚨的冰冷和摩擦感稍微緩和。

  肺部依舊是難受的。

  “也沒個電喇叭，純粹靠嗓子吼，誰能受得了。”

  重生前的時代，街邊賣菜、賣水果的都用電喇叭招攬顧客，走街串巷收廢品的，灑水車，電喇叭運用廣泛，遍地都是。

  然而現在找不到。

  “江老師，你聽沒聽過一種電喇叭機械幻獸？”

  “和平高中就有，和你得罪的孫財財一個班。”

  江春離收起了看好戲的戲謔神情，細眉蹙起，語氣透著迷惑：“電喇叭機械幻獸記錄著珍貴的曆史資料，是一段來自人類文明興盛時期的錄音，‘收舊手機，舊手機換盆，換剪子，換菜刀’。”

  “曆史學家猜測，錄音中提到的盆、剪子、菜刀可能是某種暗語，因為它們的價值和機械幻獸差距太大。”

  蘇服白感歎，你們想太多了。

  “電喇叭機械幻獸的主要功能是公示、宣傳，讓更多人聽到這段內容。既要公開宣傳，又要保密，用意是什麽？”

  “有曆史學家推斷，很可能和機械幻獸對人類的反抗有關，電喇叭機械幻獸是在秘密召集更多同胞，這段錄音就是文明毀滅之戰的序曲。”

  明白，所有收舊手機、舊冰箱、舊洗衣機的，全都是人類的叛徒，被機械幻獸收買的內應。

  蘇服白再次感歎，他們是曆史學家還是小說家？

  天空陰沉，快要下雨了，蘇服白心中也飄蕩著陰霾。

  下雨他不怕，可以在救護車內躲雨，連日的尋找毫無收獲，跟無頭蒼蠅一樣。

  他不可能一直拖著江春離，離開江春離的救護車機械幻獸，孤身一人很難在永寒之地生存。

  永寒之地深處，冰層越來越厚，平地都有十多米的冰，冰山、冰柱更高，奇形怪狀的冰雕也更多，有些還很危險。

  蘇服白親眼見過一座五米多高的冰雕毫無預兆的倒塌。

  “兩位醫生，求你們救救我兄弟。”

  冰山後麵走出一道身影，畏畏縮縮，聲音穿過裹頭的棉帽，有些含糊，但還是能聽清楚。

  自從兩天前計飛離開後，他們再沒見過一個人，印證了計飛所說的，永寒之地深處是沒人的。

  突然出現一個人，而且認識他們，由不得兩人不懷疑。

  對方扯下棉帽，聲音清晰很多，“你們四天前救過計飛，他腿被砸斷了，是用機械幻獸救的，我親眼看到的。”

  “冰柱倒塌，我兄弟命不好，被砸中了，渾身是血，棉衣都濕透了，求你們救救他。”

  江春離問道：“人在什麽地方？”

  “沒多遠，”雷響一臉欣喜，“我以為他死定了，剛巧聽到這位男醫生在喊話。老天爺保佑，我兄弟有救了。”

  “小心，說不定是何安康一夥的。”蘇服白提醒道。

  “就他們，來十幾個也不是我的對手。從視野開闊的地方走，不被埋伏，絕對安全。”

  江春離配合他尋找智者，是江春離自己願意，在這超低溫的永寒之地，江春離的決定才是最終決定。

  做什麽，怎麽做，她說了算。

  何況江春離說的也有道理，打，他們不是對手，跑，兩條腿能跑得過四個輪子？

  雷響在前方帶路，蘇服白和江春離墜在七八米遠的後方，避開所有冰雕、冰柱。

  也就三四百米，兩人看到躺在地上的身影。

  滿地碎冰，數量不是太多，可能是新“長”出來的冰柱，如果是十多米高的冰柱，砸中他肯定當場死亡。

  “離遠點。”

  大部分時間江春離對人的態度很溫和，此時例外，她確信自己麵對幾個普通人不會有任何危險，但身邊還有個拖油瓶，她必須謹慎。

  誰讓她是老師，拖油瓶是學生。

  冷冰冰的聲音傳入雷響耳中，他用力點頭，返身一路小跑，跑開十多米，站在一根如房屋粗大的冰柱旁邊。

  “你站著別動，我過去看看。”

  囑咐完蘇服白，江春離小心的往被碎冰包圍的身影走去，一團火焰將她吞噬，是工業之火，血肉之軀頓時如同鋼鐵。

  蒸汽和火焰的咆哮，令裹著棉衣棉褲略顯臃腫的身影如同緩緩而行的鋼鐵巨獸，充滿強悍的力量感，無堅不摧。

  越走近江春離越感覺熟悉，到了跟前，取下他的棉帽。

  計飛。

  “快過來。”

  粗大的冰柱後麵走出幾道身影，手中拎著開鑿冰塊的鐵錘，棉帽包裹著腦袋，露出一雙雙陰狠的眼睛。

  “就憑你們幾個也敢算計我。”

  江春離聲音冰冷。

  計飛死了，是被鈍形硬物多次砸中腦袋導致死亡，凶器很可能就是他們手中的鐵錘。

  “我勸你們放下手裏的武器，然後去派出所自首，下場會更好些。”

  擁有機械幻獸意味著特權階級，別說她隻是自衛反抗，“失手”

  殺人也可以用別的方式將功贖罪，比如參軍，軍隊一直很缺救護車機械幻獸。

  她是一名女子，但不是柔弱的女子，赤手空拳麵對數名體格魁梧拎著鐵錘的壯漢，可從氣勢上完全碾壓對方。

  鋼鐵和火焰在咆哮，蒸汽在怒吼，令永寒之地都熾熱起來。

  工業的力量，既是毀滅也是創造，當它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意味著可怕、恐怖。

  堅不可摧的鋼鐵堡壘擋在蘇服白身前，帶給他強烈的安全感。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進入永寒之地後，他幾乎什麽也做不了，所有的一切都依賴於江春離。

  此時此刻，什麽也不做、盡量不給江春離添麻煩是最明智的舉動，然而明智不能令他心安理得。

  無力！

  他想要擁有力量，和江春離一樣甚至更強的力量，保護自己，瀟灑的挺身而出。

  “小心點。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很可能還有別的埋伏，如果他們逃跑千萬不要追。”

  蘇服白謹慎的提醒。

  何安康等人見過江春離的機械幻獸，除非他們也擁有機械幻獸，否則此時的行為非常不理性。

  殘忍，心狠手辣，這是計飛對何安康一夥人的評價，但他從沒說過何安康是個蠢貨。

  何安康把持永寒之地的一部分冰塊生意，以狠辣壓製反抗者，殺過不止一個人，警察來查過多次，始終都沒找到證據。

  他不是蠢貨，恰恰相反，他非常聰明。

  聰明人做事都是有計劃的。

  他殺死已經有防備的計飛，引誘自己和江春離來此地，想要殺人滅口，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