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贏了
作者:文白墨香      更新:2020-05-14 11:43      字數:3146
  夜幕降臨,霓虹點燃夜空。

  除了值班的人,局裏其他人早已下班。

  彭局正準備駕車離開,瞅見兩人歸來,按了聲喇叭,頭探出車窗問:“回來啦,查的怎麽樣?”

  “彭局,我正要找你。一會兒我要見高凡,你記得和值班幹警說一聲。”

  話畢,頭也不回朝局裏走去。

  目送沈安背影離去,彭局一臉疑問望向丁浩:“啥情況?查到了?”

  丁浩搖搖頭。

  “你啞巴了!?搖頭幾個意思?沒查到還是不知道?”

  彭局氣炸了。

  “我不知道,他什麽也沒說,忽然要回局裏。”

  話畢,丁浩也跑了。

  “算了算了,管球。”彭局罵罵咧咧:“從早忙到現在,等會還要應酬,老子頭都要炸了。”

  剛啟動車子,猛地一腳刹住,雙手用力拍在方向盤上:“老子他娘上輩子到底欠了誰?”

  罵完拿出電話,找到聯係人老婆,撥通。

  “老婆對不起,這裏實在走不開。”

  “我知道很重要,你好不容易約到人。”

  “我當然知道事關我仕途,可工作總要做完吧。”

  “-----”

  彭局低聲下氣,聽筒裏傳來忙音。

  氣得他把手機摔在副駕駛真皮座椅上,口吐芬芳:“草!”

  罵完一個調頭,又回了局裏。

  沈安衝進丁浩辦公室,一把拉過白板,直接將上麵的記錄擦掉。

  緊跟其後的丁浩看到,急忙大喊:“別!那是其它案子-----”

  “本案所有資料,全給我找出來,現在要!”

  沈安語速極快,沒有搭理的意思,白板被擦的幹幹淨淨。

  “好吧。”丁浩一臉無奈。

  “死者李曉雨,嫌疑人高凡。”

  沈安嘴裏念叨的同時,伸手寫在白板上,並在兩人之間畫了條橫線。

  “好友,殺害。”

  嘴裏說著,寫在橫線上方,並打了兩個問號。

  “第一案發現場,花瓣裏公寓704。”

  從兩人名字分別畫出一條箭頭,共同指向704,後方打了一個括號,括號裏寫‘排除第三人’。

  “李福兵,李曉雨父親;自香蘭,李曉雨母親。”

  從‘李曉雨’分了兩條支線,分別寫上雙方關係。

  ------

  當丁浩找齊所有資料,抬起頭。

  白板上的黑字寫得密密麻麻,線條畫得橫七豎八,全滿了。

  “找到了嗎?”沈安問。

  丁浩搖搖手中的資料:“全都在這裏。”

  “拿過來。”

  招了招手,沈安彎下腰,伸出右手,將身前桌上的資料,一把掃掉。

  嘩啦啦!

  地上亂成一片。

  丁浩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已經說不出話了。

  停好車邁入辦公室,瞧見地上一片狼藉,彭局氣急:“你們打戰啊?”

  丁浩聳聳肩,指了指沈安,一副雨我無瓜的嘴臉。

  “你幹嘛不拉著點?他外人不清楚,你幹幾年了?”

  “------”

  “一會兒我來收,快把資料拿來!”沈安急不可耐衝過來,一把奪走資料。

  按照嫌疑人和死者,資料分成兩大份,又根據雙方關聯人,分成幾小份。

  整齊有序的放在桌麵左邊,右邊特意空了出來。

  資料都整理好,凝視著白板上的關係圖,沈安推了推眼鏡。

  第一現場確定了,沒有第三人也確定了。

  隻能靠排除法了!

  最簡單有效的方法,也是沈安最後的希望。

  拿起手中的資料,沈安一份一份排除。

  每排除一個,白板上打個叉,資料擺到右邊。

  時間逐漸流逝,當沈安再次把手伸向資料,空空如也。

  左邊空了,全堆到了右邊。

  揚起臉,白板上的關係圖,全打了叉。

  挫敗感猛地襲來,像是重錘,狠狠砸在胸口。

  沈安不甘心,扭頭問:“資料全了嗎?”

  “全在這兒了,學校門衛、小區保安都沒拉下。”丁浩小聲道:“會不會-----是你直覺出了錯?”

  “不可能!絕不可能!”沈安喃喃自語:“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一定是我漏了什麽。”

  “有時直覺不一定是對的。”

  “這不是直覺,是高凡身上反饋出的信息!”沈安反複翻找資料,懷疑是自己遺漏了。

  彭局搖搖頭:“明天舉行葬禮,你沒時間了。”

  他很想反駁沈安,這事開始就錯了。

  一件很簡單的案子,非要弄的複雜化。

  人證物證具在,又沒有第三人,難不成鬼上身啊?

  可看著沈安頭發淩亂,滿眼血絲的慘淡模樣,終究於心不忍。

  彭局隻能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答案。”

  “高凡,讓我見見高凡。”沈安揚起臉,雙眼堅定。

  “見吧。”彭局一臉無所謂,歎了口氣:“反正我的事情都推了。”

  說完,拿出手機,吩咐了一番。

  走到審訊室時,高凡已經坐在裏麵,手腳都被拷住。

  與初次見麵一般,她帶著黑框眼鏡,長發飄飄的,看起來知書達理。

  見到沈安的瞬間,她的瞳孔瞬間收縮,眸中詫異一閃而過。

  可惜沈安並未發現,他滿腦子疑問,正思考著。

  一屁股坐下,打量著對麵高凡,沈安開口:“你知道嗎,進來之前我還在考慮,要不要詐你一下。”

  高凡沒有說話,平靜的模樣。

  “想想算了,你太聰明了。”

  沒期待對方會搭話,沈安自說自話。

  “我參與過很多案件,見過許多罪犯,可他們都沒你聰明。”

  “你明白做的越多破綻越多,所以打一開始你就確定了,以平靜的狀態麵對一切。”

  “你平日裏也是這個狀態,才會顯得不突兀,沒有破綻,因為你根本不用演。”

  高凡依然沒有開口,安靜的注視著,像看一場敘事的老電影。

  “我不知道你在隱瞞什麽,為什麽隱瞞,但人不能隻為自己而活。”

  從兜裏拿出手機,選出下午拍的照片,起身放到她眼前。

  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在門邊,背靠紅磚,凝視遠方,滿目淒涼。

  “你出了事後,他受了刺激,已經神誌不清了。”

  “他每天保持同樣的姿勢,嘴裏念叨‘小凡沒有殺人’,沒了自理能力,也沒人照顧,隻能靠鄰居施舍。”

  “若你真被判了刑,說句難聽的,他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高凡揚起臉,眼波寧靜毫無波瀾,仿佛不認識照片裏的人。

  “你他媽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猛地一拳打在桌上,沈安大聲咆哮。

  砰!

  審訊室門被人撞開,丁浩和幾個幹警衝了進來。

  “沈教授,冷靜!”

  “究竟什麽事情,值得讓你放棄大好前程,連唯一親人都不管不顧?”

  沈安把頭湊到高凡眼前,鼻尖都碰到了,軟軟的,癢癢的,卻被丁浩衝過來,一把拖開。

  “沈教授,她很危險,不能靠近。”

  從始至終,高凡一臉平靜。

  “你贏了。”沈安拍著手,一臉‘敬佩’:“連親人都可以拋棄,你贏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丁浩急忙跟了出去。

  聽說兩人下午飯都沒吃,瞅著沈安受挫的慘樣,彭局決定請兩人喝一杯。

  當然,更多是不想回家聽老婆嘮叨。

  燒烤的灰煙攻占著街麵,隨著忽明忽暗的火星,繞上了天。

  丁浩抬了一箱樂堡,‘啵’拉開一瓶,笑道:“彭局,你知道昨天那小偷,我們是怎麽抓到的嗎?”

  “怎麽抓的?”

  晃了晃手中樂堡,丁浩神秘兮兮:“就靠它。”

  “哦?”彭局來了興趣。

  將事情講了一遍,彭局聽得哈哈大笑,對沈安豎起大拇指。

  沈安麵無表情,不言不語,抓起一瓶樂堡,仰起頭,一口幹了半瓶。

  “你現在大腦不清醒,完全和自己杠上了,哪有點教授的樣子?”彭局勸道:“放輕鬆,也許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樣子。”

  “不可能!”沈安堅定又肯定:“永遠沒有找不到的證據,隻有找錯的方向。”

  “你看,你也太軸了。”彭局握著酒瓶,和沈安碰了一下:“勞累幾天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還要參加葬禮呢。”

  “參加啥葬禮?我也去嗎?”問話的是丁浩。

  “再怎麽說,你們也為這個案子,為他女兒奔波勞累了這麽久,他那麽八麵玲瓏的人物,該盡的禮數自然會到。”

  “也是。”

  沈安沉默不語,在角落固執的喝著苦澀的酒。

  酒過三巡,桌下的酒瓶琳琅滿目,倒映出城市的煙火,也倒映出沈安嘔出的慘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