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萬確，千真萬確！三妹有見地，有遠見！這正是阿兄對妳的欽佩之處，我就需要三妹這樣的遠見卓識和治世才能。不說別的，光看三妹你在京畿屬地所實行的安民治地之策，就可略見一斑，阿耶也多次在我麵前，甚至在朝堂上稱讚誇獎你的治世之才呢！”

  李建成停頓了片刻，接著說：“來來，我們宴席不談國事，今天三妹賞光，為兄的特別高興，來，我們吃酒品菜。你我兄妹之間很少有這樣的機會聚在一起，可能三妹妳與二弟在一起吃酒的機會多一些吧？”

  平陽知道阿兄最後這句話是一種試探，便回道：“我跟二弟也很少聚，隻是跟秦王妃觀音婢多些交往，我那兩個兒子跟她兒子年紀相仿，能夠玩到一塊去。”

  “我看不見得吧！三姐昨日不是還去了秦王府嘛！再說了，我們也是好心，希望三姐日後有個好歸宿。”李元吉又口無遮攔了，他這到底算是幫阿兄呢，還是坑阿兄呢？

  平陽心頭猛然一怔，連我去一趟秦王府他都知道，看來得當心點了，而且她知道無論自己現在如何解釋，都隻能是越描越黑，因為他們有他們自己的解讀。平陽還想做最後一次努力，她說：“阿兄，三妹隻想兄弟們之間都好好的，大家一條心輔佐父皇。至於我個人的能耐實在有限，盡管如此，阿兄日後有什麽用得著三妹，三妹絕不推辭！我知道二弟也是真誠願意輔佐父皇和阿兄的，他雖軍功在身，卻無意恃功自傲，更無棄軍從政的意願，隻想為李唐實現霸業而拚殺。”

  正如平陽所推測的那樣，對於平陽的態度，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解讀就是：李秀寧與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本來已經覺得放鬆的心情，又被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晚宴弄得有些頹喪和擔憂。一想到過兩天就要離開家人，重返前線娘子關，平陽還真的有些許戀戀不舍，她舍不開自己的兩個兒子，舍不開自己仍然摯愛著的夫君，舍不開父親，也舍不開二弟和四妹，她甚至有過刹那間的一閃念：要不幹脆跟父皇提議另派他人鎮守娘子關！她也鬧不清楚為什麽自己這次會有如此強烈的臨別思情和不舍戀情。她想在返回娘子關之前，具體地說就是在今晚，向夫君表達自己這一年多來對他的思念和愛戀，希望他們之間能夠毫無芥蒂地重歸於好。

  在平陽離開京城，鎮守娘子關的這一年半時間裏，柴紹對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反省，他想弄明白為什麽愛妻寧願躲開夫君、遠離家人，到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去受苦，也不願意向他做一些妥協；為什麽以前小鳥依人的愛妻現在變得如此強勢；他與愛妻之間的冷淡關係到底誰是誰非、誰對誰錯

  在此期間，嶽父大人也曾經找他聊過，暗示了他對平陽欠缺了解，他當時並不認可嶽父大人的說法，要說到對平陽的了解，還有誰比他這個夫君了解的更多更深更全麵，就連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他都能夠數算的清清楚楚。

  二弟李世民也曾經跟他聊過此事，同樣是指責他沒有跟上形勢的變化，更沒有適應平陽的變化，對平陽內心之高遠的理想毫無理解。

  慢慢地，柴紹從最初的不解，到後來的了解，再到更後來的理解，現今他已然明白，也從內心承認，錯在自己，而非愛妻！在愛妻登上人生高峰之際，自己沒有真心實意地與她分享快樂幸福，與她一道縱情狂歡；在愛妻走入人生低穀舉步維艱之時（也就是她患了產後憂鬱症的時候），自己沒有攙扶著她的手，陪她一路同行；在愛妻最需要來自於夫君的理解、支持和安撫的時刻，自己選擇了“冷戰”；甚至，自己還拿那些出自於靠編謊言騙錢的小混混之手的胡謅亂編的關於安乾府的謠言，來無中生有地中傷愛妻。

  他也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犯錯的根源就在於愛妻的理想是改變這個世道，讓它變得更好，而自己僅僅是希望不被這個世道所改變。他錯怪了愛妻隻想著李家的事業和榮耀，而忽視他柴家的事業和榮耀。其實，在追隨嶽丈大人舉義的那一天起，自己的命運就已經必然地融入了李家，李家的事業就是自己的事業！李家的榮耀就是柴家的榮耀！自己的事業和命運實際上與愛妻的理想是一致的，這是曆史的選擇和安排，而不是他個人所能夠改變的事實！

  而平陽公主李秀寧，她天生就不是一個凡婦俗女，她的遺傳物質裏本來就攜帶了非凡的“人生理想”基因，而世態的變故，具體來說就是李淵的舉事誘發了這個基因的表達，且後者是一個級聯放大的過程，正是因為這個基因的表達驅動著平陽向她認定的人生目標奮進，絕不回頭！遺憾的是，柴紹是在平陽離開了家之後才漸漸地領悟到這一點。

  這次平陽回來，柴紹覺得正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必須當麵向平陽真誠地認錯、賠罪，然後重修舊好，彌補自己過去對愛妻的虧欠。他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想對平陽訴說的每一句話，包括標點符號！他不在乎男人作為一家之主所應有的地位受到損害，他隻想從獲愛妻的芳心！

  然而，當他今日看到平陽從四妹那裏回來之後，變得滿臉愁雲，他竟不知道該不該與愛妻談及此事，因為他實在害怕愛妻重新墜入抑鬱的深淵，於是，他決定耐心地等一等，等明天。

  明天到了，但平陽的心情卻並沒有好轉，反而表現出來的是更加明顯的多雲和陰天，柴紹

  於是還是沒敢開口。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平陽離京返回娘子關的日子了。

  柴紹原本已經跟平陽說好要親自送她一程，還特意提到她上次離京時他躲在城外林子裏目送她的情形，這讓平陽感動了好半天。

  然而，這一天，柴紹接到李世民的緊急命令，要他立即歸隊，並一同進宮覲見皇上，他因此而錯失了這個親送愛妻離京並順道向她表白的機會，心中留下了無限的惆悵、惘然和悲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