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雙手貼在胸前說道：“放心吧，阿耶！寧兒一定會保守此事的。”

  從父皇的眼色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完全相信平陽的。

  其實，老李此時提出“二郎換太子”，其心情是複雜的，可謂是七分真心、三成假意，因為他需要考慮的首要問題是他本人的皇位安穩問題，並非大郎和二郎之間誰更適合於做儲君，隻有在確保了自己安全和李家江山穩固的情形下，才會考慮皇位延續和繼承問題。

  在老李的潛意識裏，他始終堅持立長不立幼的傳統思維，這種思維被前朝老楊“二郎換太子”的悲慘經曆所強化，再加上他一直以來覺得大郎建成在所有兒子中對他最為順從，且性情穩重。所以在此之前，他以為建成就是那個唯一的不可更變的皇位繼承人，從未想過要重新立嗣。

  然而，他發覺近來大郎與四郎已經攪到了一塊，或者說他們已經結成了一個同盟，雖然這個同盟是為了對付聲望日高的二郎，但也一定會對自己的皇位乃至性命帶來潛在的威脅。

  本來，二郎無論在個人能力和民眾威望方麵都超過大郎，即使在朝臣們的內心，大多數也是支持二郎的，甚至在仁德方麵，二郎也不見得比大郎差，世民作為儲君之選也算是萬眾歸心的，但是，也正因為二郎過於傑出，且其性情剛毅果決，老李覺得他對自己的皇位來說，可能更多的是一種威脅。

  總之，老李希望在他的嫡子乃至所有兒子之間維持一個平衡狀態，這種平衡狀態可以是動態的，也就是說是可變的，但萬變不離其宗，絕不能讓他們任何一方的勢力大到足以與自己抗衡，甚至淩駕於自己的皇權之上，這種平衡的效果必須是能夠使他們之間互相製衡，這樣他們才閑不下心來、也騰不出手來威脅到自己的皇位，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

  用畢晚飯後，平陽與夫君帶著自己的兩個正太郎，乘坐柴府馬車從太極宮回自家府上，就在這短短的路程中，平陽還是不禁陷入了沉思。父皇與她“密談”的關於更換儲君一事的情景，像一幅幅畫麵一樣浮現在她眼前，叫她思緒難平。

  人往往就是這樣，好些事情都是在過後才會引發自己的深思，而那深思又往往會在有意無意之中叫人生出後悔，甚至後怕，而此刻的平陽正是處於這麽一種狀態。

  她忽然意識到，在與父親交談時，她完全缺乏對一個帝國的權力和利益方麵的政治博弈這樣一個層麵的考量，隻是真誠坦率地說出自己認為對李家和大唐最好的想法，她此刻無法判斷自己的想法和言語有沒有什麽錯誤紕漏，會不會給二弟世民帶來什麽不利，甚至不測？

  平陽的心開始沉重起來，她勸阻

  了父親改立二弟為太子的想法，這確實是出於為李唐王朝維穩的公心，但問題是，二弟的風頭已然蓋過阿兄，直逼阿耶，成為了大唐乃至整個華夏的現象級人物，父親日後會不會做一些打壓二弟的事情，以此來達到維護和提升阿兄的目的？甚至……甚至……平陽都不敢往下想了。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非常後悔，因為她心裏明白，現在大唐初建，國勢未穩，民心未定，不僅僅匡扶天下、華夏一統的大業未知何時才能夠實現，即使是在成就了霸業之後，大唐仍然會麵臨不少大大小小的外敵，如突厥，吐穀渾，契丹等等，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要實現海內升平、海外歸順這麽一個鴻圖偉業，似乎二弟李世民比阿兄李建成要更強一頭高一籌。

  遑論個人能力二弟比阿兄強，就看他們各自身邊的人也能見個分曉，阿兄周圍的能人也就隻有朝中那個長於拍馬屁的裴寂，加上自己府上的謀士王珪，以及剛剛投奔而來的魏徵；相比之下，二弟身邊聚集了文可安邦的謀士杜如晦、房玄齡、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以及武能定國的將領尉遲敬德、段誌玄、侯君集、秦叔寶、程知節、王君廓等。要說安邦定國，二弟這邊顯然要大大強於阿兄陣營。

  李秀寧的想法千真萬確，在冷兵器時代，戰爭的決定因素不是兵力的多寡，而是人才的強弱！那年頭，往往憑著一人的才略和計謀就可以定天下立邦國，這樣的例子在華夏曆史中並不少見，特別是在春秋戰國時期。李世民在僅僅18歲這麽一個年紀就能夠意識到人才的重要性，不能不說在這方麵他有天賜稟賦。關鍵是無論在任何時期任何環境，他都能夠清醒地堅守這一點，不斷挖掘重用人才，一直到他離世而去。

  相比之下，長兄李建成雖然個人能力不在李世民之八、九以下，但他不善於發現、愛惜和使用人才，更多的是籠絡朝臣和宮妃，以爭取他們和她們的支持。

  坐在一旁柴紹看到平陽那陰鬱的樣子，以為她可能是因為連日來的長途奔波所帶來的疲憊，因此也沒有吱聲，隻是將她緊緊摟住。

  他們很快就回到自己的府邸。

  平陽躺下身後，卻久久不能入睡，白天父親跟她談及的事情在她腦海裏攪起層層波瀾，經久不息。

  她最害怕的就是父親和太子為了維護自己的皇位和儲位，做出對二弟不利的事情來，她覺得此事不可等閑視之，必須立即做好各種應對措施。

  由於三天後就要啟程趕回娘子關，她決定明天一早就去見四妹，一塊商量一個法子，她知道四妹點子多，一定能夠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防止或應對父親和阿兄可能會對二弟做出的不利行動。

  見到三姐，四妹不知道有多麽的興奮，她拉著平陽的手，淚水順著小臉唰唰的往下流，都已經是做娘的人了，卻還像小時候那樣，一頭栽進平陽的懷裏，一會哭一會笑地抽泣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