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最終鼓足了勇氣說道：

  “但是，古人有訓：立子不立女、立嫡不立庶、立長不立幼、立賢不立愛。正是出於這一考量，為父決定順理成章地立大郎建成為太子。為父的之前一直認為這是絕對正確的、不可變更的。特別是我們有前車之鑒，那就是前朝的隋文帝，就是妳姨父公，他易儲，廢長子而立次子，結果怎樣？隋煬帝親手毀掉了一個強盛的帝國。為父的不想重蹈覆轍啊！可是最近的一係列事件，促使為父想法發生了一些改變，就像寧兒妳方才說到的，我們李家現在尚未完成霸業，還需要一個具有恢宏氣魄的君主來實現這一目標。為父的縱觀橫比，看來看去，也就世民最有能力，建成弱在缺乏決斷和大氣。”

  說道這裏，李淵停頓了好一會，他呷了一口酸奶，繼續說道：

  “我知道寧兒最懂為父的心思，不怕寧兒笑話，二郎如今可以說已經是功高震主，眾人都道他既是建立我李唐王朝的開國勳臣，也是為我李唐奪取中原並日後匡複華夏的首席功臣，其實他還是曾經挽救我李唐江山於危難的首席功臣，當初劉武周犯我大唐，妳和二郎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放棄河東的人，若不是他，我李唐現真不知道是否還存於世。如今，二郎世民在朝廷內外的聲望都可謂如日中天，立他為太子才是順應民意之舉，可為父的擔心他過於強勢，隻怕日後就是為父的也拿不住他啊！但如果不將太子之位賜予他，又怕他心生怨恨，這不，我把劉文靜殺了，為父的可以看得出來，二郎他恨我，連跟為父說話都不再像過去那樣坦誠。”

  “孩兒明白了，阿耶殺劉文靜的原因是想斬去二弟的左膀右臂，而在討伐劉武周之時阿耶阻止二弟出征，一是為了壓製他的軍功，二是怕他因為劉文靜被殺而不盡心盡力，以此來平衡阿兄和二弟之間的力量，對吧？”平陽這回證實了過去自己的猜想。

  李淵默認了，臉上還微微露出一絲自責的表情。

  “那麽，阿耶在二弟奪得中原洛陽並收服河北之後，就給他封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天策上將，還賜予他自設天策府和文學館招募賢士的權力，這是作為對二弟的一種補償呢，還是給他應得的獎賞？”平陽小心翼翼地問。

  “嗯……應該說有三層意思吧！首先，為父的不得不說，憑二郎的功績，他值得這些封賞，此乃其一；其二是如妳所言，為父的想給他一些補償，安撫他在劉文靜事件中所受到的創傷，讓他心理平衡而不至於心生怨恨；再就是為父的想借此機會將太子之位轉與二郎。”李淵的語氣中透露出了一種無奈。

  他接著說：“我兩年前就看出來了，大郎早就對二郎有所忌

  憚，他清楚自己的功勞遠不如二弟，在朝臣和民眾中的聲望也不及二弟，因此他言談舉止都極端的謹小慎微，生怕犯下錯事而被奪嫡，已經失去了一個長子和太子應有的風範。而且，他也開始暗中在宮裏宮外、朝上朝下培植發展自己的太子勢力。這一點為父的極不喜歡，甚至厭惡！不過，哎，大郎他也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啊！我擔心的是他們兩兄弟日後會因爭儲奪嫡而發生手足相殘的事情。說真的，為父的想出這個易儲之舉，當然首先是因為二郎他的雄才大略足以讓他能夠繼承李家大業，但也有出於無奈的緣由，為父的感覺唯有讓二郎做太子，才不至於威脅到大郎的性命，當然也不會威脅到為父的安危了。”

  原來如此，父親這般高置二弟，不斷提升他的官職，使到他的地位業已在王公之上，是因為他早有易儲之意！

  是啊，曆來位在王公之上的人，離帝皇之位也就僅一步之遙而已。看來，父親一方麵在潛意識裏非常欣賞看重二弟的宏才大略，也明白他比起其他兒子來說更加堪當大任，延續李唐政權、坐穩李家江山；但另一方麵，他又擔憂二弟會做出與前朝楊廣那樣的殺兄弑父之事來，所以父親時時都處於一種自我矛盾的狀態之中難以自拔。

  如此不可告人的最高機密，本屬個人隱藏在心底裏最深處的心事，而今父皇卻向平陽一古腦兒全盤托出，說明父皇內心已經到了想最終確定李唐接班人的時刻了，具體說，此刻父皇內心的矛盾和平衡已經向著二弟身上傾斜。

  老李似乎也看穿了女兒此刻的心思，他連忙解釋道：

  “這些煩心的事叫為父的心裏悶得慌，卻又不能夠說與其他人聽，因為我隻信得過寧兒。是不是為父所言嚇著妳了？其實，我還有一層意思，我知道寧兒跟二郎走得比較近，要是妳能夠與他一敘，看看他有何心思想法，為父的日後也就知道如何處理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了，也就再也無需依靠猜忌和疑問行事了。為父的想過直接叫他們兄弟幾個人一塊坐下來，來一場開誠布公的談話，以消除所有誤會，但卻恐適得其反，一旦他們發生當麵爭執，日後就難以平複了。”

  平陽終於明白了父皇的意思，她內心開始可憐起他來了，想來一個至高無上的天子、父皇，竟要終日思慮自己皇位的安穩和性命的安危，而且思慮的對象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她的血液猶如參進了液氮，冷得心髒在顫抖！

  她希望能夠為父皇做點事情，以盡量讓父親安心無憂，可以專注於國事而不必擔心來自後院的危機，她回答道：

  “阿耶，孩兒很樂意與二弟談談，也會告誡他不要誤解父皇

  ，更不能有非分之想。不過，阿耶，據兒所知，二弟並無妄求儲位、覬覦嫡嗣的心思，至少到現在還沒有。對了，孩兒剛剛回到京城就已經聽聞二弟凱旋回京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父皇授予他的魚符（帝王授予臣屬兵權和調發軍隊的令牌或兵符）交還給阿耶，這說明他是一片赤誠之心，並無異誌、更無野心啊！兒說的對嗎，阿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