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4000字。今天一章）

  吳馳在床上躺了五、六天的時間，幾乎全部康複了。

  完全感覺不到身體和原來有什麽差別，甚至因為吃了陳寶的補藥和練習胡英雄教的氣功心法，吳馳感覺自己比原來還強壯了些，渾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

  ……

  吳馳有種預感，把自己受傷的消息貼在戲班門口，會有人來看自己。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沒過兩天有人來看望自己了。

  第一個來的是靈燕姑娘，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她派出來的探子回去向他報告，說戲班貼了張告示出來‘由於本戲班東家病重，暫停演出兩天’。

  不知道為什麽，一聽這消息她突然心往下沉，有種很擔心的感覺，然後她就來了。

  大夥兒看到靈燕姑娘來了，知趣地把後台讓給他們兩人。

  靈燕姑娘一雙明眸忽閃忽閃地打量著吳馳。

  “上次承蒙胡公子相邀，看了半場倩女幽魂小女子回去之後對這戲念念不忘，還想著再看一次下半場……結果驚聞胡公子受了重傷，戲班都停演了……我尋思著家中還有一些治傷的良藥，就拿了一些來，可能對公子的傷勢有些幫助。”說著靈燕姑娘拿出一包瓜果和一包藥放在吳馳的床邊……

  喲，連水果都帶上了，這讓吳馳有種住在醫院被人探望的感覺。

  “這是什麽？”吳馳指指那包藥。

  “傷毒散。”

  吳馳心裏若有所思。

  傷毒散可內服可外敷，有止血、止痛、消炎、消腫、解毒、拔毒、快速促進傷口愈合之功效，是這年代軍中常用的治傷良藥。

  據說大燕之所以能夠在秦末的起義軍中異軍突起，最終奪得天下，和掌握了傷毒散的配方有莫大的關係——這是療傷聖藥，因為它，士兵們的傷亡率直線下降，一段時間之後的康複率大大提升。

  在這個科技落後的年頭，什麽最重要？人！每次打仗存活的人都比別人多，老兵的比例持續增加，部隊的戰力不斷提升，久而久之，就沒有敵人能夠對燕軍產生威脅了。

  因為傷毒散戰備用藥的特殊身份，配方一直是國家的最高機密，民間一般隻有大富大貴或位高權重者才有可能弄到這種東西。

  但即使出身富貴，知道傷毒散這種東西的女子也不會多，更別說隨隨便便就能弄到這麽一大包。

  這年頭的大家閨秀都養在深閨，沒事誰會去跟她聊到打仗治傷的良藥呢？

  吳馳對靈燕的身份更好奇了。

  殊不知靈燕對吳馳的好奇更甚。

  胡馳兄弟二人的身手她是見識過的，根據她的估計，胡英雄的身手可能比韓通韓將軍還要高。

  這兩個人跑到常府給人當家丁這本身就不合常理，現在吳馳受了傷更讓人好奇，這裏隻是個小小縣城而已，什麽人有這本事傷得了他們？

  靈燕很好奇，所以直接問了出來：“不知道什麽人傷的公子？”

  吳馳盯著靈燕在想些什麽，沒有說話。

  看吳馳不開口，靈燕有些遺憾：“小女子冒昧了。”

  吳馳倒不覺得這個問題冒昧，他隻是在思考該怎麽跟靈燕說這些事情。

  想了一會兒：“不，姑娘並不冒昧，隻是這事說起來就長了，在下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哦？那就從頭說起吧。”靈燕一點也不矜持，端了個凳子坐下了，雖然不知道吳馳會講些什麽，但她心裏有種預感，這事會很有趣，至少比自己能遇見的事要有趣很多。

  除了那三個緝拿令上的通緝犯，另外一夥要殺自己的人是誰吳馳還真沒弄清楚，現在嫌疑最大的自然是紅蓮教。

  既然要講到紅蓮教，自然要講到自己到固縣以後發生的事，吳馳想了想，從幾天前自己在常州府迎麵撞上了一個人開始講起來……

  吳馳沒有打算對靈燕撒謊，這姑娘和常寧不一樣，有一雙狡黠的眼睛。

  簡單來說，她不好騙。

  當你沒有把握能騙到別人的時候，還不如不騙。

  吳馳講的很詳細，靈燕聽到很認真……

  聽到固縣災民慘狀的時候，靈燕的眼眶中有晶瑩閃爍；

  聽到胡英雄孤身一人從一丈多高的通風孔中鑽進了糧倉，然後巧合之下發現了地底的通道，靈燕眯著眼睛，閃爍著向往和探求的光芒；

  聽到災民們被吳馳鼓動，聲勢浩大地前去碼頭搶糧時，靈燕眼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激動。

  聽到紅蓮教的事情，靈燕神色凝重，神色中止不住的憂慮；

  當聽到至少上百個災民慘死在紅蓮教徒的手中，靈燕終於忍不住傷悲，豆大的淚水無聲地從她眼角滑落……

  ……

  公主殿下已經進入戲班差不多有半個時辰了，一幫護衛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現在是上午，是戲班排練的時間，不對外開放。

  剛才靈燕公主想要一個人進去的時候，有幾個護衛就想強行闖進去，但是他們最終還是被靈燕一副想要殺人的目光阻擋在了戲班外麵……

  一幫好手跳到樹上，跳到圍牆上，跳到附近的屋頂上，想盡辦法觀察戲班的後台。

  但被改造過的戲班條件改善了很多，就連漏風的地方也用造紙產生的次品糊上了，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從外麵看到裏麵的情況。

  公主在後台已經半個時辰了！她在裏麵幹什麽？看望一個病人需要半個時辰麽？

  但是戲班裏邊又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大家能聽到舞台上傳來的很正常的排練的聲音。

  公主殿下不是個傻子，如果有人對她不利她一定會叫，但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殿下的聲音傳出來，既然如此，護衛們當然沒有闖進去的道理。

  韓通現在已經急的渾身汗毛都豎立起來，就像毛被炸過一樣。

  這會兒他死死盯著麵前一個護衛，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這個護衛感覺到一股看不見、摸不著，但異常沉重的東西壓在自己的胸口，壓得自己闖不過氣來，他的雙腿開始微微發抖，他的後背開始不停冒汗。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這個護衛已經被沉重的壓力壓得受不了了，他的腿顫抖的厲害，渾身衣服都已經被冒出來的虛汗浸透了。

  他開口想要求饒：“韓將軍……”

  “不要叫我將軍，你的眼裏還有我這個將軍？”

  “屬下知錯了！”

  “知錯？你何錯之有？”

  “屬下真的錯了，屬下不該把戲班東家受傷的事告訴殿下。”

  聽了這話，韓通一巴掌抽在護衛的腦門上，把他抽翻在地。

  “寧小四你個混賬東西，你的腦子裏裝的都是屎麽？”韓通一指旁邊站著的副將阮雄：“阮副將早就看見常府門口掛著的告示了，他跟小祖宗說了麽？為什麽告訴她？想要向她邀功？你TM的腦子是被驢踢了麽？”

  韓通越罵越憤怒，唾沫星子噴得寧小四滿臉都是，寧小四大概眼睛裏濺到了口水，眯了一下眼，仍然倒在地上不敢動彈。

  “小祖宗再聰明也隻有十六歲，遇到比她更聰明的惡人的時候，她會上當的！她已經進去半個時辰了！半個時辰！我都不敢想象裏麵發生了什麽事情！如果將來這事傳到皇上的耳朵裏，我們所有人都要掉腦袋，所有人！”

  “啊”旁邊的侍女珠兒發出的一聲尖叫。

  剛才靈燕公主是一個人進去的，侍女珠兒也在她的示意下留在了外麵。

  大家都轉向頭看著她，包括韓通。

  珠兒驚恐地看著韓通那淩厲的眼神，渾身冰涼，有股要窒息的感覺，她上下嘴皮掀了半天，終於顫抖著道：“韓……韓將軍……珠……珠兒什麽也沒有聽到，珠兒發……發誓，什麽也不會說出去的……”

  韓通無聲地歎了口氣，珠兒是公主的侍女，就算借自己十個八個膽子，自己也不敢對她怎麽樣。

  他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對待這個侍女態度太過凶惡，立刻換上了一副和藹而慈祥的麵容。

  珠兒是公主的侍女，除了比公主更高貴的人，沒有人可以把她怎麽樣……所以想靠嚇唬讓她閉嘴是不可行的，等她想明白這個道理，沒準就把什麽不該說的話跟公主說了。

  正確的方式：先用大棒敲她、再給她糖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她拉到和自己同一條戰線上，那她自然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韓通朝珠兒微微頷首：“韓通方才態度太過粗魯，讓珠兒姑娘受了驚嚇，韓通有禮了。”

  “沒……沒事……我沒事……”珠兒慌忙擺手，但她慌張的神色告訴韓通，她現在很有事。

  韓通不易察覺地稍微又向珠兒靠近了一些：“珠兒姑娘，公主殿下千金之軀，即使在大燕皇宮中，殿下也是皇上最喜歡的那一顆明珠”他將聲音壓低：“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知道公主隻身一人去探視一個男子，然後跟他在一起呆了一個時辰……你想想，這要是傳到皇上或者娘娘的耳朵裏……皇室的醜聞不可外揚啊……我們這幫侍衛當然一個也跑不掉，通通會被處死，免得我們亂說話，至於珠兒姑娘你……一個小小侍女，當然也是可以犧牲掉的……”

  珠兒已經臉色發白、嘴唇發青、雙腿發抖，站都站不穩了。

  一隻有力的大手輕輕托起了珠兒一隻手臂，韓通的語調轉為溫和：“姑娘也不必擔心，這事兒說起來凶險，其實也不凶險……隻要我們牢記自己的身份，知道什麽話不該說，什麽事不能做，不要和寧小四這頭豬一樣蠢，自然不會有事……知道這事兒的人就這麽幾個，我手下的這幫護衛，我敢打包票，他們絕對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公主殿下自己也不可能把這事兒說出去……所以，隻要珠兒姑娘你也把這事兒爛在腦子裏，皇宮裏邊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珠兒的臉色緩過來一些，默念著韓通的話，眼神中有了一些明悟。

  韓通又道：“公主殿下雖然身份高貴，畢竟隻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心思難免單純，這就容易被奸人所趁……這姓胡的小子賊眉鼠眼、獐頭鼠目……”

  珠兒一副思索的模樣，嘴裏喃喃自語：“他也沒長成這副樣子啊……”

  “喏，瞧，我說什麽來著。”

  珠兒一怔：“你說什麽了？”

  “我剛才說‘公主畢竟隻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心思難免單純，這就容易被奸人所趁’，這句話用在你身上也是一樣的，你和公主年齡相仿，心思同樣單純，遇到一個長著一副好皮囊，內心險惡的男子，就容易被他迷惑。以我們這種成熟男子的眼光來看，胡馳這小子就是一副賊眉鼠眼、獐頭鼠目的樣子，他的臉上就寫著‘奸詐’二字。你就看不出來吧？說不定你還覺得這人是一個風度翩翩、風流倜儻的公子……”

  珠兒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這是因為你沒有我們這樣豐富的人生閱曆，等你像我一樣，經曆過更多悲歡離合、生死離別、人生起落，你再看人的時候，眼光就會變得尖銳，能夠透過事物的表象看清楚他的本質……”

  珠兒若有所思。

  不光是珠兒若有所思，韓通的那些下屬一樣若有所思，有些似有所悟，有些皺著眉頭表示懷疑。

  “公主殿下最近和這姓胡的小子走的太近，有些行為甚至影響到皇室的臉麵了，你想想那天，殿下在路口等胡馳小子時那身‘……’的穿著，那副‘……’的模樣……”韓通沒敢把“露骨”、“風騷”說出口，珠兒卻是聽得耳根一紅。

  韓通繼續道：“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殿下弄不好就會被他害的身敗名裂……珠兒姑娘，我說了這麽多，就是要你明白，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

  珠兒堅定地點了點頭。

  韓通微不可見地頷首，嘴角上揚：“珠兒姑娘，你每天都跟著殿下，有些事情，殿下會瞞著我們，但不會瞞著你。你不用勸說殿下什麽，我感覺她已經陷得有些深，你說了她也不見得聽，隻會適得其反。你隻需要把你看到的、聽到的及時告訴我，之後的事情就由我來處理。”

  “好！”珠兒下定了決心。

  “那就有勞姑娘了”韓通衝著珠兒姑娘拱了拱手。

  “韓將軍客氣了，這是珠兒應該做的。”珠兒也學著韓通的樣子，認真地朝他拱了拱手。

  “將軍，有情況”一個護衛小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