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馳其實並不開心，花了錢，浪費了時間，卻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為什麽大家約會喜歡去電影院？

  因為它的條件真的很適合約會……

  有個關係還不算牢靠的女友，迫切希望感情升溫怎麽辦？當然是帶她看驚悚片啊！大家都懂的。

  有個已經確定關係的女朋友，但還想更進一步呢？當然是帶她看愛情片了。

  每個女孩都喜歡幻想自己是故事裏的女主角，看到電影裏男主女主情到深處時，她肯定希望有個同樣的男主角來嗬護她。

  這時候電影裏怎麽演你照做就完了。他親她你就親她，他摟她你也摟她。電影院環境黑咕隆咚，揚聲器的聲音又大，會最大限度減小她的顧慮，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慫……

  但這會兒看完吳馳感覺他白看了。

  胸口碎大石？疊羅漢？驚險有餘，驚悚不足，簡單說，這表演完全不嚇人，絕對不會讓常寧自己往你身上撲。

  口技可以算得上精彩了，可由於環境的關係，吳馳的目的也沒有得逞。

  有幾回吳馳見常寧看的出神，悄悄伸出右手往常寧身上湊。

  可吳馳頭頂上就是明晃晃的太陽，光天化日之下，任何存心的小動作都變成了徒勞……隻要吳馳有所動作，她立刻就會發現，然後警惕地往旁邊躲……

  吳馳暗自搖頭：這年頭，姑娘們都太保守了，她們一點都不懂這個道理：給別人一個機會，就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雜戲表演完了，一共18名表演者一起站在台上向各位觀眾鞠躬，吳馳注意到似乎每個表演者的情緒都有些激動，眼中含著淚光……

  一個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的漢子朝著僅有的六位觀眾拱了拱手，黯然說道：“在下是班主陳寶，謝謝各位兄弟姐妹捧場”說話間有些哽咽，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

  旁邊一個女子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在安慰他。

  雜戲班的困境幾乎是注定的。

  他們表演的種類很少，來來去去就那幾樣。因為大部分表演者一輩子都在從事一個項目，就比如說口技，隻有長期的練習才能夠讓他們技藝純熟，出類拔萃。

  這種表演一開始還會引起別人的興致，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見識過一次之後就沒有再來看的必要了。

  所以他們在一個地方表演幾天之後，就要另外換一個地方表演。

  太平日子裏他們的生活還可以維持，畢竟這個村表演完了，還有那個村可以表演。但遇到今年這種災荒的年景可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出了安豐縣，廣闊的農村裏除了災民還是災民，大家飯都沒得吃，誰會花錢看戲？在安豐縣，想看的人大部分都看過了，不想看的人也不會再來。

  太遠的地方陳家雜戲班也去不了。其他地方有其他地方的雜戲班，他們的都是孝敬過當地父母官的，要是你一個陌生的雜戲班不打招呼就跑去搶生意，衙門的人肯定來找你麻煩。

  看著這個雜戲班落魄的樣子，吳馳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陳班主，不知道你這戲班最近生意如何？”

  聽了這話表演者們臉色都很難看，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一場演出，空空蕩蕩坐了六個觀眾，生意好才怪。

  陳寶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我們戲班可能不會存在多少時間了，也許明天，也許下周，我不確定還能撐多久，我發不出工錢來的那天，也就是戲班散夥的時候了。”

  吳馳不依不饒：“散夥了你們能幹什麽？”

  陳寶臉色更不好看了，雜戲班是他父親傳下來的，裏邊有些老夥計差不多表演了一輩子的雜戲，就比如說表演口技的趙叔，你要是讓他去自謀生路，真不知道他這把年紀還能幹些什麽。

  好幾道或憂傷、或憤怒的目光盯在吳馳身上。

  常寧疑惑地看著吳馳，悄悄拉了一下吳馳的衣袖。

  吳馳仿佛沒有察覺，笑著調侃他們：“要是你們都是些幾歲十來歲的年輕人，還可以去當個學徒，做個小工什麽的……”

  “可我看你們好些人年紀都不輕了，恐怕想去給人家當學徒人家也不要啊……”

  “你夠了！”剛剛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壯漢一拳頭砸在舞台上。

  在常寧心中吳馳的形象一直不錯……他到製衣坊才幾天就展露出高人一等的才能，貌似簡單的一個主意徹底改變了延續多年的生產方式；他為人處世也不錯，和整個作坊的工友們都相處融洽；雖然有些時候他會凶自己，但大部分時候他還是讓自己覺得很溫暖。

  所以一開始吳馳說出一些不太妥當的話時，常寧心想他應該有他的道理。

  但是這會兒吳馳怎麽越說越離譜了？

  常寧擔心再不把吳馳拉走他馬上就會挨揍，這時候她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了，使勁拉住吳馳的衣服往後扯：“胡大哥你在幹什麽啊？快別說了！”

  吳馳被她使勁一拉，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腳下一個不穩就朝著常寧身上倒了過去。

  “啊”常寧躲閃不及，被吳馳撞了個滿懷，然後兩個人就一起滾到地上去了……

  本來吳馳還想著能不能找個機會親個小嘴兒什麽的，後來他發現人突然倒地的時候巨大的慣性會讓人沒法控製自己的行動。

  等吳馳做好準備以後，常寧已經一臉驚恐地把兩隻手縮在自己胸前嚴陣以待了。

  得，沒機會了。

  趁離得近，吳馳貪婪地深吸一口香氣，然後戀戀不舍地站了起來。

  抱到一回也不錯，至少值回票價了……

  吳馳朝常寧伸出一隻手。

  常寧很明顯還沒從剛才的狀況中恢複過來，傻乎乎地就把手交到吳馳的手裏。

  吳馳心裏偷著樂，又趁機摸了一把小手。

  真軟……

  吳馳轉向雜戲班的表演者們，正事還沒談呢：“陳班主，不知道你這個戲班有沒有考慮過轉手啊？”

  一道道目光射在吳馳的臉上，夾雜著各種不同的情緒：懷疑、驚訝、失落、痛心、期待……

  陳班主靜靜地看著吳馳，沒有說話，他的心情尤為複雜。

  他從父親的手中接手這個戲班已經二十多年了。

  可以說，這個戲班承載了他的一切。

  但是現狀如此糟糕，他除了放手似乎已經沒有選擇了。

  自己之所以還在一直死撐，除了覺得愧對父親的在天之靈，最主要還是無法麵對這些跟自己一起奮鬥了多年的老夥計們。

  但是看現在的情況，很快終究會撐不下去——這個很快大概也就是幾天的時間。

  現在居然有人想要接手這個戲班？

  陳班主鄭重道：“隻要你能夠支付這些夥計的薪水，我可以馬上把戲班轉給你。”

  吳馳算算自己的銀子，撐一個月應該沒問題。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戲班開始賺錢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吳馳向陳班主伸出了手。

  “班主，戲班要是轉手了，我也不幹了。”

  “班主，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不要離開我們啊，班主……”

  ……舞台上低聲啜泣的聲音此起彼伏，整個戲班籠罩在一片悲傷的氣氛中。

  陳寶瞪了眾人一眼：“瞎胡鬧，你們除了雜戲還會什麽？跟著我？跟著我討飯嗎？”

  這個倔強的漢子轉過頭去，用衣袖拭去眼中的淚水，咬咬牙，伸出手和吳馳握在了一起。

  吳馳笑了：“你們哭什麽？我說過要陳班主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