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驕之子
作者:夢想的時光      更新:2020-05-11 22:07      字數:5353
  夜風吹入廊畔,有些微涼。

  燈彩輕曳,映在青紗飄絮的長道廊畔。

  漂亮的美眸中,拂動清水的歡快歸於平淡。

  白歌轉過身,望向那簾抖動的青紗,淡然寡欲的美眸中首次生出警惕的神色。

  林雪梅唇角的媚笑微淡下去,扭頭望著那簾青紗,眸中浮動著光芒,似乎醞釀著什麽。

  於謙麵色不喜不悲,站在那裏,自有一股鐵血的戰神氣概。

  劉晉依然如初那般風度溫雅,含著一絲謙和的微笑,始終不曾褪去,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睛始終不曾從那簾青紗移去。

  一簾青紗自行分至兩旁,淨整簡潔的貼在一側。

  一個人緩緩走來,背對著青紗飄拂的長廊。

  那人穿著白色的衣袍,黑發如瀑,鋪灑在肩上,高貴而又超然,隱隱間透著一絲仙氣。

  白衣人抬起頭,黑發隨風分至兩側,露出一張清冷俊美的臉。

  刹那間,廳中狂風湧動。

  一把劍,似出了鞘。

  林雪梅、於謙、劉晉神情怔了一下,覺得這人有些眼熟,旋即神色微變,盯著白衣人左胸處的金劍。

  忽然想起,近期青陽城中名頭最盛的那名年輕人。

  唯有白歌,自始至終都站在窗側,沐浴著夜幕星光,淡然安靜的看著。

  於謙看著白衣人,忽然出聲說道:“你是趙磊!”

  趙磊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劉晉神色微凝,風度溫雅的氣質中多了幾分浮躁,略有難以置信的說道:“沒想到,趙家居然會讓你出來。”

  趙磊,本就是青陽城的天驕之一。

  前些時日從外界遊曆一年,更是踏入凝氣境歸來。

  今日不同往日,從凡境跨入修行境,便是雲泥之別。

  一人,便名動青陽城,成為真正無可替代的天驕之子。

  青陽城中,即便是於謙、劉晉、林雪梅這些老輩修士,也不得對其懷揣著忌憚。

  誰也不會質疑趙磊的實力。

  趙磊風輕雲淡的說道:“我想來,就來了。”

  此言一出,不論是於謙,還是林雪梅、劉晉,都是生出驚色,隨即心中惱怒。

  想來便來的話說的如此隨意,可曾把他們這些前輩放在眼裏。

  林雪梅嬌媚的朱唇微翹,摻雜著些許的冷漠,道:“趙家長子果然不愧為天驕之名,一言一行都不需要將旁人放在眼裏。”

  這話聽似讚揚其天資過人之處,其實則是暗諷趙磊他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對前輩沒有應有的尊敬。

  趙磊風輕雲淡的瞥了她一眼,亦沒有倨傲,也沒有憤怒,仿佛隻是看了一眼毫不相幹的路人。

  林雪梅瞳孔縮了一下,一絲長發像是自然脫落,從額前劃過臉頰,飄絮墜地。

  趙磊說道:“修行,向來達者為師。實力不夠的人就不要強撐著倚老賣老,隻需要在旁安靜的待著。”

  林雪梅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很是憤怒的盯著他的眼睛,覺得荒謬至極。

  多少年,不曾有外人敢這般對自己放肆了。

  不過,想到方才無中生有的那絲劍氣,林雪梅一咬牙,忍了下來。

  趙磊的實力較比青陽城中的傳聞似乎更高一籌,有些高深莫測。

  今日來紅袖春鴦樓,也非是比武而來。

  正事要緊。

  林雪梅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趙磊輕拂著衣袍,平平淡淡,仿佛不曾幹過任何事情。

  於謙和劉晉在旁邊看著,神情則是更顯凝重。

  林雪梅吃了癟,居然選擇忍耐,充分說明方才兩人無形的交鋒中發生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也因此,令林雪梅對趙磊心存忌憚,不敢再輕易招惹。

  而於謙和劉晉他們兩人在實力上旗鼓相當,可若較比林雪梅還是要弱上幾籌。

  林雪梅對趙磊心存忌憚,豈不是說趙磊年紀輕輕,剛跨入凝氣境不久就真的擁有能夠威脅他們的實力?

  這般想到,無論是於謙還是劉晉,心中都是有些酸味。

  活了半輩子,到頭來還要忌憚著一個年輕後輩。

  可,這就是修行。

  劉晉心中略有羨慕,也想成為一名劍修。

  劍修,在修行者中是被公認實力最為強大的修行者。

  隻可惜,劍對修行者的資質要求苛刻,且枯燥乏味,需要積年累月的修劍、養劍,最終才會有所成。

  劉晉他就沒有這個資質。

  相反,趙磊便擁有這種頂尖資質,再加上生自青陽城頂級家族的劍修劉家。

  本就天資過人,再加上常年閱讀祖輩修劍的典籍。

  趙磊晉入凝氣境不久,便能夠擁有遠超於境界的實力。

  正在劉晉感慨羨慕時。

  於謙看著風輕雲淡的趙磊,忽然覺得好像在他身上少了什麽,不由怔住了。

  劍修趙家家主長子,趙磊。

  青陽城中一劍夕,鴻虹嶽橋昔日來。

  於謙想了很多,才忽然想起了趙磊身上少的那件東西,震驚至極的說道:“你沒帶劍!”

  趙磊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劉晉聞言微驚,抬頭一看,發現果然是真。

  趙磊沒有佩劍前來。

  劉晉覺得好生荒唐。

  一個劍修居然不佩劍,世界上還有比這還荒唐的事情麽?

  劍修實力在劍上。

  劍沒了,劍修也就是一個普通的修士,像是一隻沒了牙的老虎。

  林雪梅轉身望去,看見趙磊簡易隨行的裝束,露出荒謬至極的神色,心想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自在青陽城出生以來數十載的光陰,林雪梅這是第一次遇見劍修趙家的子弟不佩戴劍的。

  可,又想到方才的那絲劍氣。

  林雪梅多了一層想法,既然無劍,那劍氣是從何而來。

  趙磊平平淡淡的說道:“劍,在心中,何須佩戴。”

  林雪梅、於謙、劉晉三人臉上的荒謬之色更濃。

  劍在手中,方為實物。

  劍若在心中,如何出劍、禦敵。

  莫不是為了追求境界,將根本給忘了。

  趙磊說了一句之後,見三人露出荒謬之色,皺了皺好看的眉毛,不再與一群不懂劍的人談劍。

  “對牛彈琴罷了。”

  這般自語了一句,趙磊忽然有所察覺的望向窗側沐著月光看著他的白歌。

  月光傾灑,三千青絲隨風飄動,潔白的輕衣薄紗散著朦朧的光輝,如是清冷絕美的嫦娥仙子。

  趙磊目露詫異之色,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神秘的女子擁有威脅他的實力。

  “這女子是何人,怎麽不曾見過。”

  這般的想法僅在腦海中一逝而去。

  當下,還有正事要做。

  趙磊沉默中,驟然踏前一步。

  這一步像是從虛假的畫中走進真實的世界。

  數不盡的劍氣從無到有,在趙磊周身繚繞,形成一道道金色的絲線,光芒璀璨,將趙磊襯托的仿若是一尊神坻。

  清澈見底的眼瞳化成金色,仿佛是一望無垠的海洋,其中有數不盡的劍氣誕生、消逝

  白衣也在金色和白色之間轉換不定,時而像戰袍,時而像仙衣。

  在外界看來,這就是一把劍。

  林雪梅、於謙、劉晉露出震驚的神色,忽然想起趙磊方才所說的劍在心中。

  如今看來,趙磊就是那把放在心中的劍。

  林雪梅忽然發現,外界的傳聞並沒有高看趙磊,反而是有所小覷。

  望著仿佛化作一把劍而來的趙磊,林雪梅神情頗有忌憚,握緊了手掌,肌膚上青氣繚繞,沉聲道:“趙磊,你這是何意?”

  於謙和劉晉的表現如出一轍,忌憚的看著這副狀態的趙磊,感受到一股壓力。

  劍修無劍,卻勝有劍。

  以前覺得荒謬至極,可現在,這一幕正在發生。

  白裏透金的劍氣攀升,三股強大的氣勢也是升起,牽製住那鋒利至極的劍氣。

  頃刻間,這間通透的大廳彌漫著無形交鋒碰撞的恐怖氣勢,似乎要將之演化成一座練武場。

  站在窗側的白歌就像是站在另一方天地之中,猶如一個局外人看著這一幕。

  漂亮的美眸轉了轉,落在地毯上破碎的花瓶,那是被趙磊、林雪梅、於謙、劉晉的強大氣勢散出而震碎的。

  美眸微低,露出心疼的神色。

  人走了,東西也壞了。

  白歌仿佛看見好多好多的錢在悄無聲息的在自己眼前消失。

  白歌想到玉漱夫人交代的那句放心,黛眉輕緩的舒開,隨即視線不受控製的掃過那些在地上破碎的花瓶、茶壺

  薄紗後,潔白的皓齒輕輕的咬了咬粉唇。

  但

  還是有點不開心。

  趙磊金色的眸子瞥了眼林雪梅、於謙、劉晉三人,淡漠道:“我來這裏是為了辦正事,所以,不要打擾我。”

  趙磊並沒有出手的動作。

  扶搖直上的劍輝伴隨著這句話的說出而緩緩落下。

  周身繚繞的劍氣化為無形,白衣上渡著那層金光也是逐漸黯淡。

  這就像是從天地中又走回了畫中。

  瞧見趙磊怪異的行為,林雪梅、於謙、劉晉三人都忍不住為之皺眉,隨即也並未說什麽,彌漫而出的恐怖氣勢收斂了起來。

  任由趙磊在他們身旁經過。

  趙磊走到酒桌前,看著餐盤、酒水狼藉的桌麵,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將一個空無一物的盤子撥開。

  沾著油漬和殘羹的瓷盤墜落在地毯上,“啪”的一聲碎裂成數十上百的碎片。

  窗側,白歌看了一眼趙磊,然後默默地低下了頭,把玩著秀發。

  林雪梅、於謙、劉晉看見趙磊愈加怪異的行為,暗暗思忖,卻都是不得甚解。

  劉晉想了想,猜測道:“他,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

  林雪梅和於謙聞言,看向站在桌邊如同泥塑木雕般不動的趙磊。

  趙磊低頭凝望著桌麵上的一道淺坑,眸中似有萬千劍氣勾勒出數不盡的線路,傾覆而出,彌漫出劍氣落下,卻不見鋒利,如縹緲浮萍。

  似是指落鑲嵌而成的淺坑中,一道縹緲如煙的劍氣散出,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緩緩消融。

  趙磊露出一絲微笑,自語道:“找到你了。”

  指落,放置在那處淺坑上,與之契合在一起。

  趙磊眼中露出激動的喜色,隨即斂去,轉身說道:“你們找的那個人,當初就坐在這裏。”

  林雪梅、於謙、劉晉看著趙磊,心想著他是如何知道的。

  劉晉問道:“趙磊,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趙磊自信一笑,看了眼那處淺坑,指著最靠近窗側的椅子,說道:“他當時就是坐在那裏進行破境的。”

  林雪梅走到趙磊身邊,如他一般看著桌麵,卻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由得懷疑道:“你怎麽知道的?”

  趙磊眸中湧動著劍光,道:“因為,他是劍修,我也是劍修。”

  林雪梅、於謙、劉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承認這個理由說服了他們。

  於謙扭頭看向倚在窗側的白歌,說道:“我還需要那名舞女。”

  白歌不做聲,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娟秀素手於袖袍中拿出一塊玉牌,指尖輕點,一道潔白透徹的光於玉牌上浮現,在夜色中一逝而去。

  於謙、劉晉、林雪梅三人看著白歌,瞳孔微縮,隱有驚駭之色。

  一個符師在他們身邊站了這麽久,他們居然直到現在才發現。

  趙磊深深的看了白歌一眼,忽然想起自己快要回到青陽城時,親眼看見自北嶽升起的那道符光。

  “是她?”

  趙磊心中想著,隨即默默搖頭,暗道:“北嶽那道符光和她一比,還是弱了很多,應該不是她。”

  “那會是誰呢?”

  趙磊深思,他回到青陽城之後也曾調查過,先前青陽城也不過那一名符師,如今再加了這一個神秘女子,也不過是兩名符師。

  這人若不是她,就說明還有一個符師隱藏在暗中,或者已經離去。

  無外乎這兩種可能。

  想了想,趙磊想到了在官道驛站中遇見的一個名叫古道子的趣人。

  “也不知你如今身在何處,要殺的人是否殺了。”

  趙磊眺望向西方嶽嶺,想道:“古道子,你可還記得你坑了我的那盞茶水錢。”

  趙磊忽然笑了,笑的極為好看。

  一簾春紗掀開,得到通知的那名舞女快步進來,屈身行禮道:“見過諸位大人。”

  “免禮。”

  於謙並未在意禮節這種微末小事,指著靠近窗側的那個椅子,問道:“你可記得這椅子上坐著的是那兩個人其中的那個人。”

  舞女看了一眼,然後想了想,道:“是那名白衣公子。”

  於謙眼中掠過喜色,道:“你可確定?”

  舞女點頭,道:“確定。”

  劉晉再旁忙問道:“可還記得那人的相貌?”

  舞女猶豫了一下,點頭道:“記得。”

  於謙道:“好,我立刻便通知城主府,請畫師過來。”

  劉晉笑容滿麵的說道:“不勞於謙統領費力,還是我來通知劉家派畫師過來吧!”

  於謙眼睛一眯,道:“劉晉,你是非要和我城主府對著幹麽?”

  劉晉連忙擺手稱不敢,笑道:“城主府那名畫師水準有限,我劉家這名專供畫師早就名驚青陽城了,畫作水平上,可以信得過。”

  “夠了。”

  林雪梅聽得煩躁,峨眉微皺,道:“無論是誰家,畫出三份”

  林雪梅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扭頭看向趙磊,問道:“趙家可要一份?”

  觀望著西方嶽嶺夜色的趙磊回過頭,道:“要。”

  窗側,惜言如金的白歌抬頭看了一眼,突然出聲道:“紅袖春鴦樓也要一份。”

  林雪梅看了眼白歌,緩緩點了點頭,道:“好,五份。”

  話落,林雪梅對那名舞女問道:“按你剛才所說,這桌上還有一人?”

  舞女愣了一下,點頭道:“是還有一位身穿黑衣的公子。”

  林雪梅道:“可還記得他的樣貌?”

  舞女搖了搖頭,道:“他披頭散發的,沒有露出過完整的容貌。”

  林雪梅皺了皺眉,道:“那也畫出來。”

  林雪梅扭頭看向於謙和劉晉。

  於謙和劉晉無奈,點了點頭。

  這回不用爭了,兩名畫師都過來吧!

  恰在此時,腳步聲在長廊中響起。

  趙磊、白歌、林雪梅、於謙、劉晉五人皆是循聲望去。

  還有人過來?

  可聽這腳步聲,似乎並不是修行者。

  一簾青紗掀起,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小孩子,皮膚白白淨淨的,甚是可愛。

  一身白色的童袍,前後都畫有墨汁書畫成的圖案,看起來蒼勁渾厚,其中似有幾分靈氣,甚是美觀。

  清淡的藥香味彌漫而至。

  小小童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躬身輯手行禮,以清脆幼嫩的聲音說道:“梅園,也要兩幅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