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百獸下山
作者:夢想的時光      更新:2020-05-11 22:07      字數:4458
  金紋麵具男人一退走。

  戰場上的局勢便已然注定。

  綠衫少女雙匕合創,雖剛入修行者的第一層境界“凝氣境”,但卻是一種層次的升華,和凡人不是同一等級,匕首晃如雷電,電光火石間取人性命。

  酒鬼、刀疤二人在先天境中武力難逢對手,將戰意全無隻想撤退的黑衣人殺穿。

  先天境、後天境黑衣人橫屍遍地,血色漫天,撲灑在草葉上,草葉驟顫,搖曳著血色的妖嬈。

  岩石之角,身軀屹立,白衫飄飄若仙的古道子望著於遠方消逝而盡的黑點,無聲之間,眼中的黑芒暗淡,光彩混濁,似乎一瞬間他蒼老了數歲。

  一口血霧噴出,將視線染紅,古道子身軀搖晃的墜落於大地上,壓在碎石雜草之中,虛弱無力,險些昏迷。

  強行以先天境之力書寫靈境符術,古道子尚未身死,隻是僥幸倚仗修為未曾消失前受靈氣滋養的身體和魔尊所遺留的禮物魔心之力。

  若不然,靈境符術尚未寫完,古道子的身體便會承受不住自行崩潰。

  靈境和凡境的符師隔同仙與凡,一如修行境界中的修士和凡人。

  “書生。”

  刀鋒峽穀的峭壁上,墨主管腳踩黑石,倚劍而立,清冷的臉上蒼白毫無血色,望下方墜倒在地的古道子時,抽劍翩翩而落,仗劍踏步行至古道子身邊,從胸襟中掏出一個帶著一絲淡香的白色花紋瓷瓶,從中倒出一枚寶珠大小的丹藥,按著古道子的嘴唇放了進去,說道:“療傷恢複靈氣的丹藥,吞下去。”

  古道子此刻無力多說,掙紮著起身盤膝而坐,含住丹藥吞入腹中,《神符術》功法於體內受損萎靡的經脈運行,煉化藥性,修養傷勢。

  墨主管白袍染血而落,露出邊緣破損變形的銀色戰甲,絲絲殷紅的血線從縫隙中流出,臉色蒼白的在古道子身邊盤膝而坐,吞下一枚丹藥後,全力修複傷勢。

  凝元境的修士並非是那麽好阻攔的,能堅持過百招不死,墨主管此刻身上的傷勢重的放在凡人身上將是瞬時死亡。

  短暫的時間匆促流逝而過。

  綠衫少女綠衫飄然,錦鞋滲血,一步留下一個血腳印的走向墨主管,在她身後跟著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酒鬼、刀疤和幸存下來的五名後天境車夫。

  在他們背後,黑衣人屍身遍地,殘軀拋野,殷殷血液流淌,血腥味彌漫。

  刀鋒峽穀山脈的樹林、坡地上,一個個體型巨大的猛獸身形穿梭,猙獰可怖的獠牙在陽光下吐著寒芒,凶狠殘忍的獸目中蠢蠢欲動。

  “小姐,你怎麽樣?”

  綠衫少女雙匕斂起,纖細的手指沾染上斑斑血痕,擔憂的望向墨主管。

  “傷勢無大礙,隻是靈氣消耗太大。”

  墨主管遽然睜開眸子,兩道精芒於眼前乍開,泣血白袍無風自動,強悍的靈氣於體內洶湧,宛如長江之水疊浪而起。

  “此地不可久留。”

  墨主管身側,臉色蒼白如紙的古道子眼皮微顫,睜開黯淡無光的眼睛,嘴角一絲暗紅色的血液淌下,虛弱的說道:“我未入靈境,即使釜底抽薪釋放出蘊有靈意的符術,對凝元境修士的傷害也效果甚微。”

  “等對方反應過來我隻不過是強弩之末,必然折返而歸。”

  聞言,墨主管、綠衫少女、酒鬼等人大驚,氣血不定,麵麵相窺。

  “走!”

  墨主管一聲輕喝,長劍劃過殘影,斬斷馬車的韁繩,說道:“棄馬,入彌妖山脈。”

  酒鬼、刀疤和僥幸活下來的五名車夫臉色難看,目光冰冷而決絕。

  事已至此,唯有這一條出路冒險一試了。

  “我背著書生。”

  刀疤臉的頭套早已在戰鬥中被割破,滿頭沾著沙塵的短發下,傷痕累累的灰臉望向古道子,幹裂的唇皮下,滲出猩甜的血絲。

  “等等。”

  古道子掙紮起身,於身下的沙石上留下一攤紅色的血跡,腳步搖晃的踩在血泊中,古道子目光仍舊平靜,認真的說道:“凝元境可禦空而行,以我們受傷的速度,他很快就可以追上。咳咳”

  古道子枯白的手掌掩住嘴,滴滴血液從手指的縫隙中流出,滴在幹枯的草葉上。

  “書生。”綠衫少女、刀疤等人臉色微變,皆是驚叫出聲。

  “無礙。”

  古道子咳出一攤赤紅色血水,隱約間,可看見黑色的火焰於血絲中燃燒。

  靈氣、精神力量匱乏下,古道子無力壓製暗鴉宮黑發男人的秘法殘留下來的暗傷。

  “你們將染血的外衣交給我。”

  古道子伸出手掌,虛弱的說道:“我布置一個陣法,隱逸蹤跡,拖延時間。”

  “給他。”

  墨主管動作果決,染血白袍被纖手解下,飄空落於古道子手中。

  綠衫少女、酒鬼、刀疤等人見狀,也沒多言,破損的外衣層層疊於古道子手中。

  “多謝。”

  古道子微微一笑,蒼白的臉頰上升起一絲紅潤,雙目中精芒浮動,雙手結印,口中默念:“行隱於默,道潛於靈,行道九解,分陣。”

  白衣粗袍無風驚起,漂浮於半空中,與墨主管等人的外衣交融在一起,凝聚在半空中,遽然粉碎成末,緩緩飄向五個似明非明的方向。

  墨主管神色微凜,轉而目露驚色。

  天地五方,和她同根生源的氣息起伏,漸行漸遠。

  在她的氣息之下,古道子、綠衫少女、酒鬼等人的氣息也如秋水河麵上的波浪般蕩漾不平。

  墨主管深深地看了古道子一眼,這等無基陣法居然能夠幹擾她這等凝氣境巔峰的精神力量,屬實不簡單。

  陣法布置而出的刹那,古道子身形再度搖搖欲墜,剛剛恢複少許的靈氣再度枯竭。

  “走!”

  墨主管長劍落於手中布鞘,劍身利刃被遮掩住了鋒芒,身形騰起,退於刀鋒峽穀之中,沿著懸崖峭壁的山壁峻石延延而上。

  刀疤臉將黑布腰帶解下,緊緊束在自己和古道子的腰腹處,跟隨著墨主管的方向,和綠衫少女、酒鬼等人徒手登壁爬行,腳下碎石滾落,狠狠地落在山路上,碎石堆積。

  刀削般的懸崖拔地而起,上頂雲天,危峰兀立。

  蔓延不知多少公裏的兩岸峭壁,雲霧化絲繚繞盤旋,九道晃如黑點般的黑影於陡峭的山壁上攀升,直往峰頂。

  半柱香之後,刀鋒峽穀山路出口。

  生長於沙石上的枯草荒樹涎滴下血水,草木樹葉的根莖枝葉紋路上化著血色,微風徐徐而動,刺鼻的血腥味彌漫。

  殘屍血手散落的拋於沙石草地之上,沒有了生機的皮膚蒼白枯皺,血液早已流幹,於殘屍血手之下化作黑紅色的血塊。

  被拋棄於山口前的商隊馬車、物資被風塵附上一層沙塵,彷如融入此景當中,毫不起眼。

  至於商隊的駿馬,因見血而產生驚亂,在馬群王者白馬的帶領下,早已經桃之夭夭,再無一絲它們的痕跡。

  刀鋒峽穀山路兩岸的高峰林坡,狼嚎虎嘯聲跌宕起伏,不知名的野獸吼叫聲也隨之而起,在這無人的荒郊野外激起瘮人的恐懼。

  震耳欲聾的腳步聲陣陣傳來,一顆枝葉茂盛的桑樹猛然搖晃,遽然間拔地而起,根須絲斷,塵土飛揚。

  漫天彌漫的塵土中,一個身高三丈與幼樹同齊的古猿邁步緩緩走了出來。

  “吼。”

  古猿仰天長嘯,圓目漆黑,血絲猙獰,沾著塵土的灰色長毛隨風飛揚,巨臂垂於膝,尖銳的灰色尖爪鋒利泛光,一握之下,巨石捏成碎末石粉,力量恐怖絕倫,凶悍的氣勢透體而出,仿佛萬獸之王。

  古猿凶目轉動,塌陷下去的漆黑鼻孔輕嗅,最終走向之前的血腥戰場。

  被利刃切開的殘屍被巨爪抓起,塞入腥臭漆黑的口中。

  “嘎吱,嘎吱”

  骨頭被嚼碎的猙獰之聲於猿口中密集作響,血絲碎肉在唇口翻湧間滲出垂落地麵,隱隱間還可看出黑色的微末衣料。

  古猿長毛抖擻,血絲圓目於沙石枯綠中,眺望向躍出地麵的一輪紅日。

  紫氣升騰,再臨塵寰。

  “吼。”

  晨風作響,樹葉遷亂。

  南向蒼宇荒樹餘蔭之下,綻放著銀色光澤的一團影子靜置陰處,

  近看,是一頭雄壯的銀狼王半眯著墨綠色的獸眸,懶散的趴在樹蔭草地上,額上的一抹狼王象征的白毛隨風輕揚。

  北向岩壁花樹枝巔,六尺之長的花斑細蛇環繞著花枝,狹長的眼睛宛若琉璃般角質分明。

  花樹青青,樹影婆娑,蛇隱歸彩。

  山坡砂石滾落,稀釋荒樹生長於上,枝葉枯黃,落葉飄絮。

  落葉分散,至高而低。

  一道長長的細輒於山上沿途而下,伴之於細輒旁,仿佛被巨獸碾碎的落葉掌印凹陷,追逐始源,通體沙黃,漆黑色花紋宛若修飾的岩虎,踏著巨大的爪子優雅前行,虎軀線條優美,緩緩而動間,又內斂著王者的威嚴。

  濃鬱的血腥味彌漫在林間岩上,血地中心區域,古猿巨爪舉殘屍進食。

  銀狼王、花斑蛇、岩虎分於被血腥掩蓋的峽穀出口三角,互相相隔定製般的距離,又相隔古猿所處的中心區域十丈以上距離,舔著猩紅的舌頭卷於獸腹中進食。

  近於古猿二丈的荒草沙地處,背部血肉模糊,血液流逝過多而導致泛白的黑發屍體趴在血色的枯草上,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即使灰白,也透露著濃烈的不甘。

  古猿寬闊的腳掌落地而顫,凶殘猙獰的漆黑猿目泛著一絲看到美食的渴望和貪婪,晶瑩的涎水垂落,牽成白線。

  修行者於天地靈氣貫徹全身,遊於經脈,滋養肉身,其血肉對獸族來說,益處良多,乃是美食佳品。

  正於古猿將要吞噬黑發男人的屍體時,猿目遽然圓睜,齜牙欲裂的眺望天空,蕩起周圍百丈猛獸劇烈動蕩的吼聲。

  “孽畜。”

  盛怒至極的冷喝聲帶著滔天的殺意於天際飄散傳來。

  隨聲而至,遠處視不可察的黑點輪廓逐漸放大,一個鬢角雪白,長發披銀,身著銀線黑袍,臉色蒼白帶有血痕的老者浮空飄然而來。

  “找死。”

  老者於高處俯瞰著下方爪握黑發男人屍體的古猿,老眼驟冷,微駒的身軀飄落,泛著銀光的鐵環揮袖而出,恍如閃電從天而至,化作丈寬的金剛琢直直墜於古猿頭上。

  “吼!”

  古猿猿目中透著人性化的凝重和瘋狂,猿臂一展,黑發男人的屍體橫飛荒林,還帶著血絲碎肉的巨爪鋒利泛著黑光遽然而起,硬撼金剛琢。

  “嘭!”

  一聲巨響,長臂扭曲染血的古猿被橫掃而飛,壓塌數枝荒樹,掀起塵石飛揚,掩蓋住一方林景。

  “吼!”

  古猿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托著骨折的猿臂轉身而逃,一路沙石震蕩,枝木折飛。

  岩虎、銀狼王、花斑蛇獸目瞳孔緊縮,認出這是在不久之前讓他們忌憚恐懼的人,頓時狼狽而退,不複優雅懶散。

  老者冷冷一哼,身軀飄落,腳尖輕觸沙石,黑袍蕩起,銀發飄動。

  老者沒有看向沙地上的黑衣人死屍,即使是黑發男人的屍體也並未追尋。

  邁步停至仿佛被巨大力量轟擊的微窪石地,老者彎身拾取一塊金色的顆粒,觸感清涼。

  老者目中浮現冰冷的殺意和惱怒,手指撫在臉上,猶上心頭的痛楚和侮辱讓他更加暴怒。

  “被騙了。”

  平淡中蘊涵著滔天殺意的聲音從老者口中流出,金色顆粒於指尖墜落,被沙石掩蓋。

  老者閉上雙目,雄厚的精神力量透體而出,黑袍無風而動。

  驀然間,老者猛地睜開眼睛,難掩驚色的看向五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臉色難看的自語道:“麻煩了。”

  沉寂片刻,老者手掌一翻,精湛的靈氣透體而出,傾覆而下。

  沙石滾滾而動,塵土掀起丈高。

  風聲浩蕩,白日傾斜。

  塵土歸墟,塵歸塵,土歸土。

  峽穀出口前,荒樹傾斜斷枝、廢棄商車、血水、殘屍、枯草全失,渺無人煙,了無塵跡。

  塵土掩蓋著沙石,隨風輕揚。

  遠方,風吹著塵土飛向未知的方向,掩蓋住一條逐漸回歸自然的腳印。

  在腳印的沿途而終,銀線黑袍老者微佝著身軀踩著新的腳印走向一個在他看來也是未知的方向。

  身後,淺顯的腳印被風塵所掩蓋,宛如沒有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