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田和何氏正想問阿錚和這客人是否熟識，聽到顧四姑娘一句‘謝將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越朝隻有一個謝將軍，那便是鎮守了邊疆二十年的謝公爵大將軍。

  謝韞肅穆微冷的黑眸落在顧錚身上時帶著一絲笑意：“咱們又見麵了，沈夫人。”

  從震驚中回過神，顧錚忙上前施了一禮：“顧錚見過謝將軍。”

  顧錚一記禮，沈冬田和何氏也就確定了眼前威武挺拔的男人真的是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謝大將軍，跪下磕頭：“草民見過大將軍。”

  風來和顧瑤也上前施禮。

  “起來吧。”謝韞聲音略微低沉。

  一直在外麵打扮成普通老百姓假裝買東西的兩名隨侍見謝將軍的身份已經被人知曉，也就進來隨候在謝將軍的身邊。

  “謝將軍怎麽會在這裏？”顧錚心裏已經波濤澎湃了，麵上不露。

  “軍營裏需要一些熟識鐵鑄術的鐵匠，有人給本將軍介紹了這兒，就過來看看。”這個倒是沒什麽好隱瞞的，謝韞訝異的是和這沈夫人之間的緣份，感覺與這個後輩一直在碰到啊：“鐵匠師傅也姓沈，你又叫他堂兄，應該與沈暥是堂兄弟。”

  “是，是。”沈冬田連連道是，高興的嘴巴一直是揚翹著的，堂堂謝大將軍竟然光臨他的鋪子，簡直是莫大的榮幸啊。

  “二堂兄的手藝在越城可是小有名氣的。”顧錚努力讓笑容看起來自然，沈家人專做手藝的幾位堂兄技術都是扛扛的，謝將軍要找鐵匠還真是找對了人。

  謝韞點點頭，來之前他便已經了解了一些，對著沈冬田道：“我這兒有些新式鐵器需要打造，約莫二個月的樣子，不過這兩個月你得住到軍營裏，酬勞是一百兩，還有這兩個月裏你鋪子裏的損失，都會賠給你。你願意來嗎？”

  一百兩？沈冬田和何氏互望了眼，兩人眼中都興奮不已，沈冬田是個謹慎的性子，要是往常必然是要先去看一翻的，但眼前的人在他心中的威望實在是太高了，想也不想的道：“小人願意為大將軍做任何事。”

  “好，打造新式鐵器僅你一人是不夠的，你若有手藝活好的同行，也可叫來。”謝韞道。

  “小人的兄長沈大石手藝活比小人還要出色。”沈冬田道。

  “明天你們就來軍營裏報道吧。”

  “是。”

  聽著謝大將軍和二堂兄說話，顧錚一直偷偷打量著謝韞，這麽仔細一看，沈暥的輪廓與他也是有著幾分相似的，還有給人的感覺，兩人同樣有著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清傲，區別在於一個經過歲月的磨礪都變成肅冷，上位者的威壓使得人不由自主的敬畏，而沈暥身在官場中，表情倒是豐富稍許。

  “沈大人近來似乎很忙。”謝韞突然轉向顧錚。

  “多謝將軍關心，夫君隻是個小小內閣學士，幫著大學士們分擔一些事務而已。”顧錚中規中矩的答道。

  謝韞點點頭，淡淡道：“不愧是夫妻，兩人說話都是一個樣。”

  顧錚尋思著這句話，她這樣說話隻是日常應付，難道沈暥跟謝將軍說話也是這般模樣？

  “我在這兒喝會茶，你們自便。”謝韞端起茶杯喝茶，杯裏的茶葉是粗茶，是農家人自己采摘做的，新嫩的茶葉都炒起來賣銀子了，留下粗葉炒製一番自用，其實他最喜歡喝的還是這粗茶。

  有謝大將軍在，屋裏人哪自便的起來。沈冬田夫婦朝著謝韞行了個禮後就走到顧錚麵前，何氏的聲音比以往低了好幾個度：“是什麽事找你二哥？”

  顧錚從懷裏將紙稿拿出來攤開在二堂兄麵前：“堂哥，咱們越城除了鐵，可還看到過這種材料的？”顧錚將鋼的特質說來。

  沈冬田搜索了下記憶，好半天才搖搖頭：“沒聽說過。阿錚，你這筆這般小，真能寫字？”

  “能啊，這種硬筆啊隨時就可以放在身上，它裏麵還有墨囊，寫上幾千個字都沒問題。”顧錚有些灰心了，畢竟這兩位堂兄做鐵匠也有多年，他們說沒有估計是真的沒有了。

  正喝茶的謝韞放下茶杯看著顧錚，冷肅的麵龐看著她：“沈夫人是從哪裏聽來這種材料的？”

  沒想到謝韞會問，顧錚便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覺得很有趣，就有了這樣的念頭。”

  “哪本書？”

  “《天工開物》。”這是一本像百科全書那樣的書，對於農業和手工業生產講的非常詳細，顧錚是先有了製筆的想法才想起這本書裏有關於鐵鋼之類的記載，寫的並不多，當時覺得可能老百姓對於這種東西沒什麽需求，因此沒有發展。

  “你所說的這種鋼叫百煉鋼，是先把鐵度礦石煉成生鐵，再由生鐵煉成熟鐵，然後由生鐵、熟鐵合煉成鋼。”謝韞淡淡道。

  “謝將軍知道？”而且還知道的如此詳細？顧錚訝異。

  謝韞點點頭：“我請一些熟識鐵鑄術的鐵匠去軍營，便是鑄造沈夫人所說的這百煉鋼。”

  顧錚怔了下，竟是這般巧？

  “《天工開物》乃幾百年前先人所著，沒想到沈夫人竟然也會看。”謝韞挺意外，這沈夫人看著柔柔弱弱，竟是個喜歡看書的，看的還是這種書。這百煉鋼之術，一是難度大，二是用不廣，其技術一直沒有發揮，因此老百姓對於此並不知道，要不是想改良一下兵器，他也不會想到這煉鋼術。

  一旁的顧瑤在大姐姐說到這本書時已經在腦海裏搜尋了幾翻，對於大姐姐所說的鋼，她也看到過，別說注意了，連大姐姐那些想法都沒有。

  “謝將軍不知道，我這位弟妹總是有很多新鮮的東西想出來，很多都是大家都沒看到過的。”沈冬田在旁邊笑著說。

  “哦？有哪些？”謝韞問。

  “像阿錚弟妹所建的幾個書樓，樓內的茅廁就是她想出的點子，變得一點也不臭了。”沈冬田說，這個是讓他印象最深的。

  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顧錚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茅廁也不是不臭，隻是對於這個時代的茅房，顯得幹淨一些，味兒淡一些，畢竟抽水馬桶的糞坑是在地下的。

  “本將軍改天去見識一下。”謝韞臉上難得有了絲笑意，指著顧錚手中的紙稿：“能否給我看看。”

  顧錚遞了過去。

  謝韞仔細的看了看，他雖是武將，但年少時也讀過不少的書，文房四寶若真能變成沈夫人紙上所畫的樣子，於書生而生確實方便不少：“很好的點子。”

  突如其來的讚美，要照顧錚以往的勁頭，道了謝後定然是上前詢問能否請謝將軍把他所說的那種煉鋼買她一些製筆，但想到婆婆有可能與他之間有事，便不想扯上關係，隻能遺憾這鋼筆是做不成了。

  顧錚不知道的是，謝韞此時如她的想法相同，她以為這沈夫人定然會開口問她要些百煉鋼，沒想竟沒開口，倒也是奇怪。

  正當顧錚要道別時，身後的顧瑤突然朝著謝韞行了個禮時，一臉期待的道：“謝將軍，我大姐姐想做這種鋼製材料的筆，你能不能給些材料啊？”

  “四妹妹，我已經不想”做筆兩字顧錚還沒說完，聽得謝韞道了句：“好。沈夫人若是要用，隨時來取。”

  顧瑤一臉高興：“多謝謝將軍。”

  顧錚沒想到這謝將軍這般爽快，她以為這煉鋼用於武器的改良在不普及階段時應該不會讓老百姓去用，不過她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去拿這材料的，隻是這謝還是要謝的。

  謝韞的茶也喝完了，起身離去。

  沈冬田夫妻激動的送到了弄堂外麵，折回時對著顧錚興奮的道：“真是天降福氣啊。”

  “是啊，我現在都不敢相信那人是謝將軍。”何氏捏了捏丈夫的臉，“疼嗎？”

  “疼，你不要每次都捏我的臉。”沈冬雨拍開妻子的手，疼的直咧嘴。

  顧瑤被這夫妻兩人逗樂了，就連風來嘴角都掛著一絲笑意。

  顧錚心裏是鬆了口氣，一開始見到謝將軍，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直接就想到了婆婆那兒，是她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