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紅色的繡花地毯和棕色的辦公桌，管家模樣的人奉上兩杯紅茶，低頭退了出去。

  關閉大門，總督辦公室歸於平靜。

  陳明峰和達斯馬裏納斯相對而坐，各自品著濃鬱芳香的紅茶。

  歐洲人嗜好茶葉，但是長途海運導致從中國運抵歐洲的茶葉都成了紅茶，這幫歐洲也從來不知道綠茶，喝茶還喜歡加些奇怪的調味料，比如牛奶、蜂蜜之類的。除了茶葉相同，中西方的茶可是大不相同。

  陳明峰抿了一小口，感覺不大對味，開口說道：“總督閣下，不知道莫雷列在呂宋嗎？”

  “莫雷列去了墨西哥，原本我是打算留他在呂宋，他說去加勒比購置馬鈴薯西紅柿。”

  陳明峰笑道：“這是我拜托莫雷列的事情，也是他對我的承諾。我此來同樣是為了實現對莫雷列的承諾，與貴國締結商貿協定。”

  達斯馬裏納斯肅然道：“你能代表大明朝廷嗎？”

  “當然，我獲得了大明皇帝的授權，委任我巡察胡建，”陳明峰低頭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喝了一口不知道加了什麽調料的濃茶，接著說道：“漳州月港是大明唯一開放的自由貿易港，但是月港身處內陸，限製了船隻數量，並不利於貿易。我打算擴建月港之外的廈門港。在廈門之東有一座小島，叫做鼓浪嶼，我們可以仿照葡萄牙的模式劃出一塊地皮作為貴國的轉口港。”

  “不過，貴國必須支付地皮的使用租金，遵守大明的法律，不得在港口修築要塞，不得駐軍。”

  達斯馬裏納斯搖頭說道：“不行，沒有要塞和士兵怎麽保護我們的貨物，我們必須要和葡萄牙人一樣修築要塞駐紮士兵。”

  “大明水師負責保護港口的安全。”

  達斯馬裏納斯沉聲說道：“閣下，恕我直言，大明水師對付不了尼德蘭人的戰艦，我們必須保護自己的財產。”

  陳明峰皺眉道：“尼德蘭人並未與我大明為敵。”

  “但是尼德蘭人與我國處於戰爭狀態，這幫強盜見到我們的艦隊就攻擊，見到我們的貨物就搶劫，他們就是一群野蠻的強盜。”

  “如果總督閣下擔心港口的安全，我倒是有個提議。”

  達斯馬裏納斯抬頭看著陳明峰，正色道：“閣下請說。”

  “我代表大明向總督閣下購買戰艦，增強大明的海軍實力，不僅保護貴國的海上利益，同時也能保護葡萄牙人和我大明朝海商的利益。”

  達斯馬裏納斯放下手中的茶杯，誠懇的說道：“閣下，恕我直言，大明水師絕對不是尼德蘭人的對手，即便是從我們手中購買戰艦也無法應付尼德蘭人龐大的艦隊。”

  達斯馬裏納斯毫不留情的直言大明水師戰鬥力低下，陳明峰並不著惱，他對大明水師毫不了解，也沒什麽榮譽感，但是光看大明水師用作主力戰艦的福船的火炮配置，的確是差西班牙人一大截。

  福船的主要火力輸出就是船首的大發碽，威力不及紅夷大炮，餘下的佛郎機炮大多是8磅6磅炮，射程有限不說，恐怕無法擊破荷蘭人的戰艦。

  陳明峰問道：“尼德蘭人在南洋有多少艘戰艦？”

  “尼德蘭人在巴達維亞修築要塞鞏固據點，現近巴達維亞已經雲集了十艘主力艦。”

  “我看到港外停泊了大量戰艦，總督閣下是擔憂尼德蘭人攻擊馬尼拉麽？”

  達斯馬裏納斯很爽快的點頭：“的確如此，尼德蘭人擊敗了葡萄牙人，奪取了好望角和斯裏蘭卡的據點，現在把手伸進了我們的勢力範圍。我們和尼德蘭人在遠東遲早有一戰。”

  “既然尼德蘭人也攻擊了葡萄牙人，為什麽總督閣下不聯合葡萄牙人共同對付尼德蘭人呢？”

  “我們的確是組成聯合艦隊攻擊過尼德蘭人，但是該死的尼德蘭人聯合了可惡的英格蘭人，他們在遠東的艦隊比我們多得多。”

  這就沒辦法了，海商馬車夫聯合未來的日不落帝國海扁現役的日不落帝國，陳明峰隻能表示精神上的支持了。

  陳明峰歎道：“我們大明朝廷是支持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我們不和海盜做交易。”

  達斯馬裏納斯喜道：“大明不和該死的尼德蘭人交易，他們在遠東的利潤將少一半。”

  “不過……”陳明峰特意拖了個長音，見達斯馬裏納斯急切的模樣開口說道：“我們大明不和尼德蘭人做交易，但是他們可以和日本貿易，日本又和我們大明貿易，通過日本作為第三方中介，他們還是能購買到我大明的貨物。除非……我們切斷尼德蘭人的海上貿易通道。”

  達斯馬裏納斯喜形於色：“大明若是與尼德蘭人開戰，我呂宋總督戈麥斯-佩雷斯-達斯馬裏納斯代表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願與大明締結同盟，共同對付尼德蘭人。”

  “當然，我大明也願意與西班牙結盟，共同維護海上貿易，但是大明麵臨北方蠻族的侵擾，戰略重心在北方，暫時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對尼德蘭人開戰。”

  達斯馬裏納斯微感失望。

  “不過，皇帝陛下委任我巡察胡建，總攬胡建港務稅收，待我重建大明海軍必定與總督閣下共擊尼德蘭人。

  達斯馬裏納斯關切的問道：“不知閣下重建海軍需要多久？”

  陳明峰故作鬱悶的歎氣：“不瞞總督閣下，胡建水師戰艦多老舊，主力戰艦俱是破損的福船，我向皇帝請示督造西班牙大戰艦，皇帝批準了，可是資金不足，無法擴大艦隊。總督閣下也知道造艦需要耗費至少五六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胡建水師非常虛弱。為了大明與西班牙偉大的同盟，我萬分誠懇的請求總督閣下以盟約為重，支援我大明一定數量的戰艦保障海上貿易。”

  “這……”達斯馬裏納斯本來想拉大明結盟共同對付日益強大的尼德蘭東印度公司，結盟協議還沒締結，眼前這名年輕的大明官員就獅子大開口找自己討要戰艦了。

  不等達斯馬裏納斯推脫，陳明峰馬上說道：“如果總督閣下有困難，支援我方幾艘三級戰列艦和護衛艦也是可以的。”

  達斯馬裏納斯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緩緩的說道：“我是非常願意與大明結盟的，不過尼德蘭人在巴達維亞聚集大艦隊，恐怕不日便要攻擊我呂宋，大戰在即，實在是無法抽掉艦隊，還請閣下理解。”

  陳明峰當然不死心，說道：“我理解總督閣下的擔憂，那就護衛艦吧，我出錢購買，兩艘護衛艦。總督閣下，你不知道東海海域海盜猖獗，前番我和莫雷列少將去泉州朝貢，曾經遭遇過海盜襲擊，萬幸莫雷列少將指揮得當這才擊退了海盜。如今大明水師船隻老舊，急需補充強力戰艦，作為盟友總督閣下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達斯馬裏納斯想了想，感覺減少兩艘護衛艦對戰力影響不大，點頭說道：“既然是盟友，我當然會幫助閣下。不如我們先締結共同對付尼德蘭人的盟約協議。”

  我去，老狐狸，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陳明峰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過，話說回來，和西班牙結盟對付荷蘭人符合陳明峰和大明的利益，西班牙家裏有礦，有的是銀子貿易，不像荷蘭人見船就搶，還試圖壟斷大明與歐洲的貿易，染指大明的土地。

  陳明峰和達斯馬裏納斯初步達成協議，締結盟約。

  盟約以英文書寫，條款包括大明允許西班牙以一年三千兩銀子的價格租下鼓浪嶼三分之一的土地作為中轉港口，西班牙有權在鼓浪嶼構築要塞和駐紮士兵，但是要塞和港口同時由雙方駐軍共管，若是西班牙觸犯大明的法律，大明有權收回鼓浪嶼的土地。大明對西班牙船隻實行關稅優惠，西班牙以九折的價格出售給大明兩艘護衛艦，待要塞建成時再交付兩艘戰列艦和四艘馬尼拉大帆船。

  陳明峰得到了想要的戰艦，達斯馬裏納斯得到了期盼已久的自由貿易港。

  雙方落筆簽字，互換合約，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