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眾說紛紜
作者:葉落南鄉      更新:2020-05-11 18:07      字數:3635
  今夜的上林苑再也無往日那般熱鬧,白天的風波還未曾徹底平息。若不是上林苑中那幾位較為沉穩的將領阻攔著,上林苑的大門不會修的如此順利,也絕不會讓上官家族的隨從們,這麽順利的走出長安街。

  回到天策府的四人,此刻都顯得心事重重。李複三人還沒從酒祝述說的故事中走出,楊寧對今日之事很是好奇,太廟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少府主,酒祝大人為何突然要見你們三人?到底出了什麽事了?”楊寧沉默片刻問道。

  李複看著他神情凝重說道:“你真的想知道?這關係著皇室。”

  楊寧有些無奈的輕笑著,說道:“這東都之中,關於皇室的事情還少嗎?大唐曆經八百多年,哪次重大事件的背後,沒有皇室的身影……”

  李複搖了搖頭,想反駁楊寧的話,可他忽然發現,楊寧說的沒錯。說到底,大唐這八百年來發生的事情,大部分都是與皇權有關。

  從太宗到聖後,再到現在的陛下。哪一個手上不是沾滿了鮮血。那沒有溫度的皇位像是充滿魔力的果子,將人性最黑暗、最冷酷的一麵完全暴露出來。

  若不是從酒祝嘴中說出,誰能想到,自己的親兒子會對自己下毒手?誰又曾料到過,每夜躺在身旁的枕邊人,在夜幕之中謀劃著,她那不為人知的秘密。就連親手送入嘴中的參湯,都放有她親手灑下的藥粉。

  帝王之家,似乎並未溫情可言。

  楊寧安靜的聽著李複轉述這個故事,覺得有些寒冷。

  寒風透過那扇未曾關上的窗戶,不斷的吹擺著屋內的燭光。四人盤坐在屋內,也沒有人有將那扇窗戶合上的意思。

  “所以,史書上記載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了?太宗並不是因為暗傷發作而薨,太祖皇帝也不是因為肝病?!”楊寧看著李複震驚道。

  李複想了想,說道:“也不盡然,不過是將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全部隱藏了起來。”

  楊寧沉默片刻,問道:“今日酒祝何為要跟你們說起這件事?難道當年的太子還有著後人活在東都不成?”

  大唐的太子一直在大唐士族的心目中隻有一位,那邊是太宗皇帝的長子——李承乾。

  高宗立過太子,中宗也立過。就連當初聖後臨朝時都立過不至一位太子。可最終都無好下場。大唐太子的冕冠,像是一頂魔咒般,隻要沾上,不是身首異處,就是流放外地。

  楊子虛撓了撓頭,眼珠轉了轉。側過身子向楊寧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就是那個後人呢?”

  楊寧這次倒是沒有在敲打楊子虛的腦袋,而是很認真的回道:“不會,皇族子弟,一出生必須要有金匱玉碟。若無太常寺頒發的玉蝶,便就無皇族身份。哪怕是流落在外的皇室後代,也要有上代人的玉蝶,否則就算是三公為證,酒祝作保,也無法重歸廟宇。我是被義父從雁門關帶回東都的,記事起,身上就沒有那東西,怎麽可能是我呢。”

  楊子虛說道:“那倒也是,你要是有什麽好東西,我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不至於這十幾年來都不曾見過。”

  薑墨淵倒是顯得很安靜,從進入房間開始,他就沒再開過口。目光一直放在李複的身上。

  “怎麽了?”李複忽然注意到薑墨淵的目光,不解道。

  “少府主,您就沒想過您是那沒種子嗎?”薑墨淵的聲音很平靜,很輕,很淡。像是在說著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屋內的三人包括李複,不解其意。

  “十六年前,太傅遠離大唐朝堂。但在那一晚,太傅大人一人執劍從那長安街上一路殺了出去,無人知曉是什麽原因。那一夜過後,三位親王永遠的在東都之中被抹去。朝中幾乎少了一半的重臣。而少府主您也恰好已滿十六,符合當初太傅離開東都的時間。當然,光憑這一點,說明不了什麽。而太傅親自授業,這本就是皇室子孫的待遇,更何況,您現在是天策的少府主,也就是未來天策的掌控者。半日內,您少府主的身份,在東都各大貴族候府中傳遍,而且皇室現在也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似乎是默認了您少府主的身份,這又是為什麽,您想過嗎?”

  。

  “墨淵說的對。但曆代天策府主的任命都是有陛下親下禦旨,可如今事情鬧的這麽大。皇室不可能一點不知曉我現在這個少府主的身份,如果我是那枚種子的話,陛下是不可能讓我當上這個少府主的。但為什麽宮中現在對這件事情,連個口諭也沒有?這不是很反常嗎?”

  李複搖了搖頭,薑墨淵的說法根本不成了。天策府是大唐最重要的軍隊之一,不是帝武候的私軍。就算帝武候要將天策府的權利傳下,那也要上報朝廷,由朝廷親下禦旨才行。私自擁兵數萬,那是謀逆之罪,這種事情,帝武候不會不知道的。

  忠威神將徐長海昨日就已經在長安街上宣布了自己少府主的身份,若無皇室認可,僅憑那一句話,便可讓天策萬劫不複。可為什麽大明宮中,現在一絲動靜都沒有?

  屋內再次陷入了沉默。四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李複咬著牙,寒聲道:“我肯定不是那枚種子,帝王家的無情,絕非一代兩代人所造成的。若是為了一己之利,便要流血漂櫓。還不如讓這種子永遠也發不了芽。”

  楊寧明白他的意思,薑墨淵也明白,可楊子虛卻說出了不同的看法。

  “可你不要忘了,那枚種子遲早是要發芽的,就如同那蓮池之中的蓮花一般,無論埋藏在地底多久,哪怕百年、千年。隻要有合適的土壤,合適的時機,終究還是要開花的。更何況,太宗晚年卻是傳位與故太子,隻是被人奪走了罷了。”

  “那太宗呢?太宗的位置不也是奪來的嗎?”;李複長歎一口氣,語氣很是平靜,神情也很真摯。

  楊子虛神情有些激動,嘲諷道:“太宗的位置是奪來的不錯,可當年太祖皇帝也並沒有明旨指定誰來登上皇位。太宗怎麽就不能奪了?故太子的後人不一樣,太宗有遺詔。”

  “有嗎?那也隻是酒祝大人說有的,可我們誰都沒見到過。”李複微微低頭,看不見他的臉上到底是和神情。

  “酒祝說有,那肯定就有!既然有人發現過,那麽就一點還存在這個世上。對!肯定還在這個世上,如今的大唐,不再是陛下剛登基時那般安穩。各州郡的節度使以及駐紮在各地的親王,哪一位不是擁兵自重。還有現在五大都護府,也隻剩下四個,根本鎮守不了大唐的邊境。陛下現在也不管國事,一切都是由太子理政,可太子就是個廢物,原本好好的大唐,在這短短數年之間,弄得烏煙瘴氣,現在還弄出個節度使製度出來了!大唐該換血了,而且是大換血!”楊子虛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顯得很是憤怒。

  猛藥去屙,重典治亂。這是《唐禮》中的一句話。

  楊子虛所表達的,也正是這個意思。

  大唐這數十年間,的確是處以一種病態之中。四大都護府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新鮮的血液補充,都是些老兵在駐守著。而玉門關的守軍,更是多少年未曾有人過去換防。大唐開國時期的精銳,無一不是在爭奪帝位的戰爭中消耗殆盡。就連最重要的蒼雲玄甲軍,都差點被削除了編製。

  這一切,皆是因為大唐的人皇久居深宮,很少過問政事。朝堂之上,所以的事情都是先經過太子之手,再呈覽人皇。據說,朝中一些時政,人皇連看都不看,直接全權交予太子。就連節度使一事,人皇都直接通過,完全信任太子所作所為。

  楊寧微微拍了拍楊子虛的手,示意他不要在說了。在沒有絕對的證據的情況下,隨意去認定一個人,是故太子的後代,這可能會給他帶來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行了,今夜先這樣吧。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子虛你今晚就不要回府了,就在這天策府住下。”楊寧站起身來,微一沉思,而後看著楊子虛認真道。

  回到天策學府那間暫時屬於李複的房間內,李複覺得眼皮有些沉重,很是困倦。

  …………………

  華清宮中一張充滿古韻的桌案,擺滿了水果、糕點、酒水、菜肴。

  殿內樂器聲齊鳴,無數身資曼妙,冰肌玉骨,嬌豔俏美的宮女穿著白色的宮群,如同雲中仙子般在殿內曼舞。

  “陛下!——”

  就在眾宮女在這大殿中央,表演宮舞的時候,一聲鴨公嗓,尖利無比的聲音突然從殿外傳來,打斷了樂律。

  隻見一名麵白無須,頭發灰白,有種說不出陰柔感覺的中年太監,手中捧著一軸金卷,從殿麵走了進來。

  “何事?”

  一個聲音從大殿上方傳來,在這股聲音麵前,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栗。

  “是關於天策一事……”

  中年太監跪伏在白玉階梯前,雙手捧著金卷,恭敬道。

  “帝武候回來了?”

  人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將殿內的宮女退下,平靜道

  “不是,是天策府和神策上官家之前在長安街上兩次發生衝突,死傷不少人,其中還包括萬忠侯…不僅如此,聖武候也回京了。酒祝大人時隔多年也從太廟中傳出了消息。”

  中年太監跪在白玉階梯前,誠惶誠恐道。

  “呈上來吧。”

  人皇的聲音冷冷道。

  “是”

  片刻之後,一道巨大的身影從殿內投射出來,有任何的聲音,也沒有任何動作,當那道身影出現的刹那,瞬間成為了整個天地的中心,天地、日月、山川、河流、乃至於萬物都臣服在他的腳下。

  他就如同一尊神祗一般屹立在整個大殿的中心,一刹那,整個大殿中的氣氛變得肅穆無比。籟俱靜,針落可聞。

  “傳令宗人府,查下那個叫李複的來曆。是不是那個人的遺腹子,朕要準確的消息!如果是,你也不用回來了,你知道該怎麽做的。還有…傳旨王九齡,朕要見他。”

  人皇將手中的金卷隨意扔在桌案上,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