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作者:假麵的盛宴      更新:2020-05-11 14:02      字數:9295
  ==第二百一十章==

  晉安帝在殿中來回踱步著,禦前侍候的一眾太監們個個垂著頭,恨不得把腦袋紮進褲襠裏。

  陛下素來自製,這還是下麵人第一次見他怒成這樣。

  晉安帝當然不是為了這一件事才怒成這樣,也是最近的事積多了。坐上這皇帝的位置,才知道當皇帝有多難,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都得找他,這也就罷了,關鍵下麵還有一眾不省心的臣子。

  他想起依舊不消停的安王和惠王世子,這連著幾件事裏或多或少都有他們的影子,想起最近總往乾清宮去的那那幾個大臣,眉心蹙了起來,突然抬步走出大殿,幾個隨侍的太監忙低頭跟了上去。

  晉安帝回了後寢殿,此時瑤娘剛聽說前麵發生的事,知道魯王和慶王打起來了,被陛下叫進宮裏訓斥。

  這邊剛聽完,就見他陰著臉進來了,她忙迎了上去。

  也沒敢說話,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他上炕,她就幫他脫鞋,卻被他給拉住了,她這才想起自己懷著身子,不好意思地對他笑了笑。

  小順子上來服侍晉安帝脫鞋,瑤娘見他似乎坐得不太舒服,就拿了個軟枕塞在他腰後麵,讓他舒舒服服地半靠著,又命人奉了茶來,才讓所有人都退下。

  晉安帝喝了一盞茶,伸手抽掉腰間的軟枕,就勢半躺在那兒。

  他眉心半蹙,瑤娘也沒敢多問,湊了過去,伸出手指按了按他的額頭。見他沒拒絕,才輕輕的在他頭上輕按著。

  “你也別生氣,沒得氣壞了身子。”

  “兩個不爭氣的!”

  聽了這話,瑤娘頓時得出一個他並不是真在生魯王和慶王氣的結論,心裏也鬆了一口氣,想必那兩個人也沒鬧出什麽大事。

  如今她也算看出來了,對晉安帝來說,慶王和魯王就像是兩個總是調皮搗蛋的弟弟。可這也證明了這兩人在他心中有些地位,例如安王吳王那幾個,也沒見著陛下會動一動眉頭。

  “估計也是一時氣急之爭,隻是他們是為了什麽才打起來?”

  “老六素來貓憎狗厭的!”

  原來是魯王先挑的頭。

  “七弟傷勢不重吧,用不用讓太醫去看看?”

  “死不了!不說他們,朕睡一會兒。”

  晉安帝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呼吸就轉為平緩。

  瑤娘給他按摩頭的動作一直沒停下,看著他睡著了依舊緊蹙的眉心,不禁歎了口氣。

  最近,晉安帝確實累得不輕,每天睡兩三個時辰就算是多的。

  男人是肖家二爺給肖繼柔找的。

  肖二爺向來是個行動派,見妹妹從慶王府回來,就開始替妹妹打算。

  男方與他是同僚,是個鰥夫,媳婦死了多年,也沒個孩子。這次京三營大洗牌,對方剛升了把總,官銜確實不太高,但對方與肖二爺相識多年,人品性格才貌都是信得過的。

  這事隻限於肖二爺和肖繼柔提了,還未開始行動。若是肖繼柔這邊不答應,和男方那邊說了,也不起什麽作用,還壞了多年的交情。

  不過肖二爺套過對方的口風,對方並不介意娶個和離的女人。

  肖二爺似乎很看好這個叫做薑潮的人,在肖繼柔耳邊說了不少對方的好話,還想說動妹妹和對方相一麵,不過肖繼柔一直沒答應。

  這天,肖二爺又在跟妹妹說這事,慶王突然上門了。

  其實慶王早就想來,可他的臉實在不能見人,才耽誤了幾日。不過這幾日他也不是閑著的,讓手下去查了查,查到薑潮的身上。

  這個薑潮,慶王認識,是他手下三千營裏的一個把總。為人踏實努力,敢打敢拚,能到如今這個位置,全是靠自己拚來的。可他出於私心,卻看不上對方,連對方臉黑和鰥夫的身份,都讓他在心中計較了無數遍。

  肖家並沒有讓肖繼柔直接見慶王,是肖大人出麵見的他。

  “不知慶王殿下這趟來所為何事?”

  慶王心裏很尷尬,可再尷尬都沒有肖繼柔想改嫁這件事讓他這麽慌張,他也沒有遮掩:“嶽父大人,我這趟來是想求了繼柔原諒,想讓她跟我回去。”

  肖大人微微一哂,道:“慶王殿下,若是老夫沒記錯,小女已經和你和離了?”

  慶王麵色狼狽,其實他臉上的傷還沒有好完,還有些青紫,可他已經等不及了,才會迫不及待地來肖家。

  “那些事是小婿以前糊塗,求得原諒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可還是希望嶽父大人能看在小婿和繼柔夫妻一場的份上,讓小婿見見她。其實當初小婿沒想與她和離,可身犯大錯,唯恐耽誤了她的前程,才會無奈之下給她寫了休書。”

  看著這樣的慶王,肖大人歎了一口氣:“罷,有什麽事還是你們自己談吧,老夫就不從中插言了。”

  肖大人的反應讓慶王心中一喜,之後便被下人領著去了肖繼柔住的院子。

  “你來做什麽?”

  “繼柔,我……”慶王猶豫地看了旁邊的肖二爺一眼,肖二爺一點都沒有想挪地方的心思,就在一旁看著。

  慶王咬了咬牙,正想說什麽,肖繼柔突然說話了。

  “二哥,我方才聽下人說娘好像在找你。”

  這話一聽就是想把肖二爺支開,肖二爺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妹妹一眼,又拿虎目去瞪慶王,才一甩袖子走了。

  “我去娘那兒看看,等會兒再來找你說話。”

  等肖二爺走後,肖繼柔才看向慶王,道:“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慶王心中又悲又喜,喜得是她還顧忌怕自己有失顏麵,繼柔從來是這麽體貼入微,悲的是怕她已經對自己徹底死心,若不何至於多出個什麽薑潮來。

  “我聽說二舅兄給你找了個男人,你……”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你是我的王妃,我……”

  “我們已經和離了!”

  “繼柔……”

  “我以為話不用跟你說得太明白,你應該能懂。我既然離開了,就沒打算再回去,你還是快走吧,別再來騷擾我了。”

  “繼柔……”

  “來人,送慶王殿下離開!”

  慶王素來不是個仗勢欺人的性子,尤其這又是在肖家,見肖繼柔那麽堅決,隻能一步一回頭地跟下人離開了。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她緊抿著嘴唇。

  肖二爺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你真把他攆走了?”

  肖繼柔沒好氣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道:“不是你說讓我向前看,既然決定下的事就不要猶豫,還三天兩頭慫恿我與人相麵,巴不得我趕緊嫁出去!”

  肖二爺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這不是擔心你。”

  見肖繼柔也不說話,他又若無其事道:“既然你這麽堅決,那就和薑潮見一麵吧,反正你如今也不在乎他了,既然這麽討厭他總是來糾纏你,不如嫁了人一了百了,徹底解決。”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你不用擔心對方會不會被你連累,怕得罪個王爺什麽的,薑潮是寧國公府的人。再說了,他這個人我雖然不待見,但想必也做不出什麽挾嫌報複之事。”

  肖繼柔下意識就想拒絕,可看著肖二爺盯著自己的眼睛,一咬牙就答應了。

  慶王出了肖家大門,就騎著馬漫無境地的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他見到路邊有家酒樓,當即下了馬入內。

  也沒要什麽雅間,就在大堂裏坐著喝酒。

  正值下午時分,酒樓也沒什麽客人,酒樓夥計見此人打扮不一般,料想不是什麽簡單人物。也不敢過多詢問,要酒便給酒,酒拿上來,人便躲去了一旁。

  慶王從下午一直喝到天黑,酒樓裏的人漸漸的多了起來。此時的他早已喝得爛醉如泥,但還是依舊往嘴裏灌著酒。

  突然,一隻酒盞淩空砸了過來,撞到慶王的身上,又掉落下來滾在桌上,可慶王竟是看都沒看一眼。

  “瞧瞧你這什麽德行,讓你求哥哥你不願,還不是像個孫子似的貓在這兒借酒消愁。”

  “你走開,別來煩我。”

  “你當我願意管你,喝個酒都能遇上,這叫什麽冤家路窄!”魯王嗤道。

  “滾,你滾……”

  “行,那我可真滾了,那日讓你求我你不求,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錯過這村沒這店,你可想好了。”

  “你、你能幫我?”

  其實那日肖繼柔答應後就後悔了,可肖二爺根本不給她後悔的機會。

  以前沒答應的時候,天天都能見著肖二爺,答應後她幾次想說算了罷,都找不到對方人影子。

  事到臨頭,自然再是拒不得,隻能先把這事先應付過去再說。

  哪怕是和離的女人,也沒有隨便見外男的,所以肖二爺安排的是借著上香之便,讓雙方互相遠遠瞧上一眼。先看能不能合眼緣,再說其他後事。

  到了這日,他特意告了假,親自護送妹妹去上香。

  普願寺位於京郊,素來香火繁盛,也是肖家女眷經常去上香的地方。肖二爺騎著馬,肖繼柔坐在馬車中,兩人隻帶了若幹下人隨從便往城外去了。

  到了普願寺,先去大殿添了香油錢,又燒了幾炷香,兩人讓寺中的僧人領著去廂房歇腳。這普願寺經常接待前來上香的官宦之家,寺廟裏的廂房既幹淨又僻靜。

  將肖繼柔安置在廂房,肖二爺就往外麵去了,說是看看對方來了沒。

  肖繼柔坐了下來,想喝茶時才發現寺裏的僧人竟然沒給準備,便讓瓊兒去外麵找茶。

  廂房裏就剩她一個人,突然挨著側麵的一扇窗子從外麵被人打開,翻進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肖繼柔驚詫地站起來:“你來這裏做什麽!你怎麽找來的!”

  對方也不跟她說話,就想拉著她就往外麵走。肖繼柔不跟他走,用力掙紮,對方急了,一把將她抱起扛在肩頭上,就從窗子裏又越了出去。

  對方腳程很快,肖繼柔隻感覺一陣天翻地覆,就從寺裏出來了。石板路變成了泥草地,而後地上的枯枝越來越多,她被顛得胃裏上下翻騰,等被人放下後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肖繼柔還沒有這麽狼狽過,瞪著對方惱道:“趙佑繼,你到底想做什麽!”

  慶王眼眶下陷,其上帶著不正常的烏黑,襯著這寂靜無人的後山,平添了一種陰鬱的氣息。

  “我還想問你,你想幹什麽!?”

  “我什麽也沒幹,倒是你突然把我擄了出來,快送我回去,若是我二哥等會回去見我不在,肯定要急死了。還有瓊兒,肯定會嚇哭了。”

  “你這趟出來就是為了上香,不是為了和野男人幽會?”

  肖繼柔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心虛,道:“你說什麽呢,你快送我回去!”

  她這模樣一看就是心虛了,慶王更是妒中火燒:“你果然是出來和野男人幽會的……”

  “什麽野男人不野男人的,我倆已經和離了!”

  慶王最怕的就是這句話,所以肖繼柔每次說出來,他都痛苦難當,無言以對。錯的是他,傷她的也是他,他沒臉辯駁。可他同時腦海裏也想起有人對他說過的話——

  “你和六弟妹夫妻多年,定是有非同一般人的感情,她若是真想走,你當初被罰去守陵時她就走了,又何必等你這麽久,還不是惦著你,不舍得你。即便她讓她不舍的人不是你,也總歸是兩個孩子,婦道人家就是這樣,心眼小,愛拈酸吃醋,你不會哄女人,還想坐享齊人之福,就等著後院裏鬧出大亂子來吧……

  “男人哄女人不外乎幾條,臉皮要夠厚,心要黑嘴要甜,她喜歡聽什麽你就說什麽。當然這不是哥哥的經驗,你沒哥哥本事,哥哥後宅的那些女人們,哥哥一黑臉,她們就嚇得什麽都依著哥哥了……不過物極必反嘛,光嚇還不成,你還要懂得她們的心……”

  “那事我不認賬,我後悔了。”早就後悔了。

  他在燕山陵衛最後悔擔憂的事,就是寫下的那封休妻書。可他其實心裏也知道,他若不在京中,她是不忍心走的。

  瞧瞧,他就是這麽卑鄙,表麵上佯裝大方的給她休妻書讓她離開,放她自由,其實心裏都算準了她走不了。所以當肖繼柔要走的時候,慶王真的慌了,他恨不得扔下一切再回到那荒無人煙的燕山,隻要她還能繼續待在慶王府,還做他的慶王妃。

  肖繼柔不敢置信地看著慶王,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到底還要不要臉了,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我後悔了!我要反悔!”

  慶王一麵說,一麵將肖繼柔拉進懷裏,緊緊地抱著。他的聲音痛苦而又掙紮,呼吸急促,聲音充滿了哀求:“我後悔了!後悔了!我早就後悔了!繼柔,我不放你走,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沒臉跟你認錯,我知道造成的傷害什麽都彌補不了,可我真的錯了,你別走好不好……

  “你看我們還有琰哥兒,還有珠珠。你若是走了,兩個孩子怎麽辦,你難道舍得讓他們沒娘?你這些日子不在府裏,琰哥兒和珠珠每次問我你上哪兒去了,我都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們長大了,也都懂事了,問過兩次就不再問了,可我知道他們心裏其實天天都在想你……”

  肖繼柔氣得嘴唇都打囉嗦了,使勁一把將他推開,淚珠也滾了下來:“趙佑繼,你無恥,你竟敢拿孩子……”

  一見肖繼柔哭,慶王就慌了,忙給她擦眼淚:“我沒有別的意思,再說了你舍得琰哥兒和珠珠?”

  舍不得,就是因為舍不得,她才會痛苦糾結迷茫。

  慶王小心翼翼地看她臉色,“繼柔,你給我個悔改的機會,我一定會待你好,待兩個孩子好。”

  肖繼柔深吸了一口氣,擦幹眼淚,也不看他:“你先送我回去,我必須得回去了。”

  慶王的麵色一下子痛苦起來,“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我不放你走,你想都別想,我也不會跟你和離的。我去宗人府查過了,你那封和離書還沒送過去,你也還沒被從玉牒除名,你還是我的王妃,我不會放你走的……”

  “趙佑繼,你要幹什麽……唔……”

  慶王將肖繼柔抵在樹幹上,近乎貪婪地吻著。他想念這個氣息已久,在燕山時,每次都想得身體發疼,想得隻能用冰冷的水衝洗,才能暫且按下這股思念。

  “繼柔,我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趙、佑……繼……”

  “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也想你了……”

  肖繼柔好不容易喘過來氣兒,紅著臉罵道:“你不要臉,你卑鄙,你無恥……唔……”

  “我就卑鄙,我就無恥,我就下流,我就隻對你一個人下流……”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陣叫喊聲,正是肖二爺的聲音。

  肖繼柔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一把將慶王推開,頭也不回就跑了。

  慶王在她身後說了什麽,可她根本沒有聽清。

  “你跑哪兒去了?瓊兒說你不在廂房,嚇得我們四處去找你。”一見著妹妹遠遠的走來,肖二爺幾個大步就來到妹妹身前。

  肖繼柔半垂著眼:“我想去恭房,哪知走錯了路,直到聽見你喚我,我才順著聲音找了回來。”

  肖二爺狐疑地盯著她:“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荒山野嶺的,我又不認識路,怎麽敢隨便亂跑。”肖繼柔隨便找了個借口打岔,又問道:“對了,二哥,你不是說出去辦事,事辦得如何了?”

  一提這事,肖二爺的臉就陰了下來。

  “還別說,真是倒黴,薑潮出門時騎馬不小心撞到了人,對方拉著他不丟,一直糾纏著,硬是要讓他陪著去醫館看大夫,讓隨從替著都不行。方才薑家的人來說了,他今日恐怕是來不了了。”

  肖繼柔心裏一跳,卻又不敢把懷疑告訴二哥,隻能說:“既然來不了就來不了吧,咱們這趟出來就當做是來上香。”

  “也隻能這樣了。”

  之後兩人也沒在寺裏用齋飯,就離開了普願寺。

  整整一個下午,肖繼柔都心事重重的。

  晚上歇下後也睡不著,借著昏暗的燈光,睜著眼看著床頂的帳子。

  她想了很多很多,又似乎什麽也沒想。四周靜悄悄的,外間時不時傳來守夜丫頭睡夢中的囈語聲。

  肖繼柔翻了一個身,又翻了一個身。

  窗戶突然響了一下,在靜謐的深夜中特別清晰。因著床榻這裏也看不到南窗那邊,肖繼柔也沒有多想,隻當是風吹動的聲響。

  直到帳子外麵出現一個明顯就是男人的身影,她才反應過來是賊人進來了。

  她被嚇得不輕,下意識就想叫人,紗帳突然被人從外麵掀了開,她這才看清楚來人是誰。

  正是慶王。

  慶王一身黑衣,竟是學了那偷香竊玉的毛賊,半夜三更闖人家女兒家的閨房。

  肖繼柔直接嚇呆了,等她反應過來想攆人的時候,慶王已經來到了床榻前。

  “你是怎麽進來的,這半夜三更你跑來作甚!”

  “我想你了。怎麽也睡不著,就想來看看你。”

  “現在你也看見了,快走吧。”莫名的,她覺得有些怕,出言斥道。

  慶王顧左右而言他:“下午那會兒想說的話也沒說完,你若是睡不著,咱們說說話。”

  “半夜三更誰跟你說話,你快走,不走我可叫人了。”她威脅道。

  “你叫吧,把你哥你爹叫來再打我一頓。我知道你不會心疼的,這是我應得的。”

  肖繼柔急道:“你現在怎麽成這樣了?怎麽如此無賴!”

  當然是有人教的,不過慶王不會說。

  慶王央求道:“繼柔,你別惱,咱們就說說話,說說話。”

  “你想說什麽?”

  “隨便說說什麽,自打入了京後,你就不怎麽願意跟我說話了。不像以前,你總是有很多話跟我說。”

  肖繼柔嗓子被堵得難受,道:“我為什麽不跟你說話,難道你不知道?”

  “是我鬼迷了心竅,做出很多讓你不開心的事。我每次想辯解,可你總是回避,我也難以啟齒。”他苦笑著看了她一眼,狠狠地搓了把臉才又道:“我知道說了你可能不信,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對她也隻是憐憫……”

  肖繼柔冷笑:“是憐愛吧。”

  “你聽我說完好嗎?就這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提她了。”

  肖繼柔抿著嘴,沒有說話。

  慶王繼續道:“初次我說我醉了酒,你一直不信,一直到了最後見麵的那次,我才知那日她對我下了藥……”

  慶王說了很多,這也是他第一次對肖繼柔剖白了自己內心所有的一切,包括光明包括陰暗。這是哪怕肖繼柔都不知道的,也許她模模糊糊猜到過,卻不如慶王直白坦述這般來得震撼人心。

  “有時,我真的覺得自己是一條見不得光的老鼠,渾身帶著陰暗而潮濕的臭味……你是那麽的好,我每次見到你,總會有一種自慚形穢感,總是下意識不由自主把自己偽裝得若無其事,偽裝得坦坦蕩蕩……

  “……說了怕你不信,我和她其實沒有幾次,若不然她也不會從外麵抱來個孩子……她說得對,隔在我們中間的從來不是她,而是我的心……”

  ……

  慶王不知何時走了,肖繼柔卻躺在榻上徹夜難眠。

  整整一個白日,肖繼柔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肖夫人見了,幾番欲忍,都沒人忍下。她將女兒拉進自己房裏,歎了口氣道:“自打你回來了,娘就從來沒問過你是怎麽想的,知道為何嗎?”

  肖繼柔不禁看向她。

  “因為娘知道你走不了。別問娘為何知道,娘也是做了快一輩子的人婦和人母。你還小的時候,娘就和你爹說過,怕你日後會吃苦。為何?因為你爹沒納過小,所以你兩個哥哥腦子裏也沒有納妾的觀念。這是在咱們家,咱們自己做主就行了。可外麵不一樣,你也不一樣,你是要嫁出去的。

  “娘怕,怕你會吃苦,可再怕也沒用,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出來。娘心想,你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凡事還有家裏人幫你擔著。可娘見你這些日子愁眉不展,卻又忍不住想勸勸你。

  “你沒有在真正的大宅門裏生活過,自然不知那些女人心思是如何的多。如果這件事你早些給娘知道,而不是自己苦苦撐著,讓娘來解決,就無論如何也要把那女人送走。想必那時候慶王即使會有微詞,也不會拒絕,畢竟他看重你。總比任毒瘡爛著,越爛越大,卻坐視不管的強。那不是堅持,不是驕傲,不是賢良淑德,是蠢!”

  “娘,我……”

  肖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了,知道你不愛聽,娘就不說了。”

  “娘,我不是……”

  “咱娘倆別的都不說,就來說說琰哥兒和珠珠。你也嫁入皇家多年,知道皇家的處事方式,你如今能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是仗著他愧疚你在乎你,仗著陛下對你憐憫,仗著皇後和你的交情。可要知道什麽都是會被消磨幹淨的,你要知道對於陛下和皇後來說,有了慶王,才會有你。沒有慶王,哪裏會有你呢?

  “你不願歸家,除了慶王,是無人會從中插手幹涉。可你有沒有想過,慶王不可能永遠不娶妻,一年不娶兩年不娶,可日子長久了即使他不願娶,上麵也不會坐視不管。娶了妻後自然有新婦,新婦會有孕,會有自己的孩子,而琰哥兒和珠珠兩個作為前頭留下的嫡子嫡女,是時該如何自處?

  “娘知道,女人心裏有一口氣,憋著就難出來。可怎麽出氣,就講究方式了。你大概不知,你爹曾經也有個勞什子表妹,差點……不過你沒學了你娘的性子,你娘鬧歸鬧,但也沒閑著,三下兩下就把她給強塞了出去,送得遠遠的,讓她一輩子都看不到你爹!”

  肖夫人說著,杏眼往裏間斜了一眼,隻是肖繼柔沒看見,沉浸在紛亂的心緒中。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娘就不多說了。”

  肖繼柔點點頭,站了起來:“娘,那我回房了。”

  待她走後,才從裏間走出個氣質儒雅的男人。

  “夫人,你怎麽又舊事重提,還當著咱們女兒麵前提,你讓我這個做爹的以後可怎麽自處?”

  “你也知道羞啊,羞就對了!”

  “我當初可沒有……”

  肖夫人一瞪眼睛:“你還想有什麽?不是我說,這表妹什麽的最是討厭,天下沒男人了,就知道禍害表兄。我跟你說,咱家以後可不能讓那勞什子表妹出沒。”

  “好好好,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頓了頓,肖大人歎了口氣,道:“也不知柔兒是否能想明白。”

  “我女兒可隨了我,從來不是個蠢人。真像鐵牛說的那樣再找一個,再找一個能不娶妻不納妾,還不是自尋煩惱。還不如就掐著手裏這個,就憑著之前的事,保準他一輩子服服帖帖。”

  肖大人拿眼睛去看她:“原來你就是這麽把我掐了一輩子的?”

  “難道你不樂意給我掐?”

  “我怎麽會不樂意,我最是樂意給你掐了……”

  “你個老不羞的!”

  作者有話要說:見評論裏有小仙女總是提之前慶王不喜歡琰哥兒的事,還是忍不住想解釋一句。

  從文裏表現來看,慶王是寵愛珠珠的,對幾個孩子也好(例如下馬車的時候,慶王都是自己將兩個孩子抱下車,扛著珠珠騎大馬,陪琰哥兒玩,還例如慶王這次回來,並沒有提到琰哥兒對他不待見。例如肖繼柔從沒有心理描述慶王對琰哥兒的不待見,還例如白蓮花親口說過慶王隻喜歡琰哥兒,從來不喜歡她的兒子,甚至沒有抱過他)

  琰哥兒的沉默是出自自己的敏感,這種敏感大部分來自白蓮花,以及對娘的擔憂。因為他已經開始懂事了。

  ~

  而親們之所以會得出慶王不喜琰哥兒的結論,是來自上輩子的悲劇,以及這輩子那次琰哥兒和瑄哥兒打架,慶王的心理活動。可前提要知道,慶王之所以會那種心理活動,有著小時候的陰影,以及當時魯王賤兮兮地挑釁和得瑟,觸動了慶王心裏最陰暗的東西,再加上琰哥兒輸了。

  他渴望有一個強壯,可以打敗任何人,不像他自己的兒子,但不至於說是不喜琰哥兒。人在情緒波動比較大的時候,想法或許會過激,會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例如有時候人特別討厭那個人,恨不得讓對方死,可這就是他真實的想法嗎,恐怕未必。還例如麵麵總想著有一天能中個大獎,天天過著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但真有那一日,麵麵也幹不出這種事啊,天生就閑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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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會有親說,可為什麽上輩子的悲劇造成了,說白了慶王還是個大渣渣。

  慶王的渣,麵麵從來不反對,可別忘了文中也寫過上輩子珠珠死後,肖繼柔就對他徹底死心了,從文中肖繼柔一直表現的來看,她是有自己堅持和自尊,不屑去討好爭寵,而總是坐視著不管,不努力,不去看,抵觸。

  肖夫人說的對啊,什麽東西是消磨不幹淨的呢?這句話可以用在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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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了這麽多,生活需要智慧,而人還是要有個積極的態度,發現問題解決問題。能解決就解決,解決不了也別猶豫。

  ↑以上言論是根據文中背景設定而來,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觀,所以千萬別說作者癌。

  再加一段,珠珠落水,慶王包庇,他確實做錯了。可他的包庇是基於珠珠沒有出事,出事和沒有出事,人的心態會是兩種。而慶王明擺著很怕肖繼柔在白蓮花的事上與他爭執,爭吵,已經成為下意識心理上的一種回避,才會欲蓋彌彰的掩耳盜鈴。所以他當時在麵對珠珠和肖繼柔,很心虛,心虛的大家都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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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話耽誤了更新時間,求不打。這一章慘絕人寰的肥,怕你們說拖在慶王兩口子身上,索性一章解決,求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