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驛使就是驛使 速度可真快
作者:淺墨染雪      更新:2020-05-11 12:44      字數:2419
  雲晏晏知道太宗皇帝會在五月駕崩,可她想沒到,太宗皇帝駕崩的消息是與她一同進入平縣的。

  一刻鍾前,她們的車隊緩緩的靠近著平縣城的城門。守城的差役與徐安相識,遠遠的便打起招呼:“徐郎君今次出門的久啊。”

  徐安道:“受你家縣令所托,護送他家的小娘子歸家,故在長安多留了些時日。你家縣令今日在衙還是沐休?”

  “本是沐休,這兩日正逢沈將軍前來平縣巡查布防,我們縣令一直陪同。此刻既不在衙內也不在家中。”

  徐安待要開口時,忽聽後方遙遙有馬蹄疾馳,如快雨擂鼓。他的反應極快,會如此馳馬的唯有驛使,而驛使以此等速度疾行,必然是有軍情大事。徐安半點不感耽擱,立即指揮車馬讓出道路。

  此等情況,誰若是躲閃不及被撞死、撞傷了,自認倒黴都是幸運的。不走運的或還要被治個耽誤傳報的罪名。

  車隊剛剛閃到路邊,驛使便疾馳而至,挾卷著飛揚的塵土,旋風一般衝入城門。甫入城門便揚高嗓門,報喊國喪,“貞觀二十三年五月廿六,太宗陛下駕崩。”

  原本喧鬧的城門口安靜了下來,進城、出城的眾人停駐腳步麵麵相覷著,不知是在疑心自己的聽力,還是不知該怎麽反應。

  馬車中,雲晏晏小聲的感歎:“驛使就是驛使,速度可真快。”

  玉露同樣小小聲的道:“就是,咱們離開長安時,聖人還活著呢。”

  玉蝶手腳麻利的拽下雲晏晏身上那條石榴紅的披帛,換了條素白的。玉露也反應了過來,將雲晏晏頭上的飾物摘了,換上一隻纏珠的小銀梳背。

  待主仆三個七手八腳的換好了素衣,下了馬車,城門口乃至城內仍還是一片安靜。

  此地的夏日倒是比長安宜人些,沒有太多的悶熱感,正午的風也是幹幹爽爽的,微帶著熱浪送來飯菜的香氣。雲晏晏抽鼻子一聞,嗯,是燉豆腐的香氣。

  趙、陶兩位管事久久不見雲晏晏有動作,便齊齊的向自己婆姨使起眼色。想來是小娘子年幼,見周圍百姓不曾動作,便以為此地風俗不同。

  遼東這地方自北燕時被高句麗占去,直到貞觀十九太宗陛下禦駕親征,才收回了遼東、白岩等十城,恢複州縣建置。平縣便是那時所複設。數來至今不過三四年時間。此地百姓不知所措也是正常,小娘子實不需要受他們影響。

  莫說腳下的土地還是大唐的土地,便是如今他們身在異域,聞聽到陛下駕崩,身為大唐子民也要陳淚以哀。

  這些道理兩位主事媽媽也是明白的,並不需要兩位管事使眼色提醒。她們早就向自家小娘子使起眼色了,隻是她們家小娘子貌似是在走神。

  至於小娘子是不是年紀小臉皮薄,故而遲遲不動作這種情況,兩位主事媽媽直接就給排除了。

  就是長安城裏無數道坊牆薄了,她們家小娘子的臉皮也不會薄。

  兩位主事媽媽很是著急,恨不能以身當先,提示小娘子。可她們身為奴仆,主人尚且沒動,他們也不好動。

  趙錢氏隻好伸出一根手指頭,暗暗的戳了戳玉露的後腰。玉露轉頭便見到幹娘那使勁兒劃拉著的黑眼仁,當下會了意。她上前兩步,不著痕跡的拉了拉雲晏晏的披帛。

  雲晏晏終於從燉豆腐的香氣中回了神,想起身為大唐子民,此刻應有的表示。周圍人沒有反應,但這不會影響到雲晏晏。她施施然的拉起披帛的一角掩在臉上,深吸一口氣,待要出聲又頓住了,回頭向玉蝶無聲的問:“長安在哪個方向?”

  初來乍到,玉蝶也是懵的,好在她的方向感極強,迅速的尋到了方向,指給雲晏晏。

  雲晏晏再次的深吸一口氣,向著那個方向跪撲下去,大聲的哀哭起來。玉蝶等六人也即刻的跪向長安方向,掩麵悲戚起來。跪下去的時候,兩位主事媽媽一起戳了戳玉露的後腰。

  “過咧,過咧。快把小娘子拉起來。”

  “小娘子未免太實在了些,如此哭可要哭壞了嗓子的。”

  玉露也是難。她正拿腔作勢的醞釀著情緒,準備緊隨著小娘子哀唁。忽然就見到她的小娘子無比誇張的跪撲在地上,動作之大、動作之迅猛令一團塵土輕揚而起。緊接著她的小娘子爆發出一陣堪比嗩呐的哭聲。

  不虧是她家小娘子。

  玉露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緒,準備掩麵痛哭,又覺後腰被兩隻手一齊戳了下。兩道聲音自左右後方一同傳來。

  這一次,玉露跪的穩穩當當,沒有動作。開玩笑,她家小娘子那力氣是一般人能扶得起來的?

  瞧,玉蝶已經在那裏拉了半天了,可拉動了一分了。

  勸?

  嘖嘖嘖,君不見玉蝶一開始就悄聲的勸著了嗎。有用嗎?

  玉露用衣袖遮著手臉,迅速的弄些唾液到臉上充作淚水。然後悠哉哉的按著自己的節奏繼續醞釀情緒。

  她不是玉蝶,跟了小娘子那麽久還總做無用功。難道看不出小娘子正在表演的興頭上,此刻勸什麽,小娘子都不會聽的。勸的多了,沒準兒還會啟發小娘子的什麽靈感,喊個嗚呼哀哉之類的助興。

  在她們主仆幾個因為如何令雲晏晏收斂而生出一堆動作的時候,四周的人在遵著另一個節奏。

  在她們主仆幾個一同哭向長安方向的時候,徐安先是駭了一跳,而後又愣了愣,再然後他滿臉茫然的抓了抓頭,想道:長安人還有這規矩?

  隨即,他猛地一拍腦門:好像還真的有。閑談時聽一位長安的朋友說起過,太祖陛下駕崩之時,長安城一片哭聲。

  這裏不長安,他也不是長安人。所以,他要不要跟著一起哭呢?

  徐安很快就做了決定:下馬,跟著一起哭。

  皇帝駕崩乃為國喪,舉國縞素,一年內不得辦喜事、不得飲酒作樂、不得歌舞絲竹如同守孝一般。既然都守孝了,那哭喪也算正常。

  徐安這一哭,他那些護衛也跟著哭起來。這群人一哭,四周的差役、百姓也都跟著哭了起來。如同墨滴水中一半,迅速的擴散開。由城門外傳到城門內,繼而又往城中傳去。

  他們多是本地人,自被收複一來,還是第一次遇到國喪,有些不知道該什麽做。繼續該吃吃該喝喝,該進城進城,該回家回家?明顯不對啊。正躊躇間見周圍人有了反應,自然是從眾了。

  不多時整座城都響起了哭聲。有一位書生還加了戲,一邊哭一邊做賦,大意是訴說遼東等地在高句麗手中百姓是如何的屈辱,日子是如何的難過,太宗陛下收複遼東諸地,對百姓而言是如何的救苦救難雲雲

  他這樣一念,百姓們便真情實感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