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祈福
作者:黑魚精      更新:2020-05-11 01:06      字數:4526
  漢陽公主府,穆俊輝拎著公主的鬥篷給她披上,問:“娘,顧重陽做下這許多事來,往後……,不得遭猜忌啊?”

  漢陽公主看看他,知道他說的這個“往後”,指得是新帝登基以後。

  皇上身體不好,已經罷朝許久,一直是太孫監國。

  太孫畢竟年輕,朝中的老臣尤其是曆經兩朝的老臣經常指手畫腳,外地官員也不聽調派。

  莫說令行禁止,有些已經明目張膽的敷衍塞責。

  太孫偏還隻搞祈福這種花架子,把朝堂正事一概丟給先太子妃的父親。

  甚至春闈如此重大的事都放到一邊。

  實在是本末倒置!

  顧舟手握重兵駐守在外,從最近發生的事情中能發現他的嫡子手裏也似乎掌握著不少人馬,而且能驅使中州附近的衛所。

  如今朝政混亂、各方蠢蠢欲動還就罷了,一旦新帝登基,難免不會猜忌。

  “你能想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漢陽公主誇道。

  “不過無妨。”

  “他做的這些事不幹朝政,隻報私怨。”

  漢陽公主說的朝政是含蓄的說法,她的意思是:顧重陽做的這些事都隻是出於跟安定侯府的私怨,不是為了奪位。

  這麽一琢磨,顧重陽雖然比她小兒子差不多年歲,行事似乎還要穩妥一些。

  似乎跟她這等看慣天家明爭暗鬥的人一樣懂得帝王心術。

  既如此,為何還會跟安平兩口子鬧得那樣難看,連帶著靖寧都惹人嘲笑?

  漢陽公主府的車駕緩緩往報恩寺而且。

  到了半途就走不動了。

  下人過來稟報,前頭堵車了。

  漢陽公主不疑有他,這京城之內,敢擋她的儀仗的還沒有誰,就是先太子妃也主動給她讓路。

  隻以為路堵了是因為前頭出了車禍之類。

  誰知等了又等,車子也隻移動了短短一段。

  “去個人看看怎麽回事?”

  底下的人早已聽說了原因,站車窗外回話的人有些支支吾吾,“去寺裏祈福的人有些多,報恩寺的禪房不夠分配了,誠意伯夫人和世子夫人為搶奪禪房鬧了起來,堵了寺院的門,剛才請了太孫殿下主持公道。”

  漢陽公主聽到誠意伯三個字就膈應,“跟她們說,再鬧都攆走。”

  因為有漢陽公主幹預,道路才慢慢重新暢通。

  同樣被阻在路上的顧重陽,早知道就騎馬來了。

  正急躁地撩開車簾望著外頭,突然看到一個人進了路邊的一家兵器鋪子。

  看著背影很像是袁仲駒。

  顧重陽跳下車,“我去旁邊鋪子裏逛逛。”

  進了鋪子看到果然是袁仲駒不假。

  鋪子掌櫃看到他們前後腳進來,還以為他們是約好的,在後院安排了屋子給他們使用。

  這間兵器鋪子是顧重陽的產業,之前他們有約定,若有急事可以送信來這裏。

  袁仲駒這還是第一次來此,沒想到就遇到顧重陽。

  “顧世子,”

  別人這樣叫他,顧重陽沒什麽感覺,可這三字從袁家二哥口中說出來,竟是讓他心裏酸澀,他們已經生分至此了嗎?

  打斷道:“二哥叫我複生吧!”

  “複生?”

  “我的字。”

  顧重陽在心裏補充:剛取的。

  之前袁明珠給他的信裏提到過,“失而複得,意同重生。”

  說安陽侯府於他是失而複得。

  重生不好聽,剛剛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複生二字。

  袁仲駒是聽說了他這些日子鬧出的荒唐事,失望之餘想來勸他好好上進。

  所以之前就喊了他一聲“顧世子”。

  現在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又想起那個遷徙途中孤苦伶仃被托付給他們家時候無所適從的孩子。

  先就心軟了。

  覺得他驟然回到富貴鄉中,又沒有管束,被人勾著行差踏錯也情有可原,隻要知錯,也不是無可救藥。

  說:“之前的事是怎麽回事?你年紀還小,交友一點要慎重,有些品行不端的人離著遠些。”

  他說什麽顧重陽都應是,保證一定改。

  “我和白駒約了在前頭書肆見麵,就不跟你多說了,你也不小了,該知道的好歹應該都知道,我也就不囉嗦了,娶了親好生過日子。”

  說是不囉嗦,又問了一通他銀子夠不夠使?娶妻事宜有沒有人操辦?新人娶在哪裏?

  又交代銀子不夠說一聲,屋子該修整的就趕緊修整,該添置的物件就添置,別慢待了新人。

  看著袁仲駒走遠,顧重陽搓搓自己笑得發酸的臉頰,遠遠的綽在他身後。

  看到他跟鄭賁思相攜進了書肆,眼中神色不明。

  隨從氣喘籲籲的跑來:“世子,路通了,趕緊回去吧。”

  說的去旁邊鋪子逛逛,這旁邊的定義可是夠寬的,不是這些日子不太平世子爺出入都帶著一隊護衛,他差點沒找到人。

  顧重陽回到車上,進了寺廟祈福不提。

  許是心誠所致金石為開,等過了三月,皇上的病情漸漸好轉。

  報恩寺裏住了這許多勳貴皇親,各家的護衛都不敢放鬆。

  尤其幾個公主是女眷,更是把守得嚴密。

  安定侯府的二夫人也帶著小兒子來祈福。

  氣溫轉暖,這日他們府裏來送衣服的媽媽進了她所住的廂房。

  “這些日子侯爺和夫人又吵架了,昨天他們那院子裏掃出來好多碎瓷。”

  廖氏果然欣喜的問:“又是因為什麽?”

  “聽說是之前死的那些人需要安撫銀子,夫人說沒有銀子。”

  “是嘛!”,廖氏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樂意看到侯爺和汪氏吵架,但是家裏銀錢短缺她可不樂意看到。

  汪氏在屋裏,哭得兩隻眼睛又紅又腫。

  身邊的仆婦大氣也不敢出。

  外院,胡維昆父子和幾個心腹正在議事,“報恩寺裏人太多,之前的安排都用不上了,不是誠意伯府在門外吵架,我們安插進去的人差點沒撤出來。”

  想想都後怕。

  報恩寺的空房子裏他們安插了一些人手進去,準備裏應外合。

  誰知道這些人跟商議好了一樣,突然都去了寺裏,有些人行李都沒帶,都是家裏後送過去的。

  “要不要在回來的路上……?”

  胡維昆:“另外再找機會吧!”

  否決了這個提議。

  皇城到報恩寺路途不遠不說,這麽多家人,回程中也不一定能找到機會。

  主要是囊中羞澀。

  之前死了你們多人,撫恤銀子就得好大一筆。

  去年的收益都花得七七八八了,今年的還沒到。

  跟季節似的,他們家現在也青黃不接。

  待其他人都走了,胡維昆問他兒子:“季家那邊怎麽說?”

  胡慶祥搖搖頭:“季家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商人重利,季家非得拿到酒醋局的供應才會願意出銀子。

  遠水不解近渴。

  而且現在皇貴妃自顧不暇,那些閹人見風使舵,根本不買他們的賬。

  想拿到醬醋局的供應,先得大把的銀子買通那些閹人。

  尤其顧重陽屢屢發難,步步緊逼之後,那些人更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往年多少人捧著銀子給他們送他們都不願意要,現在找銀子都找不到。

  這種變化讓他心慌。

  樹倒眾人推,現在還隻是之前觀望的人退縮了,若是再不做改變,隻怕更多的人倒戈。

  所以他們才想在報恩寺伏擊太孫,嫁禍給其他親王。

  胡維昆老臉微紅:“你去勸勸你娘!”

  還是得靠著汪家弄銀子。

  胡慶祥微微愣了愣之後,隻能硬著頭皮去了內院。

  顧重陽也接到安插進胡家的人手傳遞出來的消息,知道胡維昆這些日子跟他夫人經常吵架。

  冷哼一聲:“這才哪到哪就吵架?”

  問道:“中州那邊的衛所都辦好了嗎?”

  敢伏擊他,就得有洗幹淨脖子等著的自覺。

  “已經辦好了,估計這會安定侯也接到消息了。”

  胡維昆接到的是一個好消息加一個壞消息,壞消息:衛所的人伏擊安陽侯世子有人招供了。

  好消息:季家的事情辦妥了。

  顧重陽坐在蒲團上,“怎麽會讓季家拿到酒醋局的供應?”

  “太孫讓給他辦妥的,說不能趕盡殺絕。”

  顧重陽抽了抽唇角,往太孫所住的小院的方向歪了歪腦袋,“這位以後也是位仁君。”

  這種帶著些諷刺的語氣,讓匯報的人不敢接話。

  顧重陽擺擺手讓他下去。

  曲自鸞很快就來了,“……婦人之仁,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種時候就該斬斷他所以爪牙。”

  問顧重陽:“我們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太孫親自下令給季家的,我們既不釀酒也不做醬醋,就是平白做了這個惡人也是便宜別人,

  我們不急,有人比我們急,等著看著吧!”

  曲自鸞眼睛一亮:“您是說……?”

  太孫之所以給季家放行,就是為了卡住其他有酒醋的人,天下之醋,當屬晉地。

  直到祈福一月期滿,回程的時候依舊風平浪靜。

  曲自鸞問顧重陽:“世子,您是不是猜錯了啊?”

  到現在還一點動靜都沒有,至多半個時辰該到家了。

  該出事應該早就出了,不出事就沒機會了。

  “噓!”

  顧重陽的噓聲剛止,就聽到外頭大喊:“抓刺客。”

  曲自鸞一愣之後嗬嗬笑了。

  顧重陽打開車門跳下去,就看到各家護著各家的車馬,不許其他人靠近,以防有人趁亂偷襲。

  聞訊趕來的官兵也不許人亂跑,抓幾個在場的人。

  涉及太孫殿下,顧重陽也沒安排人去打聽消息。

  宮裏的那位正是病得脾氣暴躁的時候,沒事都火冒三丈,太孫出事,不知道多少人跟著吃掛落。

  即使他不主動打聽,也有人會告訴他,各家都有各家的門路。

  “人是躲在屋頂,不過離得遠,箭的勁道不夠,沒有穿透車壁。”

  學裏都在討論這事。

  顧重陽聽下屬的分析:“本來就是嚇唬人的小把戲,真把人一箭射死了還玩什麽?”

  “這一箭的目的也不是殺人,而是引著人追查,打草驚蛇,讓報恩寺裏的布局暴露,讓太孫忌憚胡家。”

  滲透得寺廟都不是方外之地了,哪裏還有淨土?

  讓太孫不得不害怕,知道跟安定侯府不可能和解。

  顧重陽回到他院子裏,安靜的吃著飯。

  茜羅在宣府鎮,現在是沈氏的丫頭。

  樊婆子覺得跟著他沒有用武之地,也去了宣府鎮。

  長戟被他派去辦事了。

  偌大的侯府安靜無聲。

  那幾個唱戲的女孩都安靜下來,都是因為皇宮裏那位。

  那位像是困獸一般,現在是一點點小錯就可能下到昭獄裏。

  尤其是勳貴之家,正是賞花時節,大家夥宴樂都不敢了。

  人人自危!都縮著腦袋做人。

  長戟回來,“季家煮熟的鴨子飛了,醬醋局今年的供應被截走了。”

  本來就是預料之中,顧重陽也未在意。

  心說:安定侯府開不了源了就隻能想辦法節流。

  等他們的爪牙一步步被拔掉的時候,就是再次露出爪牙的時候。

  不過他好像猜錯了,胡家若是能輕易認輸,也不會走到今日的位置。

  安定侯府,經過這次的波折,一家人反而盡釋前嫌了,空前團結起來。

  就是二房一家,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也不再扯後腿,積極幫著家裏應對。

  所以說能成為高門大戶也不是全憑運氣。

  這次的打擊對安定侯府太大,還好最後找到的線索都被他們及時掐斷了,皇上隻能猜測是他們所為,沒有證據。

  不過皇家有任性的權利,即使沒有證據,隨便找點毛病也能降罪。

  他們家也算是傷了些筋骨。

  胡維昆數年前經手的糧草押運被劫也被人趁勢翻出來再查。

  經年的案子倒是不怕查,但是為了避嫌,皇上下令讓他在家休養,他手中的權利定然要被人瓜分了去。

  “那位已經老糊塗了,不能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我們家從現在開始每一步都得小心,不能再被人抓住把柄,讓家裏的小輩出去都低調些。”

  又說:“太孫主要是有鄭妃做內應,女人的枕邊風也不能小覷,太孫那事先擱一擱,想辦法把鄭妃拉攏過來,先從她娘家那邊試試,老二,這事你親自去辦。”

  “大哥,我們現在又不能給他封官,又沒有銀子,怎麽拉攏他?”

  “銀子你不用擔心,已經找到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