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嫌棄
作者:黑魚精      更新:2020-05-11 01:06      字數:4522
  杜氏這樣說話,聽著就像是在嫌棄新購置的宅子不好。

  但是你一個內宅婦人,有嫌棄的資格也不該把自家嫌棄成這樣吧?

  一時間屋裏的仆婦都噤了聲,縮著頭鵪鶉一般,生怕受了牽連。

  陶氏等人也被她的話鬧得瞠目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不過也都知道她的本意不是嫌棄,她就是覺得這樣的宅子大張旗鼓的辦暖居宴丟人。

  是她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袁明珠扶額,貧寒乍富後的自卑和無措,對她娘似乎是過不去的坎了。

  從給她姐姐擇婿,到管教家下人等,到跟親友的交往……,從來沒自信過。

  陶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就是找個由頭辦一回宴席罷了,哪還有這麽多講究啊?”

  梁氏硬擠出來些笑容,“是啊娘,我們家也就之前蓁姐兒滿月的時候辦過一回宴席,辦得還不太大,三弟娶親,到時候來的客人得比蓁姐兒那時候多得多,

  家裏人都沒經驗,怕到時候怠慢客人,這不就先借著這回的暖居宴演練一回,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讓人笑話。”

  不管是滿月酒還是暖居宴,因為不是很正式的宴席,有疏漏的地方大家也不會太計較。

  若是輪到娶媳婦嫁閨女的時候再出紕漏,得讓人笑許多年。

  各家隻要有宴席,席間大家就會拿出來說笑一番。

  杜氏左右為難,既覺得有演練一下的必要,又不想以這個為由頭辦宴席。

  不過她也沒有好主意,隻能沉著臉沒說什麽。

  晚上,鄭媽媽領著春盛過來。

  春盛長高了些,或許是誰的小廝行事像誰,也跟袁季駒似的帶著股子沉穩勁。

  跟袁明珠行了禮,問:“二小姐叫小的什麽事?”

  袁明珠:“我四哥呢?”

  “三位少爺在替大少奶奶寫帖子和記賬單。”

  袁明珠拿了幾個小瓷瓶:“這是新做的麵脂,拿給三哥和四哥送人使。”

  又拿了一封信,“信給四哥看,別讓其他人看到。”

  看曾祖父的樣子就不想讓他們搭理尹桃花。

  隻是若由著她蹦噠,太煩心了。

  就姐姐跟姚家那件事,他們就險險陰溝裏翻船,所以讓她放過尹桃花,她心裏這口惡氣消不了。

  春盛把信揣在懷裏,拿著那些個瓷瓶出了內院。

  迎麵跟袁弘德走個對麵,“從哪裏來的?”

  春盛回答:“二小姐讓小的拿去給三少爺和四少爺送人用。”

  袁弘德雖然疑心他們兄妹背著家裏做什麽,不過沒根沒據的也不好說話。

  揮揮手讓春盛出去了。

  晚間跟陶氏說:“那個尹桃花如今身份尷尬,你跟明珠說說,不好讓人把她跟咱們家聯係到一起,所以最好不要搭理,

  這些日子拘著她一些,別讓她到處去了,就跟著你學著做做針線。”

  又說:“我也找機會跟叔駒幾個陳明利害。”

  陶氏應了,“我明日就找她說。”

  袁弘德揉揉額頭,孩子們太有主見也愁人。

  外人可不會替你掰扯舊日仇怨,隻會認為你是看親戚落難了撇清關係,甚至落井下石。

  陶氏第二天一早就把袁明珠叫到身邊,“你三哥馬上娶妻了,你來幫曾祖母看看給他選什麽樣的被麵。”

  袁明珠看看腳步頓了頓又繼續往外走的曾祖父,脆聲應道:“好,我馬上就來。”

  她如今跟曾祖父母住在一個院子裏,住在西廂房。

  回屋交代鄭媽媽:“春盛若是過來,你跟他說曾祖父提防了,讓哥哥也小心行事。”

  換了一身家常衫子去了曾祖母那邊的宴息室。

  吳媽媽給她端了一碗熱油茶,“溫度剛剛好,二小姐嚐嚐。”

  袁明珠聞著就一股香甜的味道,喝了一口,果然很好喝。

  陶氏過來,就看到她嘴唇上沾了一圈像白胡子似的。

  忙拿帕子給她擦幹淨,“看看你,跟個小花貓似的。”

  絮絮叨叨說著“好鞋不踩臭狗屎”的話。

  袁明珠隻管點頭答應著。

  心說:她這也不算欺騙長輩,她本來就沒打算幹什麽,隻是打算讓四哥去幹點什麽。

  卻說袁弘德去了外院,讓人把三位少爺請來。

  袁叔駒看看滴漏,問:“曾祖父說沒說什麽事?”

  “太爺沒說。”

  袁季駒:“你先過去吧,我們馬上就去。”

  兄弟三個交換了眼神,袁季駒:“估計是尹桃花的事。”

  又說:“這人到什麽時候都是禍害,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不能心慈手軟。”

  兄弟三個商議著要說服曾祖父。

  三人收拾好書篋,一起去了外院。

  一聽果然是為著這事。

  袁季駒裝作才得知此事,“哦?那個人是袁鐵栓媳婦啊?我說怎麽對我們家的情況這麽熟悉呢?”

  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

  問袁弘德:“曾祖父打算怎麽辦?這種人留著總是隱患,這回是安定侯府,下次換個其他侯來她還是免不了為虎作倀,

  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次數多了萬一有一回著了人家的道,我們家有幾個妹妹夠賠的?”

  涉及妹妹們,曾祖父總是行事謹慎,不可能由著這隱患存在著。

  果然見曾祖父神色有所鬆動。

  接著道:“不是說她攀上了禦馬街的胡家了嗎?她若一直是金穀裏的一個妓子還好說,翻不起大浪,跟胡家攪和一起,誰知道他們會做什麽?”

  說完這話他就後悔了,曾祖父的話裏並沒有提到尹桃花攀上胡家,是妹妹的信裏告訴他們的。

  話已說出來,想咽回去都不能,隻能匆匆結束這個話題:“我們先去學裏了,曾祖父再仔細想想,晚上我們再詳談。”

  拉著哥哥和弟弟就走。

  三兄弟走了,袁弘德仔細想著利弊。

  突然一拍桌子,“這幫臭小子。”

  不過他確實被袁季駒的一番話打動了,尹桃花確實是藏在暗處的惡犬,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躥出來傷人。

  袁弘德跟袁叔駒他們商議處置尹桃花不提,杜氏也很快知道為何要先演習一下。

  暖居宴的前一日,袁家就擺好了桌椅,搭起了彩棚。

  不僅各院都都利用起來,就是門前的巷子裏,也安排好各家車輛在哪裏停放,各家下人在哪裏歇腳。

  杜氏很是慶幸長媳得力,一樁樁一件件安排得有條不紊。

  她就隻需要像個老封君似的陪著陶氏待客就行。

  入席前大家都湊在一起吃著瓜子小點心,喝著茶一起說著閑話。

  “要說這宅子可有不少年頭了吧?我記得我小時候就跟著我家祖母來吃過酒席。”

  說這話的婦人四十許年歲,怕主家不喜,聲音壓得極低。

  “可不是不少年頭了,聽我婆婆說她小時候這宅子就有了。”

  之後就是嘰嘰咕咕議論起洪家的事,“真不值當的,為了貪墨那點銀子逼死人命,把自己家都搭進去了,

  嘖嘖嘖,聽我們家那口子說,他們家的女人都充入教坊司了,……。”

  聲音越來越低,頭都湊到了一起。

  杜氏看著一圈一圈頭碰頭湊在一起的人,隻疑心人家是在嘲笑他們家買了犯官家的宅子。

  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還是劉大太太來了,大家都圍上來跟她寒暄,大家都隨著劉大太太誇起這宅子好,她心裏才舒坦一些。

  劉永昶帶著弟弟跟各家女眷見了禮,就帶著弟弟隨著一幫子少年郎往側院去。

  這處側院跟女孩兒們坐席的另一處院落就隔著一道花牆,從這邊就能聽到對麵嘰嘰喳喳的聲音。

  少年們被聲音吸引,狀似無意地從花牆處往隔壁看去。

  隻有劉永旭,趴在牆上跟個超大號的大壁虎似的還不算完,還要扯著嗓子喊人。

  正正經經喊也就罷了,聽聽都喊的啥。

  “袁幼駒,袁幼駒。”

  他哥哥趕緊把這人憎狗嫌的熊孩子從牆上撕下來。

  不過已經遲了,正主已經被驚動了。

  今日因為宴客,梁氏特意囑咐下人們把袁幼駒給關起來一日,省得它嚇到客人。

  隻是這小東西實在太機靈,不曉得什麽時候就自己跑了出來。

  正躲在園子裏玩呢,突然聽到有人喊它。

  小東西有點人來瘋,看到這麽多人就順著圍牆走了過來。

  許是覺得這些人把它喊來卻不搭理它,從牆上摳了小泥塊就往他們身上丟。

  男孩們這才發現頭頂的它,有覺得新奇招手往下喚它的,又害怕跺腳揚手驅趕它的,有拿泥巴反擊的,有觀看的。

  帶路的春盛又是驅趕袁幼駒又是讓大家別理它,不理它它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奈何沒人聽他的。

  女孩們早在劉永旭作怪模樣的時候就發現他們了,不過因為矜持都裝成沒聽到。

  到了袁幼駒開始做怪模樣,女孩子的矜持維持不住了,慧姐兒拿手肘搗搗袁明珠:“你們家袁幼駒,好像打起來了。”

  正說著,袁幼駒突然從牆上消失了。

  再出現的時候,頭上多了一頂帽子,搖頭晃腦的臭顯擺樣,氣得底下一眾少年叫喊得更凶了。

  袁明珠知道不能再裝看不到了,隻得喊了一聲:“袁幼駒!”

  袁幼駒跐溜從牆上躥下來,帽子掉了都不管了,一下子躥到袁明珠跟前。

  袁明珠走過去把帽子撿起來,讓丫鬟拿去隔壁還給人家。

  劉永旭看到袁明珠走過來,越發怪腔怪調的喊:“袁幼駒,袁幼駒。”

  被他哥哥和小廝捂著嘴拽走了。

  其他人隻當劉永昶是擔心他再把那隻猴子招來,見他們走了也隨在後頭走了。

  袁明珠麵上隻做不知道,心裏恨不得把他按著狠揍一頓。

  招呼小姐妹們,“我們去屋裏坐吧。”

  宴席快結束的時候,袁明珠總算找到空閑坐在外頭廊下歇息一會。

  要不怎麽都說辦宴席累人呐!

  芸香突然衝著她背後屈膝行了一禮,“劉少爺。”

  袁明珠扭頭一看,臉一下黑了。

  翻著白眼挨挨蹭蹭過來的人,不是那個冒充純良小白兔的熊孩子又是誰?

  “對不起。”

  聲音很低,再配著翻上天際的白眼,袁明珠一下子沒聽清楚他說的什麽。

  “啊?”

  劉永旭隻認為他是故意刁難他,鼻子也皺上了,大聲了一些:“對不起!”

  他哥哥跟在他身後,大概是看不到他翻白眼的模樣,還覺得他弟弟已經吃教訓了。

  躬身施了一禮:“我家小弟頑劣,我已經教訓過他了,還請袁家妹妹莫怪。”

  袁明珠還了一禮,看看低下頭看不到表情的劉永旭,“小孩子頑皮些也是人之常情,不算什麽,劉世兄太客氣了。”

  劉永旭飛快的抬眸看她一眼,又低下頭。

  等袁明珠陪著曾祖母去二門送客的時候,更是聽到無數的讚譽不要錢似的吹捧給劉大太太聽。

  都是誇她的兩個孫兒的,連曾祖母都誇了好幾句。

  看著都不似作偽,語氣和表情都十分真誠。

  別人袁明珠不知道,她曾祖母誇人肯定是心裏覺得好才會誇,不會虛與蛇委。

  暗自搖頭。

  不過人家的孩子還輪不到她說三道四,再說也不常見到,也不是總能受他作弄。

  袁明珠現在得忙著幫大嫂盯著餐具桌椅和各種鋪陳擺設入庫,忙得顧不得關心旁人。

  看著被打碎的一堆瓷器,把杜氏心疼的心肝顫。

  內院女客這邊還小心些,外院男客那邊和側院孩子們那邊,毀壞了好些。

  尤其男客,劃拳拚酒喝醉了以後,走路都走s形,看人都看成重影,打破的盤子碗更多。

  “這些人都是吃飯呢還是吃盤子!”

  梁氏忙讓人把大件的還能修補的收拾起來,不能修補的碎瓷撿了丟了,省得她越看越心疼。

  又把剩下的菜端了給鄰居分了。

  都收拾好了,人累得都不想動了。

  梁氏笑她:“這就累了,等你三哥娶親,得辦三天的流水席,那時候看你怎麽辦?”

  袁明珠哀嚎一聲。

  杜氏進來,看她葛優躺在椅子上,“看看你像什麽樣?哪個做媳婦的不都是這麽過來的?你這個樣子,以後嫁了人做了宗婦,還能也這個樣。”

  又說:“聽隔壁周家的大奶奶說,她娘家娶回來的弟媳婦就不行,娶個媳婦辦的宴席沒眼看,客人都上桌等著大眼瞪小眼,菜就是出不來。”

  搖頭看著女兒:“你要是也這麽給我丟人,到時候你公公婆婆不得找家來?我連對答的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