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哀求
作者:黑魚精      更新:2020-05-11 01:06      字數:4746
  跟郭大叔告別後,袁明珠回到馬蹄巷。

  分別在即,袁珍珠正把作坊那邊的事務跟鄭媽媽交接。

  “這些單子是城裏各家奶奶小姐要的貨物,盡快給她們送去,這些是莊子裏小姑娘們加工的數量,回頭照著這個數量給她們付工錢……。”

  袁明珠靜靜地聽著姐姐一項項跟鄭媽媽交代著,沒想到短短一些時日,姐姐已經接手了作坊裏這麽多的工作。

  實際這些工作姐姐做比鄭媽媽做要更合適,鄭媽媽雖然粗識一些字能勝任這份工作,但礙於身份的差異,那些城裏的奶奶小姐似乎不願意跟她交流。

  沒有打擾姐姐,袁明珠悄悄的離開作坊回到宅子裏。

  給姐姐又添了幾箱子的物品。

  她覺得姐姐極大可能會就此遠嫁,以後山高水遠,再見就難了。

  兩天以後,郭恒生那邊就遞來了消息,昌隆號抵達北關碼頭。

  來送信的是郭大叔家的小兒子春莊,“袁家姐姐,我爹讓我來跟你說一聲,昌隆號泊在碼頭了,明天中午啟程,你們準備好上船。”

  虎頭虎腦的小子,五六歲的樣子,看著十分憨厚可愛。

  袁明珠示意燕柳給她抓了一把點心。

  春莊扭扭捏捏的接了,跟燕柳道謝:“謝謝姐姐。”

  燕柳按照袁明珠的吩咐送春莊出去,回來途中被燕草攔住。

  “燕柳妹妹”

  燕柳不想跟她說話,低著頭沉默不語。

  燕草:“我們姐妹一起進府的,自然比別人更親近,我眼瞅著就要走了,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

  語氣傷感。

  說到傷心處,聲音哽咽:“我知道妹妹對我有想法,可是上次那件事我真不是有心的,我也不知道二小姐怎麽就會生氣了,

  妹妹你生氣也是應該的,是我連累了你,害得你被二小姐教訓,可是,看在我就要走的份上就原諒我好不好?”

  拉著燕柳的衣袖晃著。

  燕柳見她哭得悲切,說:“我不生氣了,你別哭了。”

  燕草才止住眼淚:“還是妹妹對我好。”

  問她:“剛才你送的是誰家的少爺啊?”

  燕柳:“碼頭郭家的少爺,來送個信。”

  燕草知道有些箱籠已經上船運走了,她們這些人肯定也得坐船走。

  郭家人來送信,送的什麽信不言自明。

  “哦!我們要坐的船到了嗎?什麽時候走?”

  “已經到了,聽說是明天中午啟程。”

  “是嘛,這麽快!”

  又說:“你忙吧,我得去看看有沒有遺漏的,二小姐又給添了一些東西,可不能落下,回頭你去找我,我給你準備了些禮物,就當是念想吧!”

  燕柳還怪感動的,“謝謝燕草姐姐。”

  “自己姐妹客氣什麽?你要是真想謝謝我就給我做點點心,你上次做的那個酸棗糕還挺好吃的,酸酸甜甜,我很喜歡。”

  陶氏喜歡酸甜口味,廚房常備的糕點就是酸棗糕。

  燕柳跟管廚房的青岩家的好,經常去給廚房幫忙,燕草覺得讓她去要酸棗糕肯定有。

  燕柳:“我去廚房看看,要是還有拿給姐姐。”

  燕柳忙活完了就跑去廚房幫忙。

  幹活的空隙問青岩家的:“嬸子,酸棗糕還有吧?”

  青岩家的:“有,太奶奶回村裏了,之前準備的棗泥一直沒用完,我昨天才剛做了一爐,你要吃嗎?要吃就拿去吃,我回頭再做。”

  “要。”

  青岩家的拿碟子去給她裝了一碟子,“回頭別忘了把碟子還回來。”

  燕草吃了酸棗糕以後跑了一夜的茅房。

  跟她同屋的人問她:“要不要跟主子說一聲請個大夫啊?”

  “黑燈瞎火的,城門也關了到哪去找大夫?別聲張了,馬上就天亮了,天亮再說吧,你們趕緊睡吧,明天還得起來當差。”

  說得很是識大體。

  到了早上拉肚子拉得小臉蠟黃,走路兩條腿都打晃。

  大家一看這樣下去不行,忙去報了袁珍珠。

  離別在即,昨天晚上袁家姐妹睡在一間屋裏,說了一晚上的話,去報的人到的時候兩姐妹剛起。

  袁明珠:“拉肚子?”

  “我去看看。”

  袁珍珠:“我也去。”

  熱天正是各種腸胃病的高發期。

  有些人貪涼,或者是凍著肚子了,或者是吃多了生冷的食物。

  還有夏季的食物保管不好容易**變質,人吃了也容易腹瀉。

  袁明珠給燕草看了,讓人拿了藥丸給她服下。

  “奴婢沒用,這樣的關頭出這種事。”

  袁珍珠:“你好好養病,別胡思亂想。”

  “奴婢不該貪嘴吃多了廚房拿來的糕點,不會耽誤小姐的行程吧?”

  耽誤行程肯定不行,隻能換人了。

  袁明珠跟姐姐商量:“姐姐看換誰好?”

  袁珍珠:“隨便哪個都好。”

  “哪能隨便啊?姐姐離家遠了,更得使著順手的才行。”

  “要不就換燕柳吧!雖然年歲小些,但勝在勤勉,再多帶一個,廚房的豌豆跟燕柳好,讓她跟著,也能打理好姐姐的飲食。”

  南邊跟他們飲食習慣差別還是很大的,就怕姐姐去了那邊吃不慣。

  處理好這些,袁明珠讓人把廚房的人喊來。

  除了說了把廚房的豌豆抽調到大小姐身邊,還重申了一遍食品保管。

  “雖然這次隻是燕草吃多了拉肚子,但是也要引以為戒,做少一些做勤一些,放的時間長了寧可浪費了也不能再吃,這次就不追究了,不能有下次。”

  青岩家的跪在地下,“奴婢冤枉,因著酸棗糕是做給太奶奶吃的,奴婢一點都不敢馬虎,用的餡料一直吊在井裏保存著,用之前奴婢特意嚐過的,外觀和味道都沒問題,

  這一批糕點也是前天才出爐的,太奶奶不在家,家裏沒人吃,除了給燕柳一些剩下的都是俺們跟俺家雲兒吃了,俺家雲兒一點也沒事,大家也沒事。”

  廚房的人也都說確實如此。

  “奴婢也吃了,沒有問題。”

  “俺也吃了好幾塊。”

  “你們先下去吧!或許是她吃了別的。”袁珍珠吩咐。

  因為不是群體**件,又趕著送袁珍珠出門,這件事就先揭過去了。

  不過主子這邊揭過去了,底下人沒揭過去。

  青岩家的問去打聽的人:“打聽清楚了,她昨天沒吃別的就隻吃了糕點?”

  “打聽清楚了,她那屋裏的人說她晚上胃口不好,就隻吃了糕點。”

  青岩家的也拿不準了,嘀咕著:“還真是吃糕點吃的?那麽些人吃了都沒事,就她金貴。”

  袁明珠送了姐姐一行人上船。

  “姐姐一路注意身體,隨身的包裹裏放了常用的藥丸,有不舒服別挨著,趕緊吃藥。”

  “馬上就白天熱夜晚涼了,夜晚別貪涼,關好窗戶,蓋好被子。”

  “到了那邊就寫信回來。”

  心裏把姚家的人又翻出來詛咒了一番,不是他們,她姐姐就好好的待家裏,哪裏用得著跟逃難似的躲出去。

  待船離開碼頭,變成河道裏的一個小黑點,芸香問:“小姐,我們回去吧?”

  “給大哥的信寄出去了?”

  “昨天就寄出去了。”

  “走吧!”

  馬車剛晃悠悠進了莊子,就停下來。

  隱隱約約還有嘈雜的人聲傳來。

  芸香看了心不在焉的袁明珠一眼,問車夫:“陳大叔,出什麽事了?車怎麽停了?”

  “不知道出了啥事,好些人堵著咱們家的門,要不要繞道從側門走啊?”

  袁明珠撩了車簾,果然看到宅子門口聚了好些人。

  “繞路從側門走,派個人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她大概猜到了是什麽事。

  果然,等他們從側門進了宅子就看到全家人都在。

  正門被人擂得砰砰響。

  門外有人高聲哀求著,“袁家曾祖父母,求求你們行行好,讓你們家大姐兒去看看我家三弟吧!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家的錯,不該誤信謠言退了兩家的親事,

  我家三弟是無辜的,她對你們家大姐兒確是癡心一片,為了你們家大姐兒已經好幾日水米未進了,再不吃東西人就不行了,

  看在兩家往日的情份上,讓你們家大姐兒去見見他吧,勸勸他好歹吃些東西,因為我三弟不肯進食,我父母都病倒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誰都有父母親人,你們就發發慈悲吧!”

  “袁家曾祖父母,行行好,開開門啊!”

  袁弘德問袁明珠:“你姐姐送走了?”

  “送走了,剛剛上船!”

  一家人都鬆了一口氣。

  誰也沒料到姚家會突然把姿態擺得如此低。

  之前也隻是姚家三郎去家裏鬧,大家也隻是當成鬧劇看看,誰知從昨天開始姚家三郎不來了,換成他哥哥嫂子們來了。

  跪著哀求說他們弟弟因為癡心一片絕食了,帶著父母都因為心疼兒子病了。

  讓袁珍珠去看看他,不然就是見死不救。

  袁明珠笑道:“往日也沒看出來姚家的三郎還是個癡情種!”

  杜氏兩隻眼睛哭得跟鈴鐺一樣。

  嗔怪的看了小女兒一眼:“你還有心情笑鬧。”

  眼淚又落下來了。

  她都快愁死了。

  姚家這塊狗皮膏藥像是撕不下來了,賴著他們家了。

  袁明珠和吳氏一左一右扶著曾祖母,“我們進屋慢慢說,左右姐姐也不在這裏,我們就是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梁氏扶著婆婆跟在後麵。

  他們是追著姚家過來的。

  昨天姚家人去了他們家哀求,今天一早又去了,他們隻關著門不理會。

  誰知道他們哀求了一會突然停下來,有人跟他們說:“別在這裏哭了,他們家大姐兒不在這裏,在馬蹄巷那邊他們家新買的莊子裏,你們趕緊去那邊。”

  想著這邊宅子裏沒有長輩在隻袁家姐妹在此,萬一頂不住跟著去了姚家,這樁親事就又甩不掉了。

  緊趕慢趕追著一路過來,隻以為來不及了,誰知道小妹會如此雷厲風行,早把人送走了。

  袁明珠說得雲淡風輕,實際心裏正怦怦跳呢!

  他娘的,再晚一小會就被堵個正著了。

  出這主意的人也不簡單啊!把人心揣摩得十分透徹。

  他們家若是攔著不讓姐姐去姚家見姚家三郎就是良心不好,見死不救;

  若是讓姐姐去了,就是對姚家三郎餘情未了。

  吃瓜群眾可不管內情,他們就隻想看大團圓的結局。

  茶館裏說書人的題目袁明珠都替他們擬定好了:信謠言糊塗爹娘棒打鴛鴦,癡心郎遇癡心女破鏡重圓。

  這世上哪裏有那麽多破鏡重圓啊!

  破了的鏡子就是拚起來了,那上頭的裂痕就能視而不見了嗎?

  日子是給自己過的,不是過給人家看的,誰難受誰自己知道。

  進了屋子,杜氏焦急地問:“現在怎麽辦?”

  梁氏抬抬眼皮,早長點心也不至於被人這樣逼迫。

  現在人不在家了,根本用不著著急了婆婆又著急了。

  真是該著急的時候不著急,不該著急的時候瞎著急。

  打定了主意以後家裏的事不能讓婆婆多插手,她勞累些也得把管家權抓好了。

  袁明珠:“娘,你坐下喝點茶歇歇,一家人都在呢,不會讓姐姐吃虧的。”

  袁季駒:“大嫂二嫂,你扶著娘去後頭歇著吧,這裏我們會處理。”

  沒等杜氏說話,兩房兒媳婦就架著她去後頭歇著去了。

  袁明珠看著好一會才回神,吩咐芸香:“去廚房端些茶點送去。”

  這些日子她不在家,好像家裏的格局都變了。

  正說著,外頭下人稟報:“太爺,側門有人求見,說他是王記漆鋪的。”

  袁弘德納悶,“漆鋪?”

  他們跟漆鋪的人沒有來往啊?

  袁明珠:“咳咳咳!”

  袁弘德改口道:“啊!請進來吧!”

  王家大郎坑了他爹一把,怕他爹收拾他,匆匆從家裏跑出來給袁家報信。

  進了村一看這架勢,暗想:多虧他來了,哭得那麽假模假式的,一看就是沒安好心!

  當初他爹和他爺爺出事,雖然那時候他年歲尚幼,也記得大人心力憔悴不是正門外這些人的模樣。

  真正心力憔悴的時候就顧不得大聲嚎了,悲傷又不是唱大戲,大聲嚎的都是嚎給人看的。

  尤其還顧著跟圍觀的人講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王家大郎看到大門被姚家那些人占據著,知道找不到機會進門。

  隻能遠遠的看著。

  這一看真讓他看到異常了,他也看到了他爹提到的那個看熱鬧不往入群裏頭擠,卻躲在後頭的人。

  正在這時,他看到有兩輛馬車過來。

  馬車停在了遠處,之後繞道走了。

  王大郎心底一動,朝著馬車的方向走過去,看到馬車進了宅子的側門。

  於是他就拍響了袁家的側門。

  隨著下人進門,相比於外頭的嘈雜,院子裏稱得上鴉雀無聲。

  就顯得外頭的聲音無恥又無賴。

  袁明珠看到來人,認出是王記漆鋪的少掌櫃。

  王大郎看著這麽些人,還有跟他年歲差不多書生裝束的人,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