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幽州篇】裂獒
作者:岱起      更新:2020-06-27 14:47      字數:2693
  朱俊是和皇甫嵩並列為“漢末三將”之一的漢軍宿將。在中平元年皇甫嵩圍困廣宗城的同時,身為中郎將的朱俊帶領漢朝軍隊一舉蕩平了南陽黃巾固守了一年之久的宛城,為皇甫嵩與張角的冀州之戰掃平了後顧之憂。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從袁術的“剿滅黃巾”的假消息傳到雒陽後,朱俊的政治生命和戎馬生涯就戛然而止,雖然沒有走上死路,卻也被高高掛起。

  如今,在外戚和宦官的政治鬥爭中,這個本被遺忘的老將再次扮演了救火隊員的角色,披掛上陣去守衛漢帝先皇的陵寢和帝國的最後尊嚴。

  大軍如一條長龍,順著雒陽西門迤邐而出。城牆上,年少的皇長子劉辯代表天子劉宏檢閱三軍,這是大漢朝曆史上第一次,軍隊在天子檢閱後直接奔赴戰場殺敵。

  每一位將士見到代表皇室的皇長子,無不眼含熱淚,心潮澎湃。接受天子檢閱,將是他們一生引以為傲的高光時刻,將激勵他們去勇敢麵對千裏之外的腥風血雨,為大漢的延綿獻出寶貴生命。

  而在皇長子身後,何進挺著將軍肚一副傲然氣派,似乎他已經站到了權力的頂端。

  城門下,一襲紅袍的孫堅在和自己情同兄弟的周異不舍話別。

  一堵城門,隔開了得意和失意兩種滋味的人生。城外一側,在剿黃中展露頭角的孫堅意氣風發;城內一側,公車上書一案的替罪羊周異情態落寞:

  “文台兄(孫堅字文台),這次隨朱公西征,邊、韓匪逆猖狂,萬望小心保重。”

  “異弟切莫失落。官場起落,人生常態。稍作休整,憑你的才能將來必是三公大才。”

  “就是,周叔叔將來一定是大才!”一身甲胄的孫策從一旁插嘴。此時的孫伯符一身甲胄,不知情的旁人走過,誰也不知道這位英武的小將軍竟然何成樓上孱弱的皇長子一般年歲,都隻是剛滿十歲的小孩子。

  “放肆!長輩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孫堅做勢就要敲打自己頑劣的兒子,卻被周異笑著止住。

  “策兒年少,童言無忌,兄長不要責怪。話說回來,此番西征,我想請兄長帶犬子出去見見世麵。”

  “你是說瑜兒?!”孫堅詫異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周異將身後那個白麵瘦弱的孩子推到身前。

  “此番官場失意,讓我明白,周家累世公卿不過是虛名而已。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瑜兒若是不出去曆練曆練,學一學策兒這一身尚武精神,恐怕以後也隻會和我一樣沒出息……這孩子好歹粗通文墨,想必作軍前一介馬弁還能為兄長分憂。”

  不等父親說完,在旁沉默的周瑜誠摯的作了一個長揖,知書達禮和頑劣的孫策形成了鮮明對比。

  “賢弟怎麽如此自謙!此次西征不比尋常,刀劍無言,我怕萬一瑜兒有個好歹……”

  孫堅麵露難色,本要拒絕周異的不情之請,卻不料周異竟然決絕下拜,令他實在難以推脫,隻得連聲應諾。

  “你放心,就是我戰死,也絕對保著瑜兒安然回家!”

  孫策見到同齡人倒是無比興奮,一把將周瑜拉上戰馬。孫堅和周異又是一番誠摯訣別,然後慨然上路。

  而在千裏之外的並州北部,另外一場閱兵儀式也在肅穆的氣氛中進行到了**。

  “為大漢天子而戰!”

  “為大漢天子而戰!”

  “為大漢天子而戰!”

  ……

  南匈奴二十個千人隊連人帶馬排成齊整的方陣,在五原塞王庭外二裏的草場上齊聲高呼著口號。

  檢閱這隻匈奴主力的不是年邁的羌渠單於,而是堂堂並州刺史張懿。在他身後,兩列華麗的騎隊緊密跟隨。一列是刺史主簿呂布和一百名精銳的並州騎卒,另一列則是羌渠單於、呼廚泉王子、各部諸王以及匈奴勳貴。

  在匈奴人山崩般的呼喊聲中,張懿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使君請看,強壯的匈奴兒郎將成為大漢北部最為堅固的城牆!”

  羌渠單於依舊像往常一樣,保持著大漢忠犬的樣子。隨著左賢王的死,匈奴和黃巾的會盟的消息被按了下來。普通匈奴人和漢朝人一樣,隻知道雙方有一些私下往來,就像中山、常山諸國也難免和黃巾軍控製下的代郡有商貿往來一樣。

  張懿聽到單於的話,無禮的回以一聲嗤笑:

  “大單於,聽說匈奴人也養狗,你們覺得養狗重在什麽?重在狗的忠!不忠的狗,和狼有什麽區別?”

  此言一出,匈奴勳貴一片嘩然。呼廚泉當場就要拔刀,卻被與漢朝有舊的前王一把按住。

  匈奴人注意到,張懿身後身高九尺的壯漢正不屑的掃視著自己,似乎一隻豹子撲食前的蓄力。

  羌渠單於卻毫無怒色,依舊殷勤的款待著上國來使。

  眾人在營帳前下馬,依次進入王帳。就在張懿正要狂傲的邁進匈奴王帳時,突然一聲虎嘯驚的他腿一軟,嚇得一把摔在王帳外的紅毯上。

  “草原之上,怎會有猛虎?!”

  眾人像聲源處望去,根本不是什麽猛虎,而是一隻通體玄黑的異獸,長著狗一般的外形,卻有著獅子一樣的體格,露出狼才有的利齒獠牙,,正靠一條手臂般粗細的鐵鏈拴在王帳外的石柱之上,衝草原上的不速之客們發出了一聲聲震天怒吼。

  “使君勿驚,這是犬子呼廚泉近日新得的寵物,名曰獒犬。眼下還不通人性,不成想驚到了貴客。呼廚泉,還不快把這孽畜牽走!”

  “獒犬日食三狼,能一口咬斷老虎的脊椎。想必是看到草原上的虎狼來了,餓得直叫……”

  呼廚泉終究是按不下年輕氣盛的性子,借著父親的解釋回敬了並州刺史的無禮。

  呂布的眉毛輕輕一挑,不動生色的瞥了一眼年少的王子和狂躁的猛獸。

  呼廚泉見漢人沒有回擊,以為是獒犬的怒吼徹底壓住了他們的氣勢,心中輕慢漢人之心更勝,恨不得借此機會直接宣告匈奴脫漢獨立。

  他以牽走獒犬為借口,命手下人在牽走獒犬的時候,手中一鬆,獒犬立刻脫離了控製,衝著漢人們撲去。

  呼廚泉還在一邊呼喊:“上使小心!”,手指卻暗中指向了張懿。獒犬素來經受呼廚泉訓練,順著王子的指尖張開了血盆大口。

  羌渠單於自然明白兒子的企圖,手上來不及阻止,心裏卻在高聲咒罵鑄成大錯。

  現在不是和漢朝開展的最佳時機,讓敖犬咬死張懿,無異於公然向大漢這條巨龍立刻宣戰。

  就在眾人以為張懿要血濺當場時,一旁的呂布以極快的身法擋在身前,兩隻手分別鉗住了獒犬的上下顎。

  那猛獸剛要用堪比熊掌的利爪撲打呂布,隻見呂布突然眉頭緊皺,大喝一聲,雙手在胸前一字張開,竟然將那食虎吞狼的凶獸順著顎骨從頭到尾生生撕成了兩半!

  隨著一聲難以名狀的筋骨撕裂之聲,一腔鮮血自下而上頓時噴湧而出。獒犬的腸子內髒淩空飛出一丈高,一腔熱氣在空中噴薄升騰,整個過程像一場血爆,即便是陰間的厲鬼,恐怕此時也不得不嚇得手腳哆嗦一番。

  “狗不忠,就得死。”

  隨著一聲死神般的宣告,渾身沐浴著獸血的呂布屹立在王帳前,不屑的掃視著眼前抖似篩糠的匈奴人。而眾人終於發現,在這樣的神將麵前公然反叛,眼下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突然,他扭身抓住了羌渠單於,放肆的問道:

  “於夫羅,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