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覺醒
作者:
岱起 更新:2020-05-19 02:12 字數:2573
迷蒙中,張角睜開了雙眼。
天地籠罩在黑暗中,他隻覺得有人似乎在用木棍攪動著自己的神經線,頭痛欲裂。
在他對麵,一個黃袍白發的道人正踞坐在一束白光下,眯著眼睛傲視自己。
“小子,當王好玩嗎?”
張角使勁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說道:“我……我不是他們的王……我當這個教主,隻是想引導他們找到自己的路。”
“懦夫!王要有王的覺悟!”
對麵的老道大吼一聲,噌地站起身來:
“他們的路就是追隨一個執掌天下權柄,殺伐果決,有雷霆萬鈞之勢的王!你不想當王,他們就會去擁戴別人當王!到那個時候,死的不隻是你,還有我經門一脈,以及數以萬計的黃黃教眾!”
話音落下,黑暗中雷聲滾滾,讓人不知道頭頂的到底是烏雲還是黑幕。
那老道指尖如箭指向張角眉心:
“當日你在那落虎村,若是一刀殺了那無恥村夫,早已立威於天下,張燕小賊怎敢生叛逆之心?!我數千教眾又怎會命喪常山!”
“我隻想救人,這不就是王道嗎?”張角言語有些動搖。
“王道既是天羅傘蓋,更是長劍瀝血!”
那老者伸手插進張角懷中,一把掏出了《太平要術》。
陰影下,老道的上半張臉完全被陰影遮住,隻有嘴角在確認經書完好無缺之後,露出了一絲鬼魅的笑容。
“不能讓你白來這亂世一場。你記住,王道之要,首在用人。既要用人心,更要學會……用人命!”
圖窮匕見!
那老道不知何時竟然從經書中抽出了一把寒光短刃,刀尖衝下便要向張角心口插去。
頃刻之間,雷龍嘯空,電光火石,雷光掠過二人,照亮了那老道藏在陰影裏的麵容。
白發間,是一條橙黃的絲綢飾帶。
還有一張酷似張角的臉……
這是真張角!
而刀下的張角已然來不及躲避,本能抬起右臂遮擋。
就在右臂上的“陽心訣”花紋接觸刀尖的一刻,二人之間爆發出了一團激烈雷光,霎時驅散了一切黑暗。
“啊!!”
張角一聲大喊,睜開了緊閉的眼睛。
繡著飛馬的氈布頂下,一團篝火在旁邊微微燃燒著。
這是……胡人的帳篷?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高於地麵的胡床上,身子底下墊著一張帶著厚厚白毛的羊皮。
典韋就在一旁的地上守著自己,垂著頭鼾聲如雷,和不遠處的張寶鼾聲此起彼伏,如同二重奏。
“主公!你醒了!”
一身胡服皮襖的戲誌才踏進營帳,連忙扶起了張角。
張角使勁抬起已經壓麻木了的右臂,看了看,又摸了摸胸口,確定自己身上並沒有留下什麽傷口。
剛剛是一場夢?張角回憶著,可是醒來依舊頭很痛。
這下張寶、典韋都被驚醒,連忙點起油燈關心的聚攏了過來。
“什麽時候了?”
“大哥,差不多五六日了,我還以為我一招把你打死了呢。”
張寶開心的說著,手上從火爐邊端過了一隻陶碗,裏麵盛著半碗羊奶,慢慢送進張角口中。
張角忍著頭暈,仔細回憶起前事。
“我還活著,也就是說張燕被你們殺了?”
眾人聽張角如此問話,不由得有些尷尬。
“那逆賊現在鄴城,據說朝廷還要給他封官……”
眾人圍著張角,一邊給他喂奶,一邊講述了那日的後續經過。
原來除夕當日,張寶帶著張角的等人率領偏隊離陣,留下張梁穿起了張角的道袍,提前與張燕開戰。不知道教主已經撤退的黃巾主力,為了保護中軍主將安全,與已經改戴黑巾的黑山軍爆發了殊死戰鬥。雖然受到了兩麵夾擊,卻讓張燕在沒有得到元氏守軍支持的情況下占不到半分便宜。
就在雙方僵持之時,曹操竟帶著大隊官軍從側翼突然入場,對黃巾軍和黑山軍發起了無差別攻擊。
張燕沒想到被朝廷玩了一手,直呼上當。為了保留自己好不容易吞下的黑山軍,這個黃巾叛徒陣前倒戈,仗著自己還沒打光的兩萬人馬,投降了朝廷,並會同曹操一舉活捉了張梁。
更加殘酷的是,侯成和宋憲在開戰之前就已經將常山上的黃巾餘部屠戮殆盡,並在曹操馬蹄踏進常山山門時第一個下拜投降,和張燕一同做了朝廷的走狗。
“老三還活著就好。”
張角聽完了眾人的敘述,望著帳中篝火濺起的火星微微發愣。
“天公蘇醒,長夜將明啊!”一個聲音闖進帳篷,伴隨著塞外寒風,助燃了微微篝火。
張角被這人打斷了思路,借著火光仔細觀瞧。
“你是……丘力居!你們又把我帶到幽州了?”
眼前之人,正是張角勸說公孫瓚釋放的丘力居。
“這裏不是幽州,是幽、並更北的察汗淖爾草原,你們漢人一時還不會打到這裏。”
張角一想也是,如果不是逃到塞外,朝廷隻要一封詔書,各州郡的官軍就能將這四百人吃了。
“天公是我們部落的神,拯救過我們這些馬和鷹的孩子。天公你在這裏好好養病,我們部落的每一個人都是你忠誠的衛士!”丘力居說罷,一下子拜倒在張角麵前。
眾人連忙扶起了這位如今的部落首領。
“哎呀……”起身的丘力居,望著張角的麵孔,突然愣在原地。
“老丘,你咋了,我大哥這幾日沒有淨麵,髒了你的羊皮?”張寶問道。
“上次見過天公,和今天的眼神不同,今天的有……”老丘的話說了一半,吞吞吐吐不敢繼續。
“有什麽?”張角頭雖然無力揚起,眼神卻直勾勾盯著老丘。
“有殺氣!”
眾人聽此語,不約而同望向張角。
張角倒是一點也不驚訝,隻是微微一笑。
“不用怕,殺意隻有在沒有殺人時才有威懾力。老丘,幫我這些兄弟找一個舒服點的地方吧,他們守著我幾天都累了,讓他們緩緩。”
和以往不同,張角沒有一點客氣,十分自如地指揮起了老丘這個堂堂部落首領。
眾人被老丘帶出了帳篷,隻有戲誌才被張角留在身邊。
“誌才先生,這幾日雖在昏迷,可有些事情在我腦海中不停回放。細細想來,想向先生借一物以解心頭憂慮。”
戲誌才細細看著張角,聽著說話抑揚頓挫的腔調,似乎對眼前之人有了幾分陌生。
陌生的是說話的底氣!
麵對如此慘痛的大敗和張燕的背叛,張角竟然沒有一次惆悵和怨恨之意,仿佛這一切在他眼裏隻是兵家常事一般。
戲誌才顧不上多想,急忙說道:
“我早已立誓誓死追隨主公,就是這項上人頭,主公說摘也就摘了,談什麽借不借。”
“好!好!好!”張角一連說了三個“好”,很明顯底氣恢複了些,卻猛然一伸手抓住了戲誌才纖細的手腕。
“我想借那日涿縣遇公孫瓚時,先生所持的‘蘇家’腰牌!”
戲誌才突然大驚失色,本能的想向後退去,手卻被張角這個剛剛蘇醒的教主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