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陰謀
作者:岱起      更新:2020-05-10 22:39      字數:2750
  “人公,人馬都已經備齊,就等明日發兵了,您看是否還要向天公匯報一下?”

  張燕在人公將軍身後躬身問著。

  莊嚴肅穆的聖堂裏,張梁大口咽下了尚未嚼爛的雞肉,嘬了下拇指上的雞油,撩起遮住眼角的亂發,笑著衝張燕說道:

  “老四,別那麽見外,你是大功臣嘛!大哥現在每天晚上點燈熬油不睡覺,日上三竿才起來。等著跟他匯報,啥都晚了。二哥天天就知道給他的牛找草吃,大冬天的往哪找去……”

  張燕端起酒壺,將張梁的酒碗倒滿:“您這聲‘老四’可是折煞小弟了。天公那日結拜,是和咱們黑山軍五萬弟兄結拜。我這草莽之人,哪裏配得上和您還有天公這樣的萬金之軀稱兄道弟?”

  “謙虛!”

  張梁嘴上這麽說著,嘴角卻不不自知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說道:“那麽請教燕帥,打算如何布陣呢?”

  黑山軍是標準的土匪出身,山上既沒有什麽沙盤,也沒有圖紙。

  隻見張燕從張梁麵前建起了三塊碎雞骨,在地上橫著擺開。

  “人公您笑話我了,咱又不是那五軍校尉,還懂得什麽排兵布陣。您看,這第一排是張牛角的黑山軍舊部五千人。中間是我統領的新飛燕營,共計兩萬人。”

  張燕將一短一長兩根骨頭平行擺好。

  “最後,是您和天公從廣宗帶出來的老弟兄共計六千人。”

  黃巾軍素來兵農一體,張梁從廣宗城中帶出來的一萬人中,真正能上戰場的就這六千人。

  張梁看著地上的三根骨頭,撓了撓腮邊的胡須,好奇的問道:“這頭部黑山軍為什麽要單獨拎出來五千人?打亂到你飛燕營中不是一樣?”

  張燕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解釋道:“人公有所不知。這張牛角之所以在常山安營紮寨,皆因累年派人賄賂常山相孫僖。眼下張牛角死訊還沒傳到縣城,這群舊部和守城官軍相識,讓他們打頭陣,先賺開城門!”

  張梁聽張燕的計劃連連點頭,伸手將代表飛燕軍的那個最粗的骨頭排到了最後:

  “你們這些綠林人啊,沒有打過攻城戰。我可是知道,這攻城戰最重要的就是打開城門。門開了,守軍的士氣能降八成,哪裏還用得你飛燕軍,我隻要帶著本部六千人進去了,這仗基本就完事了。你老弟在外麵蹭蹭就完了。”

  張燕一聽便知,眼前這位人公將軍是想獨享攻占元氏城的頭功。

  人公將軍不辦人事……無所謂!讓你先做做夢。

  張燕心裏想著,嘴上卻假裝關心的說著:“原本是怕傷了您和天公的貴體,想讓飛燕營先幫您衝一下。不過想來您和天公有天雷護體,自是所向披靡。您先登克城,定能激勵將士,立下這複起第一功!”

  “什麽第一功第二功的,都是兄弟們一起打下來的。別聽那個儒生胡說八道,什麽各州圍剿?就在半年前,什麽安平王、下邳王、梁王,哪一個不是慫貨?就是從雒陽派來的什麽盧植、董卓,誰又能把咱們怎麽樣了?”

  張梁越說越興奮,口沫橫飛,又連著急急飲了三碗酒。

  人啊,隻要一喝酒吹牛逼,基本就是醉了。

  張梁三碗酒連著下肚,瞬間被醉意所擊倒,將後續軍備安排一律交給了張燕,往土炕裏鑽去。

  張燕出了聖堂大門,立刻被等候多時的魏續三人圍住。

  “燕帥,怎麽樣?”魏續說著,眉毛向上挑,顯出了緊張而興奮的心情。

  張燕環視四周,見四下無人,又謹慎的將三人拉到一個陰暗角落處。

  “我本來想給他們留條後路,他竟然自己往死路裏鑽,難怪被官軍打成這樣,就是幫蠢材!”說著,張燕將剛剛的排兵向三人講了,引得三人哈哈大笑。

  “咱們隻要前後夾擊,他們一個也跑不了啊!”魏續嘲笑著說道。

  幾人又嘲笑了一陣,張燕將食指抵住嘴唇,露出了嚴肅的神色。

  “侯成,你和宋憲留在山上,看我信號,同步下手,不能放跑了一個戴黃巾的。老魏,你再和姓孫的接洽一下,確保萬無一失。特別是要把封官的事情落實了!”

  與此同時,在皇都雒陽,驚魂未定的袁術剛剛從許攸的計策中回過神來。

  “不行不行……我家老爺子現在是執金吾,正負有徼循京師、護衛都城之責。你這一招,是把老爺子豁出去了啊,不行不行……”

  袁術連連擺手,又一把將那秦相玉印奪了回去。

  許攸看著袁術驚慌失措的樣子,撲哧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袁術有些惱怒的看著眼前這位“過猶陳平”的策士。

  “真要是心疼令尊,當初你為什麽讓他幫向皇甫嵩施壓,築那個‘京觀’呢?”

  袁術被許攸一句話戳破了遮羞布,臉色有些尷尬,望著地麵一時說不出話。

  然而許攸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幫他下定了決心:

  “別忘了,袁本初可是天子的虎賁中郎將。”

  虎賁中郎將,是天子的宿衛之臣,在漢朝不僅是皇帝的警衛連,更是戍衛部隊。如果皇帝有任何安危上的閃失,虎賁中郎將將會是第一個被問責的人。

  “哼,虎賁中郎將……”袁術從後槽牙裏擠出了庶兄的官職,原本慌亂的瞳仁瞬間露出了殺之而後快的凶光。

  這本來是他夢寐以求的榮耀,眼下成了他複仇的利劍。

  “其實,不用你真的行刺,隨便意思意思,射到步輦之上即可。隻要天子為此打消了北巡計劃,你老爺子到時候找兩個‘黃巾餘孽’,說是給張角報仇的,這張角已死的事不就做實嘛?你老爺子頂多挨兩句責罰,事情也就過去了。”

  許攸說著,喝了一口杯中的熱茶。在東漢末年,這可是一種及其奢靡的享受。

  “那就好辦了!我家袁忠,就是我老爺子從射禦營裏挑出來的,能一箭射雙雁,想射偏還不容易?”

  看來“袁紹”二字才是最具重量的砝碼,直接壓彎了袁術心中搖晃不決的天平。

  袁術又和這位許大才子好好商議了一番,才在許攸第三次端起茶杯時起身告退。

  當然,他留下了竺佛朔的佛經還有李斯的相印,還有那一箱金子。

  而剛剛大賺一筆的京漂許攸,還沒有將玉印捂熱乎,就急急忙忙換上了一身新衣,並特地取出了從來都舍不得穿的白狐裘披在身上,孤身一人快步往大將軍何進府邸走去。

  “勞煩小哥稟報,南陽許攸求見大將軍。”

  袁術他爹是過去的“三公”,而眼前的何進是當朝的大將軍,麵對這兩類人,許攸的姿態從拒而不見到登門拜訪實現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是他在京都混跡多年學會的技能。

  “呦,這不是‘賽陳平’的許大才子嘛?大將軍早就說了,錢賬兩清,不想見你。怎麽就你那點功勞還想吃一輩子?”

  何府的管家何申從門裏叫嚷著,招呼家丁要來轟打許攸。

  “請您稟報大將軍一聲,就說事關……史侯。”

  許攸麵對何府的壯漢,毫無懼色。

  聽到“史侯”二字,何申攔住了眾人,轉回內院。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何管家出來說道:“大將軍不見你,說你滿嘴跑馬車,讓你滾蛋!”

  許攸大驚失色,沒料到自己竟然沒有撬動何家的大門,咒罵著拂袖而去。

  “何屠!何屠!我把大禮送到你嘴邊了竟然不要,怎麽讓這種笨豬坐上了高位!”

  在回家的巷子裏,許攸仍舊氣憤地用南陽話咒罵著。

  突然,他感覺後腦一陣劇痛,還沒來得及摔倒,整個人就被徑直裝進了一口麻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