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來報私怨
作者:
聖者晨雷 更新:2020-03-03 17:32 字數:3133
被派來見趙和的錄事參軍姓馮,看起來就是個脾氣好的角色。
他一見趙和,先恭恭敬敬行個禮,然後又祝賀,未了才道:“郡守聽聞趙祭酒領稷下劍士剿賊,特命我來相助,我帶來了五百郡卒,請趙祭酒安排。”
趙和睨視了他一眼。
賊人從昨夜開始包圍營寨,切斷這邊與曆城的聯係,趙和不相信朱融不知道。但昨夜沒有派兵來援,到今早稷下學宮劍士大舉出動之後,則派兵來,這是來支援還是來搶戰果的,可想而知。
或許在朱融那位郡守的心裏,一個總惹事生非的學宮祭酒,不如被響馬殺死在野外,哪怕因此受朝廷怪責,也比繼續看趙和挑事要好。
“此時你來,所為何事?”趙和冷笑了一聲:“不要跟我說那些虛的,朱郡守在你來時,肯定有所交待!”
“郡守說,若賊人有糧,還請祭酒交與我們,其餘戰獲,盡皆不問。”
“他倒是有臉問問。”趙和翻了一下眼睛。
這一戰破了莊子,確實收獲不少,但占大頭的就是那二十餘萬石糧食。至於其餘的浮財、布帛、貨物,數量有限,未必夠得上此次獲勝的賞賜。
不過糧食他拿來也沒有用,總不能將糧食當作賞賜之物吧。
而且,還有一個更大的戰果在等著他。
“既然如此,這裏就交給你了。”趙和一振衣袖:“隨我回軍!”
他一聲令下,曾燦旁邊有人吹響號角,正在打掃戰場的稷下劍士們紛紛列陣,沒多久,近兩千稷下劍士便已整裝待發。
除了他們之外,倒戈的響馬們也在。
趙和再沒有理這位馮參軍,令靡寶約束好這些倒戈的響馬,先去附近覓地休整,自己則帶人徑直離開。馮參軍在後追了幾步,口中叫道:“祭酒,祭酒,莊子裏繳獲的圖籍文檔,還請為我留下……哎喲!”
“再敢跟著君侯,老大的拳頭招呼你!”樊令粗魯地將他推開,瞪著眼睛嚇唬道。
那位馮參軍隻能苦笑,留在原地,目送著趙和帶隊返回曆城。
來時還帶了物資,返回之時,可謂輕裝上陣,所以不過一個時辰,他們就抵達了曆城。
當學宮劍士們進入曆城之時,途中百姓,紛紛駐足,不少人甚至歡呼起來。
學宮劍士生活在曆城之中,早被當成曆城的一份子,而外頭莊子裏聚集的大多是響馬,與曆城中的百姓可謂死對頭,故此他們才會如此歡喜。
趙和特意挑了東門進城,進城不久,便是東市。
在抵達東市之後,趙和並沒有立刻趕回稷下學宮,而是下令:“圍住東市,給我平了穎上堂!”
此時東市其實已經被封鎖,稷下劍士得令之後,立刻過來,將原本封鎖東市的郡兵、差役趕開。那些郡兵差役雖然心中不服,可看到這些殺氣騰騰身上猶有血跡的劍士,隻能向後一退,露出身後的官吏來。
趙和騎在馬上,瞄了那官吏一眼,不由微笑起來:“竟然還是熟人!”
這吏員,正是曾經試圖軟禁他的徐鈺。
徐鈺勉強鎮定,上來向趙和施禮:“見過趙祭酒,趙祭酒這是何意?”
“我來找穎上堂的麻煩,怎麽,你在這兒……是為了阻攔我麽?”趙和問道。
“不敢,不敢,得知穎上堂管權與響馬有所勾結,朱郡守便令卑職前來搜捕……稷下學宮不幹涉地方政務,還請祭酒行個方便。”
徐鈺態度雖然恭敬,但話語裏卻是軟中帶硬。趙和一揚眉,再次打量了這位年輕的吏員一眼,稍頓之後道:“我在學宮當了近二十日的祭酒,也查過學宮的一些檔籍,你叫徐鈺,與公孫涼是至交,對不對?”
徐鈺心中一凜。
他此前借朱融之名軟禁趙和,原本以為趙和就算有怨氣,也應該發作到朱融頭上,而不是與他這樣一個小人物一般見識。
現在看來他判斷錯了,趙和並沒有因為他是一個小人物而放過他,相反,趙和不但記得他,還專門去查過他的資料。
他彎了彎腰:“公孫涼在稷下時交遊甚廣,知人知麵不知心,卑職也不知道他入鹹陽之後,竟然會狼子野心,欲害赤縣侯。”
趙和微微一笑:“就當你是這樣的吧……我今日來,無意幹涉地方政務,我是來報私怨的。”
“呃?”
“我與管權的私人恩怨,與政務無關,你若是再在此阻攔,也就是要幹涉我與管權的私怨了?”趙和道。
徐鈺心中直罵,但也明白,趙和隻要拿定主意以私人恩怨行事,哪怕是齊郡郡守朱融本人到此,在他有明確違法之前,也不能去阻攔他。
“祭酒……就算是私人恩怨,也用不著這許多人吧……”他攔不住趙和,就隻能在別的方麵想辦法了。
趙和卻不再理他,而是向樊令點點頭。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樊令轟的一下衝來,直接將徐鈺撞開,然後揮手:“圍上,若有頑抗者,殺無赦!”
稷下劍士頓時精神一振。
他們可都知道,管權乃是商家四姓之一的家主,這穎上堂是其家族在曆城中的大本營,囤聚的財富不可勝數。
在城外莊子裏,他們繳獲其實很有限,可在這城內的穎上堂中,繳獲必然豐厚。
因此他們紛紛衝了過去,先是將穎上堂四方團團圍住,然後開始攻門。
穎上堂中如今是慌成一片。
作為管氏在曆城中的大本營,穎上堂占地足足超過百畝,其中院落、房屋有千間,而且管氏樹大招風,數百年在此經營,自然會將自家建得極為堅固。所以從外邊看,穎上堂與普通街區沒有什麽區別,但真正上手,就會發現這裏的院牆比一般大戶人家要厚、要高,就連大門,都是鐵皮包著木芯。
王五郎如今便在穎上堂之中,除了他之外,還有神情緊張的程慈。
“真不是,五郎兄,我真不是趙和派來的秘諜,如今我怎麽辦,我怎麽辦啊!”
王五郎有些厭煩地看了他一眼,一大早,這家夥就纏在自己身邊,自己到穎上堂來,他也跟了過來,怎麽都甩不掉。若不是家主說這家夥或許還有用處,他早就令人將之殺了。
隻不過現在,家主在城外兵敗,他們在城內被圍,哪怕院牆堅固,可也支撐不了多久。
“休要吵鬧!”
在一片慌亂之中,一人鐵青著臉,厲喝了一聲。
眾人都安靜下來,一起看著此人。
此人名為蘇遜,與潘琢皆是管權的護衛劍士,當初去稷下學宮殺死黎應者就是他們。
管權不在,他便負責穎上堂的安全。
“家主不會有事,所以你們不必想著投靠趙和,若有人膽敢投降,家主的手段你們是知道的,不但自己遭殃,便是家人也要受到牽連!”蘇遜厲聲喝道:“原本家主就有安排,你們各就其位,不得擅動,若是門被攻破,我們盡皆戰死,你們再降也不遲!”
那些慌亂的仆人首先被他唬住,然後與他們一樣的死士們,紛紛執著武器占據了穎上堂的各處要害。
待眾人散開之後,蘇遜向王五郎招了招手。
“蘇親護。”王五郎與他見禮,麵帶憂色。
“家主未曾料到會有此敗,故此未能提前安排城中事務。”蘇遜歎了口氣:“若是家主勝了,有一千一萬種方法遮掩過去,可如今敗了,想必官府之人很快就會進攻。”
“是。”王五郎應了一聲。
“我可以死,五郎你不能死,至少是不能落入趙和的手中。”蘇遜盯著王五郎道。
王五郎臉色慘白。
他知道蘇遜的意思,他知道管權的秘密太多,如果落入趙和手中,又吃不過刑訊,可能會泄露一些關鍵秘密。
“穎上堂中的暗道,你可知曉?”蘇遜又道。
王五郎心中一跳,他知道此事,現在還能勉強保持鎮定,所依賴者,便是這條秘道。
“你帶著這個廢物,尋機離開,莫要給別人知曉了,那些關鍵之物,記得都帶走!”蘇遜指了指在旁邊眼巴巴看著他們的程慈。
王五郎愣了一下:“蘇親護,你隨我們一起走……”
“我若走了,這裏沒有主心骨,必然潰散,沒有人牽製,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發現我們。”蘇遜搖頭:“我與潘琢,都是受了家主厚恩,現在到了報恩之時了。”
他說完之後,從腰間拔出刀,對著王五郎虛虛一斬:“速去,速去!”
王五郎隻覺得眼中淚水翻滾,他應了一聲,然後抓住程慈的胳膊。
“你隨我來!”
程慈茫然地跟在他身邊,他如今的處境極為尷尬,管權這邊總懷疑他是趙和派出來的間細——雖然這麽蠢的間細實在少見,因此對他並不信任。而趙和那邊又認定他是叛徒,若落入趙和手中,他的下場絕對淒慘。
“五哥,五哥,你一定要幫我,求你,我對管家主,對你都還有用!”
被王五郎拖著走了幾步,他才回過神來,哭哭啼啼地說道。
王五郎恨不得將他一把推出院外,但是想到自家主人的吩咐,這廝或許真能派上一些用場,所以不得不捏著鼻子,將他帶入了一間屋子。
就在王五郎與程慈從屋中秘道逃跑之時,外邊趙和也已經向曾燦下達命令:“這邊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先去見一見朱融,我有些話,要好生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