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第二把火(為盟主“他很懶什麽也沒留下加第二更)
作者:
聖者晨雷 更新:2020-03-03 17:32 字數:3111
軍卒們都沒有出身,剛才被樊令推開了的差役整了整衣裳,不緊不慢地又走了過來。
“瞧,我說了會有麻煩,對不住了,還是請你回到驛館之中,否則的話……”
差役臉上的笑容已經變成了譏諷之色,他掃了趙和一眼。
樊令也回頭望了望趙和,他個人再勇武,如今既無甲盾,又未執兵刃,不可能突破這數十人的阻攔。
“狗賊,還說人手不夠沒有儀仗護衛,怎麽有人手看著我們?”見趙和沒有作聲,樊令隻能一邊嘟囔著一邊退了回來。
趙和與蕭由也退回屋中,兩人麵麵相覷。
“果然,能為一方大員者,也沒有善茬,當真是看不出啊。”好一會兒之後,蕭由苦笑道。
“確實,厲害。”趙和同樣苦笑。
他們說的是朱融。
事實上,若是李果帶著護軍在此,朱融不可能軟禁他們,但是朱融先是借口大將軍軍令,將李果與護軍調走,讓他們沒有生出絲毫疑心。在這之後,立即將他們軟禁於驛館之中,避免出現別的意外,讓他們無法及時應對。
“剛才一點都看不出這位朱公對我們有惡意,他膽子也大,我們奉旨而來,他這樣做……不對啊。”趙和喃喃道。
朱融的行動,實在反常。
“大將軍有密令?”他心中暗想,但立刻又否定了這個猜想。大將軍真要對付他,在鹹陽城中動手比起在曆城動手方便得多,而且趙和也想不出大將軍有什麽理由動他,隻因為他與新天子嬴吉關係好嗎?
“定陶之事,恐怕有變。”蕭由說道。
趙和霍然驚覺。
“稷下那些人膽敢如此?”他沉聲道。
“稷下學宮,一向膽量很大,你在分乳堂程家都威脅他們要將之除名,他們跑到齊郡守那裏告個狀,也不算什麽大事。而且,稷下學宮在齊郡的影響,恐怕比你我想的還大,方才那個差役,隻是穿著差役衣裳,其談吐言行,都不象真正差役。我估計,他應該是稷下學宮出身的小吏,在這裏故意盯著我們。”
趙和撓了撓頭,看了看身邊,除一臉黑色的樊令之外,就是蕭由。他不禁苦笑道:“這倒好,咱們手中無人可用,也沒法子去打聽什麽消息……”
“程慈呢?”蕭由問道。
“他隨靡寶有事去了。”趙和搖頭。
事實上程慈就算在此,他也不敢托付大事。這位臨淄法曹掾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可惜還有些年輕,欠缺太多經驗。趙和不怕他會出賣自己,但怕他會被人利用。
“我不就在兒,還要問什麽程慈?”樊令哼了一聲道:“莫非是瞧不起我?”
“哪有,若是打架廝殺,我第一個就會想到你,但現在我要找的是打探消息的人,當然隻能用本地之人了。”趙和安撫道。
“誰說不是本地之人就不能打探消息了,你看我的!”
樊令不由分說大步又往外跑,趙和攔沒攔住,隻能由著他,但不一會兒,就見他又探頭進屋:“對了,你要打探什麽消息?”
“自然是朱融為何要軟禁我們了。”趙和道。
片刻之後,就聽到樊令的大嗓門在門外響起:“喂,你過來,赤縣侯讓我來打探消息,朱融為何要軟禁我們!”
趙和與蕭由相對苦笑。
“這個憨人,且由他去吧。”趙和搖了搖頭。
朱融雖然是軟禁了他們,但相應待遇卻沒有少,到得中午時分,便聽到樊令在外道:“赤縣侯,廚師來問你想要吃些什麽。”
“讓他隨意。”在吃方麵,趙和不是很講究。
“還是你當麵與他說吧。”樊令嘟囔道:“我可說不清楚隨意是什麽。”
他一邊說一邊領進來一個人,那人青衣小帽,確實是廚師模樣,但當他抬起頭來時,趙和與蕭由都是一愣。
“聽聞赤縣侯要打聽消息,我便來為赤縣侯傳遞消息了。”那人微笑著對趙和道。
這個人他們有一麵之緣,正是前大鴻臚任平之子任怨。
“任兄怎麽來這裏了?”趙和心中一動,起身相迎:“是不是定陶出了事情?”
“赤縣侯所料不錯,我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致使消息未曾及時傳到。”任怨拱手行禮:“赤縣侯離開的當夜,定陶又發了一場火,朱郡守派來的人幾乎都被燒死,唯餘一人,業已半瘋……他說是赤縣侯指使人所為!”
哪怕經曆過鹹陽城數次大變,聽到這個消息時,趙和還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寒氣。
“損失如何?”趙和問道。
“彼時他們夜宿於縣衙之中,整個縣衙盡數燒毀,死者近百人,其中包括管虎、程秀等一幹人犯,還有……”任怨略一遲疑:“還有定陶令等,亦不幸燒死,所有卷宗證物,盡數被焚。”
趙和心中暴怒。
那真正的縱火之人,不但殺人放火,焚毀此前他所得的證據,還將罪名扣在了他的頭上,這分明是在向他挑釁!
他現在也明白為何朱融會軟禁他們了。
哪怕朱融並不相信對他們的指責,可百餘條人命,加上義倉盜賣的大案,讓朱融不能不謹慎。
想來此時朱融也很是頭疼,應當如何處置這件事情,沒準他已經上表中樞,請求中樞委派人員來查辦了。
“猖狂,當真是猖狂!”趙和喃喃自語。
不過他心中又是一動,此事情與任平無關,他在定陶時還沒有給任平麵子,任平為何會讓任怨急匆匆來送信?
他看向任怨,任怨坦然與他對視。
“任公讓你來報信?”趙和問道。
“家父得到消息,立刻遣我前來,家父說此事絕非赤縣侯所為,但事情極為棘手,若是赤縣侯需要,家父可以為赤縣侯傳遞信件入京!”
趙和還有些不解,蕭由輕輕推了他一下,趙和才恍然大悟。
賦閑在家的任平,雖然年紀不小,但心尚未老,還想著起複!
他此前因為與晁衝之不和,不得不離開中樞,現在晁衝之已死,但他致仕也久,在京中沒有什麽助力,所以把主意打到了趙和身上。
派任怨來傳遞消息,便是向趙和示好,所謂傳遞信件入京,實際上是想知道新天子與大將軍、丞相等能夠給趙和多少支持。
若是支持力度大,毫無疑問,任平也會在地方上大力支持趙和,但若支持力度小,任平認為趙和沒有太大的價值,那他的支持,也就到此為止。
趙和沒有作聲,那邊蕭由笑道:“我來寫信吧,我出京之前,原本是丞相府屬吏,這便寫一封信給上官丞相。”
他又看了趙和一眼:“大將軍如今領兵在外,這裏的一些小事,就用不著勞煩他傷神,天子那邊,是你手書還是我代你寫?”
任怨聽到蕭由這樣說,眼中奇亮。
趙和與新天子關係極好,而且在大將軍麵前也能說得上話,蕭由更是丞相府屬吏出身,若是真能獲得趙和與蕭由的支持,任平起複根本不成問題,甚至可以再以他曾任過的九卿身份起複!
以任平的年紀,就算起複,也不會擔任太久官職,但足以為任怨的未來鋪平道路了。
他忍不住彎了彎腰。
蕭由讓人拿來筆墨紙硯,提筆開寫,一篇文章揮手而成。等墨跡幹了之後,他將信封好,交給任怨。
任怨再看趙和,發現趙和咬著毛筆的頭部,正對著紙苦思。
好一會兒之後,趙和猛然一推紙,提筆沾墨,在那紙上寫了八個字:“我現在很好勿掛念。”
任怨悄然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這八個字,趙和的字跡實在一般,但這一句話,卻讓任怨心中駭然。
這種說話的口氣,根本不是臣子對君主,而是平輩朋友。
趙和將信也封好之後,交給了任怨:“這封信你讓人送到清河縣主府,清河縣主自會轉交給天子。”
任怨恭恭敬敬行禮:“赤縣侯是否還有別的吩咐?”
“嗯,如今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了。”趙和想了想道。
他想要的事情,以任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與其說出來讓對方為難,倒不如到此為止。
樊令又送任怨出去之後,回過頭來笑道:“我說我能打探到消息,如何,我說的沒錯吧?”
“是,是,你本事大。”趙和心不在焉地應付道。
他還在琢磨著怎麽樣才能從現在的困境之中脫身。
“是不是覺得這裏比起鹹陽還麻煩?”蕭由看他緊皺眉頭,笑著問道。
趙和點了點頭,有些羨慕地道:“比不過你,你總是氣定神閑,無論多急的事情,你都不放在心上。”
“哪裏是不放在心上,隻不過是知道,越是著急越容易出錯罷了。”蕭由搖頭道:“有時無計可施,也隻能隨遇而安了。”
他說得很有道理,但是趙和覺得,自己還需要努力一下。
在銅宮之中時,他沒有任何自由,自然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但現在不同,哪怕如今他被軟禁,也比在銅宮中要好得多。
他總能想到辦法,或許,隻需要尋找一個機會……
趙和低頭苦思,蕭由看他模樣又微笑起來。少年人就是不服輸,卻不知道,有的時候稍稍服輸退後一步,卻是為了獲取更大的勝利、前進得更多。
然後他一揚眉,與趙和同時望向屋外。
“還真熱鬧。”蕭由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