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裏挑燈看刀,芝豹知報隻報(上)
作者:徐遠書      更新:2020-05-10 21:41      字數:2380
  涼州邊境,距北梁第一雄關長城外,有處不大不小的小山鎮。

  春夜漫悠,涼風習習。

  山鎮最有名的私墊裏教書夫子的房間,燈火搖曳。

  夫子房間物件不多,大都是些清貧人家常備的物件,唯獨掛在北牆邊上一把刀鋒尤利的寶刀泛有寒光。

  長城上,狼煙彌漫,烽火四起,號角長鳴。

  聲聲透過山鎮,鎮上人心各異,怕死的已經在收拾行李,往涼州州內遷襲。

  房屋床席上,一位以鬼麵覆臉,青衫的老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側臥床上心思繁雜的老人輕歎了口氣,翻身而起,老人拄仗,身形蹣跚的走到牆邊。他枯枝蒼老的手並沒有想象般無力,穩穩的拿下牆上的寶刀,放入懷裏。

  曾為北梁舊部陷陣營的老卒周長建,壯年從軍,從伍三十年,是當年經曆過整個春秋中最讓人覺得難活下來的老卒。

  老人坐在竹製的椅子上,雙手在寶刀刀鞘上拂過。與其他相同年歲的老人兩眼昏濁,老人眼睛炯炯有神,借房裏微弱的燭光上下打量懷裏的北梁刀。老人眷戀的盯著懷裏的北梁刀,刀身傳遞來的清涼,讓老人極為舒心。

  退伍多年的周長建回到家鄉小鎮當了個小學墊的教書先生,以前聽慣了號角鼓聲,現在聽琅琅讀書聲。每臨夜裏,都要覆鬼麵才能安然入睡的老人,眯起眼,杵在窗前遠望長城烽煙,久久不語,思緒偏遠。

  北梁舊部陷陣營建軍伊始,大都是些牢底坐穿判處死刑的牢犯。從陷陣營到陷陣軍,陷陣軍軍規和其他北梁鐵騎最為苛刻嚴厲,該遵循的規矩一個不能犯。但唯有一個規矩,誓比天高,比陷陣軍裏每一個人的命都要重要。

  陷陣之誌,向死無生!

  早年的周長建原本是個家裏有銀子供讀讀書,懂點道理,學過字的。後來因犯了事,殺了人,蹲大牢。正巧被前來死囚監獄的大將軍看中,這才翻身做了陷陣軍。

  每一個進陷陣營的死囚都要簽下生死狀,一入陷陣,生死難從。老卒周長建清晰記得:大將軍許諾每一個陷陣軍的士卒,待到每一場戰役後不死的人。可以軍功為自己減刑,贖回自己的自由身後,想退伍隱退還是繼續參軍全憑自己考量。

  陷陣軍的每一個士卒,每一個死囚都明白。所謂的陷陣軍,就是不怕死敢死,又不願死。作為北梁鐵騎最為尖銳凶悍的陷陣軍,陷陣敵中,置於死地而後生。這就是陷陣軍存在的意義!

  悍不畏死,向死而生,才鑄就了陷陣軍的赫赫威名。戰爭,難免馬背裹屍還,三十年來大小戰役戰死的袍澤不盡其數。

  陷陣軍中,有戰死沙場,有百戰老兵,唯沒有人隱退軍伍。周長建參軍三十年,身邊的袍澤一撥換一撥,第一批陷陣營僅存的老卒周長建,堅守三十年不退陷陣,直到齡近年長被北梁王徐芝豹硬是開除了軍伍。

  周長建想到著,眼眸早已濕潤,曾記得五年前梁王徐芝豹把他的強行軍甲卸了下來。把他送出陷陣軍營,尤記得梁王與他分別時,萬分叮囑他好好享受些太平日子,彌補後生遺憾。

  老卒涕淚交加,泣自身無能舉刀戰沙場,泣春秋三十年陷陣袍澤,泣年老再難追隨大將軍。

  三泣悲苦,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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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學墊上蒙學的小孩,又少了些。

  照例上學墊授課的老人周長建,捧本在小鎮商鋪裏買《三字經》,一字一句,領台下僅有一個小童照讀念書。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台下幼童書聲琅琅,人雖小,聲不微。

  “勤有功,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力。”,周長建讀完最後一句,麵容和藹的望著台下讀書的小童。

  “勤有功,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力。”,小童照著內容,輕輕讀道。

  周長建豎耳安靜傾聽,露出笑容,對於他來講,鐵馬金戈,幼童書聲,都最是迷人。

  授課完業的周長建,開口問台下的幼童有無疑問。

  學堂上僅有的一位紮了馬尾的小女孩脆生生的問夫子周長建:“老夫子,馬小猴他們是不是又跑去抓魚撈鳥蛋了?”

  麵對小女孩的詢問缺課上學的小夥伴,周長建微微一笑,伸出手撫摸女孩,解釋道:“小落,馬小猴他們以後都不來上課啦。”

  叫做小落的小姑娘睜大眼睛,似乎很驚訝。小落抓住周長建的袖子衣角,楚楚可憐道:“老夫子不要開除他們好不好,他們可能隻是貪玩了些。”

  周長建哭笑不得,蹲下身子輕輕拭去小姑娘眼角的淚花,“老夫子沒有開除他們,可能隻是馬小猴他們暫時回不來了。”

  “那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呢?小落一個人讀書嗎?”小落緊張的問道,又自顧自的說道:“肯定是他們不喜歡老夫子你,故意找的借口。”

  小姑娘抱緊老人,老人親昵的撫摸女童的小腦袋,“小落呀,昨晚的嗚嗚聲聽到了沒?”

  “嗯嗯”小姑娘重重的點頭,不肯鬆開周長建。

  老人任由她抱著,緩緩道:“要打仗咯,馬小猴和家裏人都離開小鎮了,暫時回不來了。”

  “哦”小落聲音綿軟,略有些哽咽的回道。

  “那老夫子,是不是也要走了。”依稀傳來她那含糊不清的稚嫩嗓音。

  “夫子不走,夫子要守著咱們小鎮。”周長建捧著女童的小臉,溫柔的對她說。

  小姑娘捂住臉龐,纖細肩頭柔柔抽搐,斷斷續續說:“那小落也不走”。

  周長建笑著拍拍她的小肩膀,安慰:“哈哈哈,好好,不走就不走。”

  “夫子今天授課就講到這,小落可以先回家啦。”

  “小落,能自己回去嗎?要不要夫子送你回去?”

  小姑娘連連搖頭,用力吸回鼻角的鼻涕,胡亂抹了把臉,笑嘻嘻道:“老夫子,小落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回家。”

  “哦?”周長建微微一愣,反應過來點頭“好,好,回去注意安全。”

  “嗯!”,小姑娘心情好了些,即便少了平常能一起回家的小夥伴,但小落還是用力憋住眼淚不讓自己哭,背對著夫子周長建,小步邁開跨出院子。

  周長建等了一會,待到小姑娘走了一段距離便跟了上去。小姑娘的安全,周長建放在心上。

  等平平安安目送小姑娘小落回到了自家的小屋子裏,周長建盯了盯院子許久,才打算轉身離開。

  青衫老人轉身的一刻,正好看到街旁小茶店邊上有位白衣,老人淚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