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辨術論道
作者:冰心刹影      更新:2020-05-10 21:30      字數:2987
  此時此刻,武川鎮裏早就炸開了鍋,鎮民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關於洛邑學宮此次派遣一幫學士們前來問責武川鎮的行為究竟是對是錯。

  “聽說了嗎?學宮中的學士擺好了擂台,要與王先生辯術論道一番。”

  “早就聽到風聲了,恐怕這次洛邑學宮來者不善啊。”

  “誒,依你看來,這次我們武川鎮究竟能不能成?”

  “放心吧,即便咱們這次辨術論道輸了,咱該幹啥還是幹啥,王先生也絕不會少我們今日工錢的,何況咱們今日有這樣一番大熱鬧可以看,隻管準備酒食,我們也許還能做點生意呢。”

  “快看!王先生來了!”

  隻見王猛羽扇綸巾,在蘇烈麴義徐榮三人保護之下來到武川鎮中,洛邑學宮早已擺好了宴席,請王猛坐下商談。

  “看這架勢……今天怕是要打一場硬仗了。”麴義皺了皺眉。

  “那是自然,咱們武川鎮如今做大做強了,搶了人家洛邑學宮的生意,人家自然不能答應啊。”徐榮笑了笑。

  “好了,閑話少說,鎮軍來了多少人?”蘇烈問道。

  “調動了三百人前來。”麴義說道。

  “嗯,我等三人一會兒守候於宴席其中,一旦有變,立即包圍上去。”

  “是。”

  “王猛先生,在下李肅,乃是本次洛邑學宮派出的迎候者。”

  “山野小民王猛,見過李先生。”王猛倒是很客氣地向李肅見禮了。

  “啊,不敢不敢,王先生請。”

  “請。”

  李肅乃引王猛至台上。早見澹台昭、秦雍等一班洛邑學宮學士等二十餘人,皆峨冠博帶,整衣端坐。

  王猛便上前逐一相見,各問姓名。施禮客套已畢,坐於客位。

  澹台昭等人眼見王猛豐神飄灑,器宇軒昂,料道此人必是來同他們辯術論道的人。

  澹台昭便先以言挑道:“昭乃洛邑學宮微末之士,久聞先生高臥泰山之中,號為隱士,此語果有之乎?”

  王猛道:“此為鄙人平生謙詞也。”

  澹台昭繼續說道:“近聞王先生見洛邑多有流民聚集,遂建此武川鎮以養流民,卻使得我洛邑學宮無利可得,未審是何主見?”

  王猛自思澹台昭第一個出場辯論必是有備而來,若不先難倒他,如何辯倒洛邑學宮,遂答道:“吾觀洛邑周邊流民遍地,實乃蒼生塗炭之象也,鄙人雖不才,卻也躬行仁義,故此建武川鎮以養流民之家眷也。”

  澹台昭曰:“若此,是先生言行相違也。先生雖使流民有處可去,卻使我洛邑學宮無利可圖,這與先生之前與我等簽訂之約不符,愚直之言,幸勿見怪!”

  王猛聽罷,啞然而笑道:“鵬飛萬裏,其誌豈是群鳥所能識哉?譬如人染沉屙,當先用糜粥以飲之,和藥以服之;待其腑髒調和,形體漸安,然後用肉食以補之,猛藥以治之:則病根盡去,人得全生也。若不待氣脈和緩,便以猛藥厚味,欲求安保,誠為難矣。

  此正如病勢尫羸已極之時也,洛邑學宮雖號稱天下第一學宮,卻使得周邊流民聚,毫無作為可言,豈不是洛邑之失也?

  鄙人當日眼見洛邑有數萬餘人,扶老攜幼相隨,不忍棄之,遂於此定居,傾盡所有興建武川一鎮,此為大仁大義也。

  蓋國家大計,社稷安危之間,是有主謀。非比你等洛邑學宮當中這般誇辯之徒,虛譽欺人:坐議立談,無人可及;臨機應變,百無一能。誠為天下笑耳!”這一篇言語,說得澹台昭自己並無一言回答。

  座上忽有一人抗聲問曰:“可洛邑學宮與武川鎮並無交集,而今武川鎮做大做強,卻反使役學鎮無利可盈,此間門道,公以為何如?”

  王猛視之,乃呂翻也。

  王猛接著說:“我武川鎮一向以理服人,公今日所言皆有見證,不若公下台去問問我武川鎮民們,役學鎮與武川鎮究竟孰強孰弱?”

  呂翻冷笑一聲:“庶民之見,怎會有真?公此言真大言欺人也!”

  王猛繼續說道:“豈不聞孟子雲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民心所向,便是吾之誌向!由此論之,鄙人建武川鎮之高下立判矣!”呂翻聞言緘默,不能對。

  座間又一人問曰:“王先生莫不是欲效儀、秦之舌,遊說我等洛邑學士耶?”

  王猛視之,乃羅治也。

  王猛說道:“羅學士以為蘇秦張儀為辯士,卻不知蘇秦、張儀亦豪傑也:蘇秦曾佩六國相印,張儀兩次相秦,皆有匡扶人國之謀,非比是畏強淩弱,懼刀避劍之人也。

  你等堂堂學士,僅因此等蠅頭小利而大動幹戈,又何敢笑蘇秦、張儀乎?”羅治一時語塞,默然無語。

  又有一人出言問曰:“王先生以為我洛邑學宮何如也?”

  王猛視其人,乃柳綜也。

  王猛遂答道:“洛邑學宮乃是天下第一學宮,又何必問?”柳綜曰:“公言差矣,洛邑學宮雖是天下學宮之首,卻也並非不識抬舉之人所能進出之地,公今日所言俱為我洛邑學宮刀筆吏所記錄,他日若是王先生式微,豈能保證武川鎮長治久安乎?”

  王猛厲聲喝道:“柳學士安得出此無父無君之言乎!夫人生天地之間,當以忠孝為立身之本。

  公既為大周之人,則見有不誠之人,當誓共戮之,此為人之道也。

  今天下七國受封至今子孫後代叨食周祿八百餘年,不思報效,反懷篡逆之心,天下子民之所共憤;公卻以此來脅迫我武川鎮讓利於洛邑學宮,真乃不忠不孝之人也!不足與語!請勿複言!”

  柳綜滿麵羞慚,不能對答。

  座上又一人應聲問曰:“我洛邑城乃是大周子民之樂土,周王室之正朔也!王先生之前雖以仁義隱士自雲,可今日眼見隻是山野小民,何足與我等高士並論哉!”

  王猛視之,乃姬績也。

  王猛遂笑道:“公可是大周王室之苗裔乎?還請安坐,聽吾一言:今天下七國既同為大周王室分封之後,則世為周臣矣;今卻專權肆橫,欺淩君父,是不惟無君,亦且蔑祖,不惟周室之亂臣,亦為七氏之賊子也。

  鄙人雖不是周室貴胄,但我王氏,亦曾按譜賜爵,且百裏奚起身奴仆,卻能輔佐穆公而成秦國霸業,而終有今日天下之勢;鄙人身為山野小民,卻能夠做到仁義恤民,鄙人所為能與民同樂,又何足為辱乎?公小兒之見,不足與高士共語!”姬績語塞。

  座上又有一人忽曰:“王先生之前所言,皆為強詞奪理,均非正論,不必再言,且請問王先生高臥泰山,平時治何經典?”

  王猛視之,乃嚴碩也。

  王猛遂說道:“尋章摘句,不過是酸腐文人也,何能興邦立事?且聞古耕莘伊尹,釣渭子牙、專諸、範蠡、文種之輩,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審其生平治何經典。

  莫非嚴學士豈亦效於那等酸腐文人,區區於筆墨之間,數黑論黃,舞文弄墨而已乎?”嚴碩低頭喪氣而不能對。

  忽又一人大聲曰:“公好為大言,未必真有實學,恐適為天下學者所笑耳。”

  王猛視其人,乃是洛邑學宮程易也。

  王猛遂答道:“學者有小人君子之別。君子之學,忠君愛國,守正惡邪,務使澤及當時,名留後世。若夫小人之學,惟務雕蟲,專工翰墨,青春作賦,皓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

  且如楚國屈原那般以文章名世,而楚王不納其言,不免最終投江而死,此所謂小人之學也;雖日賦萬言,亦何取哉!”程易不能對。眾人見王猛在席間對答如流,盡皆失色。

  “諸位,今日鄙人所言,皆為肺腑之言,若公等心有不服,還請下次再來,吾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王猛見無人再吱聲,拱手做禮,隨之離席。

  “這下怎麽辦?我等實在辨不過他。”程易問道。

  “回去稟告博士們,請博士們告知副山長,再行定奪吧。”柳綜無奈地說道。

  看來這個王猛是真有幾分真本事的,難怪役學鎮的生意一落千丈,原來都是因為武川鎮有這樣一位高人坐鎮。

  不過,眼前這幫子人當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在沒有洛邑學宮還沒有拿到實質性的好處之前,“勾踐”和“夫差”之間的爭論是絕對不會停止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