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誅心
作者:冰心刹影      更新:2020-05-10 21:30      字數:6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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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鴥彼晨風,鬱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繆玉吟誦起了詩經中的《景風》一篇。

  後兩句則是: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這一句連起來的的意思是:鸇鳥如箭疾飛行,飛入北邊茂密林。意中人兒未望見,憂心忡忡情難平。怎麽辦嗬怎麽辦?你竟把我忘幹淨!

  “孟商姬,你我共飲這一觴酒,如何?”繆玉露出了一絲笑意。

  “如此,才能顯出繆商二家,親如一家。”

  “繆玉……你這是,想辱我?”商璃心頭一陣火大,繆玉這是想要當著所有人的麵逼自己表態啊。

  氣氛頓時僵持了起來,片刻之後,繆玉便再度開口了:

  “孟商姬,你若是再不喝,這酒便要涼了。”

  “酒寒水冷,不宜入口。”商璃直接站起身來,表示了自己不想喝的強硬態度。

  “繆君,今日這便告辭了。”商璃說完轉頭便準備離開。

  “繆玉,這滿堂的諸位都是雍城貴族,莫非你想當眾囚禁我?”

  “何出此言,我為商府奔走勞累,難道孟商姬連一盞酒的情麵都不肯給我嗎?”繆玉高高在上地說道。

  “再請孟商姬飲酒。”

  “你不要太過分!”商璃怒目而視。

  “嗯,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淩皓興衝衝地看著這一幕。

  “按古禮,男女同飲一盞酒,通常是婚娶之時,才可如此。”王玄清看著這一幕,也難得地感覺很滑稽。

  “眼前雖不是分瓢合巹,但繆玉的意思也已經表達得很明白了,他就是想威逼孟商姬服軟,暗自許下婚事。”王玄清的嘴角微微起伏。

  “看來玄清你想到什麽好辦法了呢,那就放手去做吧,出了事情我給你兜著。”淩皓吃了一口菜。

  “是,公子,玄清便前去更衣了。”王玄清悄悄起身,消失在宴席之中。

  與此同時,繆府副廳。

  食客們正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氣氛貌似看著還不錯,但卻沒有一個人出聲說話。

  “衛大哥,這些家夥怎麽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姬青私下裏對衛白啟知會一聲。

  “我看了一圈,咱們周圍全都是繆家的食客,隻有最角落裏的那個人,很奇怪,聽說是淩家府上新來的食客,劍術十分了得,在淩府之中被尊稱為裴先生。”

  那名叫裴先生的年輕人雙手抱胸,一言不發,酒水也未動,隻是一直低著頭,看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不管他了,大黃,你現下趕快找個由頭出去,到小姐那邊查探下動靜。”

  “嗯。”姬青點了點頭。

  “姬青公子,請安心留在此處。”

  “喂,我上個茅廁也不行啊?繆府會不會管得太多了點?”姬青挑了挑眉。

  好嘛好嘛,這明顯就是想要把他強留下來嘛,太不對勁了。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門外不遠處的地方,王玄清一襲白衣站在對麵,嘴唇微微翕動著,像是在向他傳達著什麽關鍵信息。

  他雖然不懂唇語,但看口形還也就慢慢明白了,王玄清在說什麽。

  商……有難,請速救!

  “姬青公子,請回席吧。”繆家食客再一次對姬青說道。

  雖然不知道王玄清這次是不是又想坑他,但是如果商璃真出了什麽危險的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商璃不僅救了他的命,還把他變成了今天的魁首。

  好,動手!

  “給我……讓開!”姬青毫不猶豫地使出了鉞掌,繆府的守門食客一驚,急忙避讓,趁著這道空隙,姬青便直接跑出了副廳。

  “衛大哥!小姐有難!我先走一步!”姬青跑的同時還不忘提醒衛白啟一聲。

  其實原因很簡單,衛白啟實力比他強得多,他一個人肯定對付不了這麽多人啊。

  “這無禮之徒企圖攪亂宴席,快攔住他。”繆家食客這邊眼看事情不對,馬上便準備動手了,顯然剛才他們在那大口吃肉喝酒都是裝出來的。

  “喂,別著急離席啊,宴席可還沒結束呢。”衛白啟往中間那麽一站,所有人都站住了,不敢再往前半步。

  “現在,都給我坐下,乖乖喝酒!”

  隻不過讓衛白啟感到很奇怪的是,坐在最角落的那位年輕先生這會兒卻是不見了蹤影……

  他到底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呢?

  另一邊,一群食客正七嘴八舌地追趕著跑掉的姬青。

  “快快快,別讓狂徒驚擾了宴席!速速緝拿!”

  “啊啊啊啊,有賊人!”突然一道女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在那邊?”

  等到眾位食客們趕到時,王玄清麵色蒼白,身邊的花枝散落了一地,隻見她心有餘悸地說道:“剛剛有個凶神惡煞的賊人撞倒了我,剛剛往那邊去了!”

  “好,分兩隊包抄過去!”

  “竟然敢在我繆家無禮!捉到他以後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此刻,姬青已經翻過了圍牆,輕輕巧巧地落地了。

  “嗤,居然又被這姓王的幫了一把。”

  “話說回來,這繆家可真夠大的,按她之前所說的,轉過前麵的池子,就是商小姐所在的主宴場所了。”姬青一想到商璃可能要遇到什麽危險,腳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幾分。

  這邊,王玄清麵色恢複了正常,拍了拍自己衣角處的灰塵,她之所以穿上這身白衣,就是為了沾上灰塵,這樣便不會再有人懷疑她什麽。

  繆玉為追求食客三千之名,來者不拒,又不問其是否賢良,隻看其是否順服於他。

  雖然在鹹陽城中,也不止一次聽見,繆玉的食客堪稱高手如雲之類的屁話,但在雍城地界,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庸碌之輩。

  這次,自己演場戲順手幫了一把商府,接下來就看姬青這條活魚,如何在公子的手中大放異彩,把雍城這灘死水攪得天翻地覆以後,她才可能會有機會順水推舟。

  “商府的姬青,是躍過這麵牆而走的,你是淩家侍女,卻是為何要幫助他隱瞞行蹤?”

  王玄清回頭一看,來的這人卻是江敬之。

  “不過是不忍心見到孟商姬受辱,豈有當著大庭廣眾之下,欺辱女子的道理?”

  “你明明也已看破其行蹤,但卻同樣未出聲示警,也幫忙隱瞞,想必你心中也是同樣不滿這種惡行吧。”

  江敬之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再開口。

  “如無它事,恕我先告辭了。”

  江敬之沒有出手阻攔,任由王玄清離去。

  沒錯,他確實不滿這種卑劣的行徑。

  等到距離江敬之有一段距離了,王玄清才暗自鬆了口氣,好險,幸虧這江敬之也是個忠良之輩,不過他居然給繆家效力,也不知道這種人有什麽值得公子注意的地方,公子竟還要救他一救。

  這種人在繆家肯定活不長,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亂世之中,忠義之輩是絕對活不久的。

  “出來吧。”江敬之回過身來。

  一個黑影悄悄閃出,卻正是之前從宴席中離奇消失的裴先生。

  “你就是裴先生?”

  “不才,正是在下。”

  “為何要為淩家效命,我繆家難道不好嗎?”

  “多說無益,動手吧。”

  江敬之剛準備動手,卻發現對方的劍已經斬在了他身上,隻是一瞬間,江敬之的肩膀處便多了一道三寸的劍傷,鮮血慢慢地溢出。

  “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隻是淩府之中,一個小小的食客罷了。”裴先生說完又是一劍斬下……

  主廳之中,商璃始終不肯飲酒,繆玉的耐心漸漸耗盡。

  “你為何不肯飲?”

  “孟商姬,這觴酒,你究竟是喝還是不喝?”

  “我的耐心有限,別讓我親手喂你。”繆玉的臉色漸漸轉冷。

  “喂你麻痹!”一聲怒喝回應了他。

  “大黃!”商璃的語氣中多了一絲驚喜。

  不過片刻的功夫,姬青就一把奪過侍女手中的酒樽。

  “這麽喜歡喝酒,那我便來敬你一杯!”姬青一把將那酒樽往繆玉的臉上扔了過去。

  繆玉臉色一變,手中一雙鐵箸對著那迎麵而來的酒樽輕輕一劃,那酒樽便應聲而斷,隻不過酒樽中的酒液還是濺了繆玉一臉。

  “混賬!你是不想活了!”繆玉一聲怒喝。

  “這就是你商家人的態度?我能夠說姬青是領頭人,自然也能夠說姬青便是當日在城門前唆使食客強行取屍的人!”繆玉此刻十分暴怒地說道。

  “你無憑無據,又如何敢說我便是那幕後主使?比起你繆玉來,小爺我簡直純潔得不像話。”

  “你繆玉陷害忠良,毀其身,辱其名,更是喪心病狂地將其曝屍城門幾天幾夜,使死者都不能入土為安,若是按照我大秦之律,該當如何懲處?”姬青手指繆玉。

  “此人便是近日在雍城地界聲名鵲起的例祭魁首姬青?”

  “是他呀,雖然先前舉止粗魯犯上,但此次卻是為了保孟商姬清譽,倒也可以理解一二。”

  “隻是……他先前所說的繆玉公子先前陷害忠良是怎麽回事兒?”

  “莫非是這次刁府的烏士奇之死,別有緣由?”

  聽到這裏,繆玉的臉色漸漸變得緊張了起來,額頭上竟是隱隱地冒出了一些冷汗。

  “你這以下犯上的東西,竟敢在我麵前狺狺狂吠,顛倒黑白!”

  “繆玉你這狗東西哪有臉麵在這裏論顛倒黑白?”

  “烏士奇先前在例祭之中為主擊柱,不惜力竭嘔血,此為忠否?”

  “為母尋藥費盡,心血耗盡俸祿,此為孝否?”

  “這些事情……倒也確實有所耳聞呐。”宴席中有人開口了。

  “找這麽說來,那烏士奇倒也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了。”

  “或許烏士奇真的是被誣陷為小人的忠義之士啊!”

  “先前,我與烏士奇約定刻劍台比武論道,你卻派人暗地裏唆使烏士奇使用暗器來害我!”

  “烏士奇拒用暗器,慷慨認輸,此為俠骨豪情,此乃是仁義!”

  “你以這等小人之無恥行徑破壞武者論道之規,此為不義!”

  “你以殘苛之言迫害義士一家死亡,此為不仁,毀辱義士屍骸與其身後之名,有悖下士之禮之誓言,此為不信於人,不忠於天!”

  繆玉一陣大驚,微微後退了半步,卻不想碰掉自己自己席位上的酒樽,酒液頓時灑了一地。

  “你這等不仁不義不忠不信之徒,便是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你還有臉在人前妄言黑白?簡直可笑至極!”

  “胡言亂語!來人,來人呐,快將他拿下!”

  然後,很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所有人都沒有動靜。

  “繆公子容稟,此人乃是本次例祭之魁首,我等府上食客實力低微,雖有心助公子,然則無力擒之也。”

  這顯然是推辭,但不管怎麽說,這梁子明顯已經結下了。

  “刁廣!”繆玉看向另一側刁廣的席位。

  “繆君見諒,烏士奇已死,我身邊此次也暫無得力食客跟來,恐此次不能為繆君分憂了。”

  “看看吧,這些人平時多聽繆玉的話呀,現在看繆玉慌慌張張的,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他做賊心虛了,見風使舵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一種本事了啊……”淩皓笑吟吟地看著在場眾人的反應,覺得很有趣,很滑稽。

  “因為名聲。”王玄清這時候終於也回來了,悄悄地趁著這個時候重新落座。

  “玄清你回來啦,這場戲正是精彩的時候呢,看來事情辦妥了。”

  “繆家之所以名震雍城地界,就是靠著前幾代人經營出禮賢下士的好名聲,然而此刻他陷害忠良之事已然泄露無疑,名聲已損,他人若是出手相幫,無疑於助紂為虐。”

  “主擇士,士亦擇主,在場的這些貴族為了安撫自家所養之士,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幫助他。”

  “否則,士也會覺得自己受辱,亦可棄主投向他人。”

  “而這,想必正是公子想要看到的結果吧?”

  “咱們家玄清真是聰明,一點就通,看來公子我以後可以高枕無憂了啊。”淩皓適時地誇獎了她一句。

  “這麽看來,繆公子現在的話卻是已經不頂用了啊。”姬青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繆公子是地鎖幾重境界,身手如何,能不能讓在下來討教一番?”

  “以下犯上,信不信我此刻便斬下你的首級?”繆玉怒不可遏地警告著姬青,然而姬青的氣勢顯然已經穩穩地壓製住了他……

  麵對著姬青這個卑賤的家夥,他竟然心生退意。

  “繆公子乃是地鎖三重,境界比你高,不過……”

  “傳聞他能達到這個境界,是吃藥煉丹而堆出來的境界,一無修習之苦,二無廝殺之勇,也不知是不是真能打。”衛白啟大踏步地走了進來,當場拆穿了繆玉的虛實。

  “衛大哥,你那邊搞定了?”

  “除了江敬之抵抗了我好一會兒,別的都是廢物。”

  “你們兩個,說夠了沒有?給繆公子留點臉麵。”

  “孟商姬,你終究還是怕了啊。”繆玉一臉小人得誌的嘴臉。

  “怕?你似乎理解錯了,我之所以此次前來赴宴服軟,不過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送上門來任你肆意羞辱的!”

  “要不要把事情再鬧大一點?讓你爹都知道你企圖先害忠良,後辱貴女的名聲?”

  “此事就此作罷,就當互不相欠,你且好自為之。”商璃說完也不廢話,轉身便走。

  等到商璃一行人走掉,繆玉這才回過神來,他掃視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隨即開口道:“今日之事,不得外傳。”

  “別忘了我的身份,就算是我名聲受損,也能讓泄密之人不得好死!”

  “繆君請放心,我等絕不外傳。”眾人點頭應承,心裏卻都對繆玉多了幾分鄙夷。

  剛才在商府姬青麵前那麽一副慫筆樣子,現在卻又端起架子來警告自己這一幫子人,明顯就是心裏有鬼嘛。

  看來繆玉也隻是個花架子,隻會仗著自己家族的底蘊壓人而已。

  有些人心中甚至已經產生了想要和繆家斷絕來往的念頭。

  “公子,我等不是衛白啟的對手,沒能攔住他……”江敬之渾身浴血地走了進來。

  繆玉毫不猶豫地就給了江敬之一個響亮的耳光,暴跳如雷地說道:“那我養你們還有何用?作罷?沒那麽容易!”

  江敬之麵容苦澀,此刻猶自想著裴先生之前所說的話語。

  裴先生的境界遠超於自己,但卻沒有對自己下殺手,隻是刺傷了自己兩個肩膀,然後便對自己說:繆玉小人一個,忠義之士不可久留,若是我家公子卜筮之後的預料不錯,聽聞繆家食客戰敗的消息之後,他定然會惱羞成怒,拿你出氣。

  果然,一切就真的這麽發生了。

  江敬之心裏不由得產生了疑問,莫非……淩家公子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裴先生,那江敬之反應如何?”

  “他很糾結,似乎不願意現在直接脫出繆家。”裴先生皺了皺眉。

  “那也無所謂,繆玉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他都是看在眼裏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繆玉的性情如何,所以,我們不妨試著動搖他的決心,讓他慢慢地倒向我們這邊,到時候,我自然也會有辦法讓他不損耗名聲也能身居高位。”

  “兄長也常說,繆家不倒,我淩家便難以出頭,這話固然不假,可繆玉今日的表現今天大家都已經看到了,色厲內荏的繡花枕頭,沒有繆家給他撐腰,我能弄死他一千次!”淩皓十分隨意地說著。

  “唉,要是繆玉陷害忠良一事真的傳出去便好了,名聲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公子,你說是也不是?”王玄清輕輕歎息一聲。

  “不急,先跟他耍耍。”

  “等我們離開了雍城,再把這個消息傳到鹹陽去,保管繆玉以後連門都不敢出。”

  “公子……”

  “怎麽了?”

  “你真壞……”

  “壞一點不好嗎?”

  “不,但玄清從來沒見過像公子這般壞的人。”

  “是嗎?那還真是榮幸,玄清你可是輕易不會誇獎人的啊。”

  “公子這是說的哪裏話?玄清這條命以後都是公子的……”

  “嗯,你明白就好啦。”

  “那,今晚有沒有時間啊?”

  “公子想做什麽?”

  “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回去之後再跟你慢慢講。”

  “哦。”

  看著此刻王玄清這副低眉順目的乖巧模樣,淩皓不由得感慨一句,女人真是天生的戲精呀。

  裴先生則是把頭偏向一邊,顯然他對這種事情不要感冒,但也不排斥這種類似於主人和下人之間打情罵俏的行為。

  王玄清的嘴角微微起伏,露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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