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五國會盟大典篇(二)
作者:酒曲忘川      更新:2020-05-10 18:42      字數:3245
  一陣喧囂過後,銅鑼聲再響,禮司大臣朗聲宣布:“六藝以禮藝為首,請諸位皇子準備。”

  每藝有五人,即五國各派出一個皇子參與其中。

  話音剛落,百溪國二皇子顧南淵、北筱國二皇子沈溪楠、南笙國六皇子扶塵、西澤國四皇子長孫成玨、東澤國三皇子萬俟書便一同起身往校場走去。

  ”你說你家閣主此時在做什麽?”長孫成憫語氣極其慵懶,而後拿起一顆龍眼開始認真的剝起皮來。

  “應是在看書吧。”挺直了腰杆站在他身後的夙清風淡淡回答道。

  “不,他肯定是兩手放在腦後,仰躺在地,小憩。”說完還把剝好的龍眼遞給了夙清風,“給,剛剝好的。”

  “您自個兒留著吃吧。”他儼然一副高冷的樣子。

  “你別多想,我也就是問問而已。”成憫撇了撇嘴,邊說邊把它扔到嘴裏。

  夙清風嘴角輕搐,不再理他。

  “六藝一曰五禮,五禮者,原指吉、凶、賓、軍、嘉也。今日所測為行、坐、食、飲、言。”

  待禮司大臣言絕,數十名宮女太監在離高台四米遠的場中擺放起了桌案,左右兩方各三張,正前方一張。

  隨即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在一個年近四十來歲婦女的攙扶下走到了正前方的桌案上坐了下來。那婦女也坐到左邊離老人最近的那個位置上。

  眾人打量著老人,他一襲灰衣,鬢發斑白,蓄著長長的黑胡須,時不時用手鋝一鋝。他雙眼空洞無神,眼內一片渾濁,又好似早已閱盡紅塵,看透世間百態。

  而那婦女,體態豐盈,青絲盤在腦後,眼角眉梢雖帶著笑卻不及眼底,冷淡無法藏匿。

  兩名宮娥扮樣的女子分站左右兩方,左手貼腹,右手按在左手上。

  見此,五人麵麵相覷,不知何為。

  “請北筱國二皇子。”就在這時,禮司大臣揚聲說道。

  沈溪楠看了一眼台上的穆承言後,率先走了出去。步子邁開得不大不小,不快不慢,目視前方,有著說不盡的氣宇軒昂。

  行到宮娥麵前,由胸前向外推手,即行還揖禮。

  此時,台下有人驚呼道:“那兩名女子不過宮女模樣,他乃一國皇子,何須對他們行禮?”

  “對啊,這不是自貶身份嗎?”身旁有人附和道。

  隻見,對於一國皇子突然的行禮,宮娥非但沒有驚慌失措,反而是輕輕屈膝回以萬福禮,儀態自然。

  沈溪楠走到中間位置,站立俯身,兩手在胸前一裏一外疊合,從上移至最下麵。

  “在旁邊侯著吧。”老人渾厚的聲音響起,不容旁人有任何質疑。

  “是。”沈溪楠恭敬地站在了一旁,神色如常。

  老人這一舉動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請西澤國四皇子。”

  長孫成玨徐行至宮娥麵前,向前推手時稍稍向下,行土揖禮。宮娥同樣不卑不亢地屈膝回以萬福禮。

  他小趨至老人麵前,行長揖禮。繼而站到了沈溪楠旁邊。

  台下又是一片唏噓之聲,能得兩國皇子行如此大禮,想來應是老者的身份十分高貴,才有如此待遇。

  “請百溪國二皇子。”

  旁人議論的話通通進了顧南淵耳中,他似乎有些許猶豫。剛行時左右環顧,後才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麵對兩個不知來曆的宮娥,他心下暗想:“若她們隻是尋常宮女,我給他們行禮不是自輕自賤惹人笑話嗎?再說她們受得起嗎?可沈溪楠和長孫成玨都行了禮,萬一她們真有大來頭,我又怠慢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一番權衡利弊後,他還是朝著她們行了土揖禮。百溪帝見狀,眉頭微微一皺,似有不滿。

  顧南淵隨即又緩步走進去,腰身拱手朝老人一拜。老人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擺手示意他退到一旁。

  “請東淩國三皇子。”

  萬俟書同扶塵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扶塵淺笑著拍了拍他肩膀。他便點頭朝前走了去,行時徐急有度。

  他和扶塵長時間在外遊曆,盡是一身江湖氣,對禮自然是生疏了不少。奈何這煩人的禮法規矩多不說,偏又逃不掉。

  他身體立正,兩臂如抱鼓伸出,右手在內、左手在外地疊合,對她們行時揖禮。

  如履薄冰般走到老者前方,雙手平伸指間交錯,左手在外,兩掌心向內,雙臂前伸如抱一環,舉手至顎,欠身行禮,施以長揖禮。

  “請南笙國六皇子。”

  扶塵輕呼一聲,整理了下衣襟,而後將時時拿著的折扇合攏,收於袖中。向前走去,如萬俟書一般,對宮娥行時揖禮。宮娥仍屈膝回以萬福禮。

  而後,小驅到老人麵前,行長揖禮。

  待五人並排站好後,禮司大臣又宣:“坐。”

  其實在侯著的期間,除顧南淵一心惦記著白清燁外,其餘四人都將老人的坐姿收入眼底。

  但見老人席地而坐,兩膝著地,兩股貼於兩腳跟上,坐時端正嚴肅,腰直雄挺,雙目正視,即正襟危坐。

  五人一同朝桌案走去,顧南淵也學著扶塵、萬俟書和長孫成玨繞到後方,走到席的一角坐下。

  而沈溪楠則站在席旁,眾人疑惑。

  “切,擺什麽架子,我們都坐下了,他憑什麽站著?”顧南淵不屑地在心裏吐槽了他一下。見其他三人都坐在席的一角,他也不情願的把自己的身體從席中間挪了一下。

  老人問:“為何不坐。”

  沈溪楠微微作揖以答:“席不正,不坐。”

  仔細一看,他的坐席有些歪。原來坐席必須放正,席的四邊須與四麵平行,位置適當。即所謂的偏席不坐。

  老人撚了下胡須,眯著眼,語氣裏似乎帶有些不易察覺的欣慰。“正而坐之。”

  “是。”

  他俯身將坐席擺正,從容坐下。

  循著禮法,在未吃飯時,身子該向後傾,以示尊敬。而此時除沈溪楠與長孫成玨外,另外三人都有些靠前。

  老人看著顧南淵上身直立,兩腿叉開前伸箕踞而坐,微有慍色道:“幼時日日受你大皇兄教導,可如今看來竟無半分似他。”

  他聞言立即端坐起來,也怪不得他如此隨意輕慢。畢竟從小養尊處優,除卻一些禮法常識,誰敢嚴格待他?

  生來就不是個儒雅君子,著實不能要求太多,況且子憑母貴,誰讓他有個十分得寵的母妃呢。

  本來拿他和被生祭的顧丘辭作比較也沒事,已經習以為常了是不?但當著麵說他不如一個死人,感情他不要麵子啊?這仇恨反正顧南淵是在心裏拿小本本記下來了。

  那個存在感特別的低的婦女一拍手,便見一群宮女簇擁而來,手裏或端著菜肴,或拖著玉壺。

  菜食的擺放也極其講究:左邊依次為帶骨的熟肉右邊依次為大塊的熟肉、酒和茶水在最裏邊放醬酪調料,外邊放烤肉,右旁放著蒸蔥幹肉脯類的菜肴,彎曲的在左,挺直的在右。若是燒魚,以魚尾向著賓客若是幹魚,則以魚頭向著賓客冬天魚肚向著賓客的右方,夏天魚脊向著賓客的右方…

  “食。”

  見沒有人動筷,台下的兩女子掩麵竊竊私語著:

  “不是叫食了麽,怎麽還不見他們動嘴?”

  “你傻啊?主不動筷,客人怎能先動?”

  “哦……”

  “先祖植五穀以養生民,我等當心懷感恩而食。”老人揮揮衣袖,示意他們動筷。

  五人齊聲答曰:“諾。”

  長孫成玨和沈溪楠身子前傾,每夾一菜必用寬袖掩而食之,且隻吃離自己最近的一道菜。

  顧南淵、扶塵與萬俟書倒也有禮,不喝湯,不出聲。

  幾人用餐都很用心,食不言。不迷筷(手握筷子在餐桌上亂遊尋)、不移筷(剛吃過一個菜接著又吃另一個菜,中間不停頓)、不陶筷(用筷子在菜中間扒弄著吃)……不打嗝也不打噴嚏。

  見老人停筷,他們也立即放下筷子。

  “啪”扶塵筷子突然落地,萬俟書滿臉擔憂的看著他,而他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沈溪楠和長孫成玨麵無表情,顧南淵嘴角則掛上了一抹冷笑。

  他趕緊拾起放好。

  老人開口道:“食有十二忌,當周知。一忌三長兩短(長短不齊地擺放)二忌仙人指路(拿著筷子指人)三忌品箸留聲(嘬筷子頭)四忌擊盞敲盅(敲打碗盤)五忌執箸巡城(盤碗中搜尋)六忌迷箸刨墳(盤碗中扒拉)七忌淚箸遺珠(夾菜滴答湯)八忌顛倒乾坤(顛倒用筷子)九忌定海神針(筷子插菜)十忌當眾上香(筷子插飯碗)十一忌交叉十字(筷子交叉放)十二忌落地驚神(筷子掉地)。”

  “諾。”

  是時,台上的人都把目光放在白清燁身上,而她還不曾察覺。因為她正一手托腮一手用筷子胡亂地敲打著果盤。好似壓根沒聽見老人剛剛說過的話一般。

  “四忌擊盞敲盅。”扶塵不曾看她,隻是淡然提醒道。

  “啊?”她尷尬地停止了敲碗動作。好不容易消沉的紅暈又浮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