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道好輪回(下)
作者:
酒曲忘川 更新:2020-05-10 18:42 字數:3440
少年看到牌位的瞬間,眼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
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徑直走過去把它拿在手裏左看看右看看。
稱讚道:“嘖嘖,木質不錯啊。”
關好門的肖允破轉身就瞧見少年正在把玩顧丘辭的靈位,頓時麵色鐵青,趕緊從他手裏搶過來放回原處。
嘴裏還不停地念著“罪過罪過,大皇子勿怪啊。”
隨即又上了一炷香,好一番敬拜。
少年環視了一下四周,擺設極其簡單,都是尋常的物什,看起來和他的身份完全不搭調。
“公子,公子請坐。”
接著肖允破給少年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茶。
接過茶,少年坐下呡了一口後,看著那香案笑著問道:“我先前就聽說昭月六十三年,各國權貴皆在自家屋裏供奉起大皇子牌位來,如今一見,還當真是。”
“唉,祠堂也供奉著呢。”肖允破搖頭歎息。
“為何?現下已是昭月六十四年,那位大皇子已死了六年,可大人在第五年才設靈位祭拜,不知是何緣由?”
“公子當真不知?”肖允破有些疑惑,擔心這少年裝模作樣。
少年沉思片刻,才緩緩開口:“靈山大巫也是去年不見蹤跡的,應是大人藥沒了,心裏有鬼才想著去祭拜吧?”
“公子說笑了,大皇子生前造福萬民,天下有誰沒受過他的恩惠?我等祭拜一二也是應該的。”
“那怎麽在第五年才想起呢?”少年不解。
“這……”肖允破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大人也不必跟我裝糊塗,你們用他屍骨煉藥,設個靈位也是該的。”
肖允破聞言大驚失色,以為此事隻有大巫和他們買藥的人知曉,誰知眼前這少年竟能雲淡風輕的說出來。
“你…究竟是何人?”他很驚慌。
少年淡淡道:“大人莫要驚慌,我對你們這些事並沒有興趣,我隻是想要那一半家產而已。”
“哦,那公子有何治病的良藥?”聽少年隻是為財而來,肖允破鬆了一口氣。
“我有些餓了。”
這麽一句牛頭不對馬嘴嘴的話讓肖允破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片刻就明白了少年的意思,賠笑道:“好好好,我這就吩咐下人備好酒菜。”
就這樣,少年在肖府白吃白喝了好幾日,然而就是對治病的事隻字不提。
“大人,那人來曆不明,天天賴在府上卻又不肯說出醫治的辦法,這可如何是好?”齊關對那孤傲的少年很是不滿。
肖允破眉頭一皺,“給我好好盯著他,千萬不能讓他出府。”
“是。”
此後,齊關天天跟著少年,可謂是寸步不離。
少年覺得齊關很是有趣,不時還會跟他比比劍法什麽的,日子過得倒也不算乏味。
他來肖府已半月有餘,對府中情況也有所了解。
主仆共一百三十一人,原配肖夫人乃是西澤國前丞相的嫡女,為人溫婉賢淑,秉性善良,可一直不曾為肖允破生個一兒半女。
而肖家向來一脈單傳,她心懷愧疚,便為肖允破納了好幾房妾室,然至今還是無人懷有身孕。
她不是沒有燒香拜佛,行善積德過,隻是不知為何,就是無福享受子女承歡膝下的快樂。
是日,少年在府裏瞎逛悠,察覺到齊關在身後,便打趣道:“玉娥長得那叫一個水靈啊,你說我要是讓大人把她賞給我,大人會不會應允?”
齊關一聽頓時就火了,大步走在他前麵威脅道:“你敢!”
少年輕笑:“嗬嗬,你說我敢不敢?”
“我就算死,也不會讓玉娥受你欺負!”
“那你為何不帶她離開?”
齊關垂下了頭,語氣不再擲地有聲:“我…不能。”
少年搖了搖手中的水墨扇,狀似隨意地開口:“你若幫我辦件事,我就帶你們離開,並且保證讓你們過上安定的日子。”
“什麽?”齊關雖然覺得眼前這人有混吃混喝的嫌疑,不過他還是莫名的相信他說的每句話。
少年神色一稟,附在齊關耳邊輕語了幾句。
“這樣就可以了?”齊關聽後有些驚訝。
“嗯。”
三日後,很多同肖允破有一樣症狀的人都陸陸續續帶著黃金趕來肖府。
“公子若能醫好我,這些黃金都歸公子。”
“我也是。”
“我也是。”
…
肖允破很是吃驚,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看著前院十幾號大人物他很是氣憤,可也不能把他們趕出去,畢竟個個位高權重的,他得罪一兩個還成,要全部得罪還不得身敗名裂。
趕是不能趕了,於是隻得好生招待著,同時也在等少年開口。
起初也不是沒有人懷疑,可為什麽他們要如此相信這個少年?
那是因為當聽說了少年來自萬虛閣時,所有質疑的聲音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畢竟萬虛閣一向秉承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宗旨,千年來從未失手過。
試問普天之下,誰敢質疑?誰又敢打著萬虛閣的名號行事?
少年見人來得差不多了,就選了個豔陽天,讓權貴們通通站在了院裏。
其中有北筱國的虞國公,李大人…南笙的尚丞相,王大人,張公子…百溪國的沈首輔…西澤國的兩位尚書……
流金鑠石之下,人人汗流浹背。各自的隨從都在拿著羽扇給自家主人扇著。
有人受不了了問:“公子怎還不來?”
“如此烈日,怎能叫人在院裏等著?”
“就是就是…”
附和的聲音越來越多,唧唧喳喳的,一時間院子裏好不熱鬧。
過了許久,少年才很悠閑地抬著一個木箱子走到了眾人前麵的石階上。
看了一眼後,彎眸說道:“閑雜人等都退到一旁。”
話音一落,權貴們揮手遣散了下人。
隨後讓齊關把箱子裏的東西分給下麵的人。他們還以為是仙丹妙藥,個個眼裏精光四射,可沒想到竟是把匕首!!
人人詫異得不得了。
肖允破拿著匕首的手顫抖了好幾下,問:“公子……這是……?”
“對啊,公子別忽悠我們啊。”
“如果諸位想要徹底擺脫頭痛的毛病,就按照我說的做,不然下一次病發直接躺棺材吧。”少年語氣不冷不熱,一副隨他們便的樣子。
“好好好,那公子說該怎麽做。我們照做就是了。”
“是是是,公子請說。”
“這匕首鋒利無比,上麵淬了我們閣主親自提煉的藥水,專治你們這病。你們隻需用它在自己身上劃一百零八道口子即可。放心,就受點皮肉之苦而已,非但死不了,反而還能讓諸位延年益壽呢……”
眾人一聽,雖覺得有些害怕,不過一想到能延年益壽就紛紛壯起了膽子。
“切記,一百零八刀,少一刀都不成。”
然後,大型自殘表演就上線了。
匕首一碰到身體,就留下了深深的口子,鮮血直淌。再加烈日灼燒,這些人五官扭曲麵無血色。嘴裏發出一陣陣痛心切骨的哀嚎聲……
有人想要停止,可匕首一見血就不受控製,像嗜血成性的魔鬼一般,在他們身上遊走著。
一院子的下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些甚至發出了尖叫聲。這場景跟昭月五十八年靈山大巫生割顧丘辭時如出一轍…
唯一的區別就是,這些人是自己動的手罷了。
在場的所有人想必都曾親眼目睹過他的死,不知他們該作何感想,不知他們心裏是否有愧。
楚玉娥躲在一旁,見狀瑟瑟發抖,齊關趕緊捂住了她的眼睛。
少年則目不轉睛,饒有興趣的看著。
“一百零五”
“一百零六”
“一百零七”
“一百零八”
待最後一刀落下,匕首又聽使喚了,他們嚇得急忙把它扔在了地上,好似那東西會要了自己的命一樣。
本以為痛苦結束了,可誰知少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等太陽西斜,諸位就可以離開了。”少年說完就回房午睡了。
他們看著還在正空中懸掛著的烈日,額頭的汗越來越來多…
有的人想要離開,不受這苦。
然而,他們的腳就像是粘在了地上一般,完全不能動彈分毫,此刻他們連說話都是癡心妄想。
嘴裏吐不出隻字片語,眼裏盡是恐懼和驚愕。
烈火焚身的痛感正在慢慢加深,直達骨髓。炙熱、無助、絕望,占據了全部。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煎熬得要死,可是又死不掉。
終於,等到了太陽落山。
睡醒一覺的少年笑著說道:“等今晚過後,諸位就可以離開了。”
啊???還等!???
他們聽到這話時的表情驚恐,如見鬼魅。內心何止是崩潰…那是比死亡更痛苦一萬倍的存在。
可是沒辦法,還是動不了。
那一夜,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他們仿佛進入了地獄,雷電聲成了魑魅魍魎的咆哮,惡鬼在身邊徘徊。風雨如劍,啃噬著未被匕首劃過的肌膚…
這一天一夜所經曆的痛苦,遠遠勝過之前的頭疼,還將成為他們永生永世的夢魘。
旦日,當院裏的人能動能說話時,少年卻不知所蹤,肖允破承諾的一半家產,還有其他權貴們帶來的黃金也消失了。
除此,齊關和楚玉娥也人間蒸發,肖允破遍尋無果。
這些權貴們不再頭痛,不過聽聞他們夜夜驚醒,再沒安穩過。
而昭月六十五年,所有帝王皇子都在籌備八月份的五國會盟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