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知相思苦 (下)
作者:酒曲忘川      更新:2020-05-10 18:42      字數:3260
  沈溪楠見沈溪若捂住胸口,嘴唇泛白,急忙細聲詢問:“若兒?可是身體不適?”

  沈溪若進來時明明無恙,可不知為何此刻的她看上去好生憔悴。

  長孫成憫見狀也起身讓座:“快快快,扶她坐下。”

  沈溪若向他點了下頭,以示謝意。隨即看向沈溪楠:“二皇兄,我…沒事。”

  話音剛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若兒!!”沈溪楠急得大喊,俯身用袖子幫她擦淨嘴角的血漬。

  長孫成憫趕緊用手戳了下還在若無其事般喝著茶的閣主,急急道:“你倒快給她瞧瞧啊!”

  沈溪楠麵色焦慮,就差沒給鬼麵人跪下了。“請閣主救救若兒。”

  鬼麵人這才放下茶杯,伸手探上沈溪若的脈搏。

  四目相對間,沈溪若的心口又劇烈疼痛起來,她緩緩抬起另一隻手,想要摘下那張麵具。

  可還未觸碰到,鬼麵人就急忙避開。

  她懸在半空的手隨著自己的一聲冷笑無力地落在了桌子上。

  鬼麵人沉吟片刻道:“不過是思慮過多,胸悶氣短罷了,無事。”旋即又吩咐夙清風下樓取藥。

  “你別擔心。他既說無事,那定無大礙。”長孫成憫拍著沈溪楠的後背安慰道。

  至此,沈溪楠也不再多言,點點頭,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沈溪若。

  不一會兒,夙清風將一粒褐色丹藥遞給了沈溪楠。“快給她服下吧。”

  “有勞了。”

  吃完藥不過片刻,沈溪若的神色便好了很多。

  沈溪楠給鬼麵人行了一個大禮。“多謝閣主。”

  鬼麵人不做聲,長孫成憫倒是很自覺的讓沈溪楠不用多禮。“哎呀,都是老熟人了,沒必要這般客氣。你快坐下,大老遠的來,累了吧,快喝杯茶緩緩。”說著還去給他倒了杯茶。

  一旁的夙清風見他這麽殷勤都看傻眼了,心想這家夥是不是吃錯藥了。

  長孫成憫和沈溪楠可是自幼相識,雖然交集不多,對彼此的映像倒還都不差。

  沈溪楠聞言一怔:“都是…老熟人?”

  雖然他和長孫成憫算是老熟人沒錯,不過怎麽聽都覺得話裏有深意啊。

  成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一時找不到理由搪塞,隻得支支吾吾的說道:“那個…這個…欸……我…”

  此時,屋內的另外四人齊刷刷的看向他,等著他的解釋。

  “二位跋涉千裏,可是有所求?”鬼麵人及時出言答救,轉移了話題,同時也白了一眼長孫成憫,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沈溪楠身上。

  “對對對,你們怎麽來這裏了?”解決了尷尬,長孫成憫瞬間想到了最初的疑問,他還是挺好奇這兩兄妹為什麽會來萬虛閣的。

  聞言,沈溪若也坐直了起來,兄妹二人對視了一眼後,她說明了來意。隻是她不敢再看向鬼麵人,害怕那種鑽心刺骨的痛楚又一次襲來。

  “我與皇兄來此是想請閣主告知一個人的下落。”

  “哦。誰?”

  沈溪若捏緊拳頭,雙眼憤怒,一字一句答道:“靈山大巫。”

  語畢,鬼麵人有些吃驚,喝茶的手一頓,不過片刻,又恢複不甚在意的模樣。

  “你們尋他作甚?”長孫成憫很是不解。

  “太子莫不是忘了害死百溪國大皇子顧丘辭的罪魁禍首了?你與他一向交好,在他慘死後你竟不想替他報仇嗎?”沈溪若質問著他,眼裏泛起了淚光。

  “我也想啊,可是…”長孫成憫一時語塞,難道他要說“其實你口中慘死的家夥現在就在你麵前?”

  “你貴為五國太子,想要替他報仇又有何難?時隔五年,太子是不是早已將他拋之腦後!?也是,你現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權利和名譽都有了,又怎記得死去的人?隻是枉費他生前引你為知己,真是不值。”

  麵對沈溪若的指責,長孫成憫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隻得一臉委屈的看向鬼麵人。

  “若兒!不得對太子無禮。”

  “太子,若兒她…”沈溪楠趕緊給長孫成憫賠禮。

  “無妨無妨。”長孫成憫尷尬一笑。

  沈溪若但凡聽到和顧丘辭有關的人和事就會情緒失控言語過激,這些年一直都這樣。尤其是知道長孫成憫當上了五國太子後,她便對他有些憤懣。

  世人皆知,他和顧丘辭打小交好。可這五年,長孫成憫對顧丘辭的死隻字不提,還從未去祭拜過他,甚至可能都不曾為他惋惜過。

  連他都如此,更何況是天下人。

  沈溪若越想越心寒。

  “他就在萬虛閣。”鬼麵人開口說道。

  “怪不得尋不到他蹤跡。那煩請閣主將他交於我兄妹二人。不管要多少銀兩,我們都會悉數奉上。”沈溪楠十分激動。

  沈溪若也讚同的點點頭。

  “我留他有用。”鬼麵人這話挑明了就是說不管有多少真金白銀他也不幹。

  沈溪若一時有些氣憤,雖然閣主對他們有恩,可大巫她一定要帶走,正欲開口,沈溪楠卻給了她個眼神,她隻好就此打住。

  沈溪楠深知,除非鬼麵人自願交出大巫,不然僅憑他們二人定是不能從萬虛閣把人帶走的,畢竟這個神秘的地方容不得世人放肆或者試探。

  雖然心有不甘,不過也隻能認了。

  “聽聞閣主會招魂之術,若兒喜歡顧丘辭多年了,能否讓她見見他。”

  “好。”鬼麵人眼神忽閃。

  他在施展招魂術前,將一幹閑雜人等趕到了樓下。

  ……

  隨著金雞報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三人被沈溪若撕心裂肺的哭聲驚醒。

  沈溪楠趕緊跌跌撞撞跑上樓,長孫成憫和夙清風也跟了去。

  接著便看到沈溪若神魂不安的躲在牆角,眼裏滿是驚惶。

  除了鬼麵人和她自己,誰也不知昨夜沈溪若到底看到了什麽。

  “銀兩我自會派人來取。”鬼麵人看向沈溪若時,眼裏不再是冷漠,反而多了一絲心疼。

  沈溪楠知道鬼麵人這是在下逐客令了,便抱起沈溪若離開。

  二人剛踏出大門,牆壁上的風鈴便不再叮當作響,一切似乎又歸於平靜。

  鬼麵人注視門外,神色不明。

  “欸,你昨晚不會真把自己魂魄招來了吧?沈溪楠這個國色天香的妹妹似乎對你用情至深啊,要不就從了吧?告訴她你還活著……”長孫成憫一隻手搭在鬼麵人肩上打趣道。

  但是,話還沒說完鬼麵人就把他和夙清風趕出去。

  ”喂!!!“長孫成憫使勁敲房門,然後被夙清風一把拽走。

  ……

  “不要!”沈溪若驚坐而起,夢中景象曆曆在目,鼻翼還殘留著濃濃的血腥味。

  在夢裏,沈溪若瞧見小鎮血流成河,還有漫天火光。她的耳畔彌漫著廝殺與呐喊聲,她看到腳下全都是殘肢斷臂。那些殺紅了眼的黑衣人一個個麵目猙獰,他們的長劍上滿是鮮紅的血色,像來自地獄索命的修羅………

  她大口喘息著,像突然想到什麽一般,拉開綺幛就往外跑,嘴裏不停的喊著:“二皇兄!!!薛雲遷!!!”

  沈溪若一陣陣的驚喊,嚇壞了一路的宮人。

  照例來探望她的皇後,還沒到她宮殿就瞧見她衣衫不整的跑出來。頓時喜極而泣,一把將她抱在懷裏喃喃道:“若兒,我的若兒終於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你真是嚇壞了母後。”。

  一時間,宮中所有人都圍過來看熱鬧,不過最後都被北筱帝一道寒冷的目光給嚇退了。

  “母後,我二皇兄還有薛雲遷呢?”她連忙掙脫,抓著她母後的胳膊問道。

  “你這孩子,你二皇兄自然是在他的府邸裏。”

  “那薛雲遷呢?他在哪裏???”

  這話一問出,皇後和北筱帝都沉默了。

  “你們說話啊?薛雲遷呢!他在哪裏?為什麽你們都不說話了。”她哭著追問。

  頓時,薛雲遷鮮血淋漓擋在她麵前還對著她笑的那一幕在她大腦浮現。她害怕極了。怕他真的死了。

  “若兒,薛愛卿…”北筱帝有些難以啟齒。

  “你們倒是告訴我他怎麽了啊?我求求你們了,母後…”沈溪若直接跪在他們麵前,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

  北筱帝歎了一口氣,說出了真相:“薛愛卿尋到你和楠兒後,在經過一個小鎮時,突遇匪人。整個小鎮無一人存活。他為了救你們,已經往生了。若兒啊,你可知你昏迷了整整一月啊,害得你母後日日燒香拜佛,祈禱你早日醒來。”

  聞言,沈溪若如五雷轟頂,癱坐在地,原來那個夢是真的,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薛雲遷真的死了,就那樣死在她的麵前。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薛雲遷對自己的心意,可她不知道這情竟如此之深,深到可以不要命。

  她怨顧丘辭不知她的相思苦,可她自己又何曾知曉過薛雲遷的相思苦。

  人人皆說她該配萬中無一的龍,可是萬中無一,萬萬中亦無一。

  五日後,這位傾國絕世的公主投了章華池。

  北筱國帝後為此大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