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知相思苦 (中)
作者:酒曲忘川      更新:2020-05-10 18:42      字數:3200
  北筱帝近年來為沈溪若的婚事真真是操碎了心,兩鬢的銀發也愈發顯眼。

  他是一國之君,但同時也是位垂垂老矣的父親。故而北筱帝雖盼著沈溪若早日出嫁,卻希望夫婿能如她所願。

  聽聞沈溪若和沈溪楠離宮後,高坐龍椅上的他勃然大怒。頓時,金殿之下,百官伏地,皆默不作聲。

  過了良久,虞國公出列說道:“公主與二皇子不知所蹤,若傳出去定讓四國心生猜忌。以為我北筱國國法有失。故臣認為應封鎖消息,派可信之人暗中尋找才是。”

  自虞國公最寵愛的嫡次子被沈溪若打折了腿後,他對這個公主便心生記恨。然她身份高貴,又得老君王庇護,縱他再不滿,也不能傷她分毫。

  可如今不一樣了,他二人私自離宮,且未帶一兵一卒,他若趁此替兒子報斷腿之仇自然也容易了許多。

  北筱帝長歎一聲後,緩緩開口。“那愛卿可有人選。”

  “臣的門客趙琛膽識過人,或可擔此大任。”

  “不可,趙琛雖有大才,可未見過公主和二皇子,貿然前去,恐是白費。”薛雲遷趕緊駁回虞國公的進言。

  他早知虞國公對沈溪若積怨已久,此次派心腹尋找,定是打著公報私仇的注意,到時候他私下了結二人,再回句“未尋到人”誰又敢問罪?

  虞國公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薛雲遷,“那依薛大人之見,該派何人呢?”

  “請陛下準許微臣將公主與二皇子尋回。”

  虞國公嘴角抽搐,眼裏多了殺意。“薛大人乃肱股之臣,還是留在朝中幫陛下處理國事為好。”

  “請陛下定奪。”薛雲遷不再理會虞國公。

  北筱帝本就有意促成沈溪若和薛雲遷的婚事,想著要是派他去尋人,說不定二人能在途中互生情愫,那倒也是樁美事兒,隨即下令。

  “那此事便交於薛愛卿了。”

  “微臣領命。”

  虞國公心有不甘,如果薛雲遷插手其中,那意味著得手的機會將會少了一大半。便急忙說道:“陛下!”

  北筱帝顯然不想再聽虞國公多說,大手一揮。

  “孤心意已決,退朝。”

  隨後,薛雲遷便連夜啟程,踏上了尋人的路途。

  他怕虞國公派人跟蹤,便好一番喬裝打扮。未帶隨從,隻身前往。

  在沈溪若離開前,她曾告知他自己的去向。所以想要找到人並非難事。

  隻是他心裏不知為何會隱隱不安。

  而沈溪若沈溪楠風雨兼程數日後,終於抵達了離不周山較近的一個小鎮上。

  小鎮裏有市集,起初是一些小商販為了盈利聚集而成,因為郊外的百姓眾多,但離臨近的南笙國帝都城委實太遠。介於此,便產生了市集場所。

  隨著人口的增多,社會的發展,許多屋舍拔地而起,趕市集的人變得越來越多,來自天南地北的貨物也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漸漸發展為一個小鎮,也還算繁華。

  看著天色已晚,他二人便打算在此處找家客棧落腳。

  這小鎮客棧不多,在路人的指引下,他們進入了風月客棧。

  客棧內就五六張尋常的木製桌椅,簡單幹淨。

  年輕的店小二見來人穿著華麗,一副非富即貴的樣子,便笑著說道:“喲,二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沈溪楠淡淡回道:“住店。兩間天字房。還有準備幾道可口的菜。”

  “好勒,客官樓上請。”

  那一夜,沈溪若心有千千結,輾轉難眠。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大巫的蹤跡,想要手刃他。可她又深知,害死顧丘辭的不止是大巫一人,若想連根拔起,五國權貴大多難辭其咎。

  旦日,二人步行離開,並未騎馬。因為萬虛閣有個眾所周知的規矩,那便是車馬不進山穀。

  這包羅萬象的大千世界,無所不有,無奇不有。在佛祖眼中,人和其他存在於世間的生靈不過是不同的物種,並無顯著區別。

  而萬物之所以能共存一個宇宙,也不單是因其容量大,隻是各自獵食的領域極少交叉或不存在完全共有而已。

  故而,沈溪楠是相信鬼神之說的,他也相信萬虛閣會有他們想要的答案。

  轉眼已是夕陽西下。

  萬虛閣內,長孫成憫百無聊賴的趴在院子裏的石桌上,夙清風則用左手扶著下巴,用右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子,一副深思的模樣。

  “小風風,他不是說這幾日有客人到訪麽,都過去一天了…怎麽遲遲不見來人?”

  習慣了長孫成憫不著調的稱呼,夙清風眼皮也懶得抬一下,回道:“可能是牆壁上的風鈴抽筋了吧。”

  每當有客人來訪時,萬虛閣一樓牆壁上的風鈴便會提前響起,直到客人離開才會消停。

  “啊?”

  “總而言之呢,時機到了,客人也就來了。”

  “哦。”

  長孫成憫了解夙清風的德行,也知道這貨不願與他多言,就打算閉嘴。

  奈何“噠噠噠”的扣石板聲音著實讓他聽得心頭難受,煩躁不安。

  “喂,你能不能別敲桌子了,都打亂了我心跳的節奏。”

  “我呸!”夙清風不以為然。

  長孫成憫直接扭頭說道:“看,太陽爺爺要回家了。”

  夙清風瞥一眼西斜的太陽,對他翻了一個白眼。“太陽什麽時候收你當孫子了?”

  “…世間真正永恒的隻有天地日月,其他的不過像流星一樣轉瞬即逝,我叫它爺爺顯得親近一點,吸吸它的壽命不行啊。”

  對於夙清風的嘲弄,長孫成憫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怒氣,反而開始胡亂瞎謅。

  “……那太陽有你這樣的孫子也真是夠背的,說不定都沒臉見人了。”夙清風說這話時嘴角抽搐了一下。

  話音剛落,太陽就躲進了一團灰色的雲裏。

  “臥槽!太陽爺爺你也太過分了吧,快出來哇。”長孫成憫一下子站起來指著那團雲義憤填膺道。

  聞言,夙清風毫不客氣的一頓大笑。

  見此,長孫成憫薄唇上揚,扯出一抹邪笑,右手按上左手食指,嘎吱作響,氣勢倒是做足了,不過在眼角餘光看到夙清風狀似不經意扶上桌上的寶劍的手時,表情瞬間像霜打的茄子。

  “我好歹是五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五國太子。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拿那破劍嚇唬人。”

  ……

  話說長孫成憫在旁人麵前可是謙謙君子,不過在萬虛閣就是一潑皮無賴,三天兩頭往閣裏跑也就算了,還白吃白喝的,閣主沒把他趕出去他就該燒高香了。

  子時,塵虛閣外大門突然開了,鬼麵人從睡夢中醒來,起身,從容不迫地穿好衣服,靜待來客。

  夜間,整個樓閣泛著一道道紅光,富麗堂皇得不可描述。

  那條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變成了玉石做的天階,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都在發光。

  沈溪若沈溪楠滅掉了手裏照明的火把,饒是見慣了世麵的二人,也不免有些驚歎。

  良久,才推門而入。

  夙清風早在一樓侯著,見客人是一男一女,且容貌不凡,就二話不說領著上樓了。

  兩人環顧四周,裏麵的擺設都是玉製品,還彌漫著不知名的奇香。

  物什不多,每一樣給他們的直覺卻都不簡單。比如茶桌上那個隨意擺放的木盒子,做工精細,雕花出奇,雖未著色,但沈溪楠竟看到了血紅的花蕾,青翠欲滴的綠葉。再仔細一瞧,顏色又都消退。可他並不認為那是幻覺。

  牆壁上掛著的木製風鈴此刻叮叮作響,聲音清脆。

  雖說他們出身高貴,卻也從未見過哪家的房屋是用上好的玉砌成的,華麗的紫色帷幛上掛滿了各色珍珠,閃閃發光。用瑪瑙石拚做的桌上擺放著一套翠綠色茶具,看不出質地。地板則用一塊塊寒冰鋪成,踩在上麵卻感覺到不到冷和生硬,甚至還很暖和柔軟…

  越往裏麵走,他們心裏的忐忑便又多了一分。內有兩人對坐著品茶,左邊一個穿著一身玄衣華服,雖不知是用何種綢緞織成的,不過定是價值不菲。腰間係著圓形玉佩,裏麵所雕刻的是一條龍,晶瑩剔透毫無瑕疵。墨發被一支玉簪隨意的挽起,不過卻帶有一張駭人的鬼麵具。

  而沈溪楠看到另一人時,驚奇的叫了一聲:“太子。”

  長孫成憫也看向他,剛喝到喉嚨的茶一下子噴了出來。“沈溪楠!怎麽是你,咳咳咳咳咳。”

  聞言,鬼麵人一頓,將目光落在了那女子身上。

  她麵容有些憔悴,卻難掩傾城之姿。一身天青色的衣服,如雨後天初晴的顏色,仿佛看一眼就會沉迷。

  與此同時,沈溪若的驚訝絲毫不亞於沈溪楠,從進來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沒從鬼麵人身上移開過,雖然看不到臉,可他的眼神太熟悉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格外強烈。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就連多看他幾眼,沈溪若心裏都在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