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仙子？

  又是她？

  葉秋暫時抑住情思，心想：既然又是白蓮仙子，那自然又牽涉了王母，而師姐雖不肯說出師門，但想必是一位極有來曆的上仙，否則誰又回來管這番爛事呢？

  “師姐，我曾在幽陽見過白蓮仙子一次，她，她……”

  “嗬嗬，她是王母的侍女對不對？”

  “既然……那……”

  “師弟，道門自有鐵律，無論是誰都是一樣的。”

  葉秋聽她說起正事來一股擲地有聲的語氣，雖是女冠，卻有一種氣概，心裏不由地有些想笑，又有一絲敬佩。

  “師姐，你，你想必也知道前因後果了？”

  “嗬嗬，師弟，有什麽不知道的？你自去行動吧，我會在暗中相隨，到時候了卻了那隻虎蛟。但是你……你可要好自為之啊。”

  葉秋淡然一笑，心想：你仍是這副急躁脾性，這事可是沒那麽簡單啊，要說我，我能有什麽事？

  “好，師姐，一言為定。”

  兩人又是相視一笑，李玉瓊掩嘴一笑，扭過頭去，頓感這世間太過神奇，種種因果竟又在如此情境下重現了。

  葉秋更加想不到的是——兩人百年後的第一次告別，竟然是相對做了一個道揖。

  ……

  師姐走後，葉秋卻沒有離開，心頭念念著月老祠靈簽，一直在湖邊漫步到了星輝漫天。

  又獨自上了九層蓮台，悵望萬頃荷池上的虛空，心思輾轉，隻覺百年之中的孤寂冷清一時都湧上心頭，仙凡之間，無路可通，就算一人之下的榮華也沒有帶來絲毫慰藉……

  這時憑欄一歎，猶覺深深孤寂竟比虛空還要浩渺，忽然一陣寒涼徹骨。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

  “問世間情為何物？……不想今夜能偶遇世間奇人。”

  葉秋正待回頭，卻見一個玄青道袍的女冠已含笑站在身邊。

  這一下十分突兀，他隻覺心潮湧起，恍然之間差點以為就是師姐又回來了，正要驚呼，心頭卻閃過一念。

  但心神稍定，又見這女冠生得麵如白玉，眉目之間雖然也秀逸挺拔，頗有幾分師姐的神采，卻更多嫵媚之色，並非劍眉入鬢的李玉瓊。

  女冠做了一個道揖，含笑道：“貧道雲中子。”

  葉秋正要回禮，卻忽然見她眼神有異，閃過一絲青芒，頓覺心潮翻湧，剛剛覺醒不久的超性竟大為動搖，恍然之間便覺得眼前這女冠就是李玉瓊，再仔細一看，但見眉目笑靨卻又如何不是呢？

  他使勁搖頭，想要清醒過來，卻見後殿忽然一亮，一霎之間就變成了一片金碧蓮池、白玉亭台，更有一陣嘻嘻哈哈的嬌笑傳來。

  一個仕女款款走來，氣質文雅、嫵媚絕人，眼波流轉道：“幽陽一別已經百年了，不想又在這裏遇見葉公子。”

  這仕女，竟然就是白蓮仙子！

  女冠雲中子也撲哧一笑，對白蓮仙子嬌嗔道：“他，葉公子把我當成了別人了……”

  白蓮仙子掩嘴大笑，拉著雲中子一起斂衽，盈盈一拜：“葉公子，今日又是詩會，公子才氣超凡，就來指點我們姐妹一番吧？”

  葉秋此時不知為何已經頭腦昏沉，看雲中子的樣子，總是忍不住想起師姐，而一想起師姐，卻又心晃神馳、不能自已，想要默運前世仙法，卻雜念叢生，竟然無法可施。

  半推半就之下，已被二女拉到了蓮池台榭之中。

  但見仕女如雲，全都是人間天上的絕色，三五個聚在一起，不是彈琴對弈，就是插花、描紅、品茶，還有幾個正在讀著凡間才子的小說，不時掩嘴直笑。情景一片高雅，卻又十分歡喜。

  白蓮仙子顯然是此間聚會的主持之人，假意斥了一聲，嗔道：“你們啊，葉公子來了也不知道侍奉！”

  一時啊聲四起，鶯鶯燕燕之中，葉秋身邊已圍滿了人間天上的絕色，人人眼波流轉，滿臉欣慕之情。

  白蓮仙子說道：“今天邀來了葉公子，你們可要好好表現，葉公子的詩才可是千年罕見呐。”

  眾人自是一片仰慕，雲中子轉身而去，稍後又端來一盞茶，左手單手舉著，右臂一揮負手，斂衽躬身道：“葉公子，請用！”

  葉秋對視之際，又見青芒閃過，心海之中地動山搖，眼前分明就是師姐啊！無論是神態、舉止、氣質，還是入鬢劍眉的笑靨，甚至那種看著自己的妙目中的狡黠笑意，都是分毫不差。

  他怔怔接過來，右手不小心拂過玉手，電光火石之際，一種暖意似乎一瞬間穿透了一百年的孤寂，隻覺眼前之人確確實實就是師姐無疑？

  一片鶯鶯燕燕之中，無奈抿了一口，隻覺香咧之氣超乎尋常，心氣頓時消融，當即一飲而盡，抱拳道：“多謝仙子、多謝這，這位道友。”

  白蓮仙子撲哧一笑：“好吧，今天的聚會開始了。”

  他將葉秋推著坐到了主位一張白玉案裏，又待眾人一一坐回兩邊玉案之後，才輕啟銀齒：“雲中子道長已經很久沒來了，今日開場之前，便請她彈一曲如何啊？”

  眾仕女紛紛鼓掌，一片鶯燕之聲，催促著雲中子。

  雲中子擠眼皺鼻一笑，青袖一揮，白玉案上便有了一把瑤琴，她纖指撥弄兩下，隻聞悠揚的餘音久久不絕。

  雲中子似乎有點害羞，咬牙抱拳對葉秋說道：“葉公子，彈得不好還請指點。”

  葉秋一直頭腦恍惚，總把她看成了師姐，這一番話竟然充耳不聞，兩眼盯著她麵龐，想要努力分辨是否真實之境。

  眾仕女無不掩嘴而笑。

  雲中子羞赧不已，當即蹭蹭幾下彈起，琴音似乎不成曲調，卻又有一種深深的樂思，淩亂之中也有鼓點一般的節奏。她凝視著葉秋，似乎要把準他的心動，幾番試探之下，琴音開始行進。

  葉秋頓覺自己的心跳已經跟著琴音而去了，鼓點般的低音每一次低吟，都正好擊中了心潮，掀動起一連串的漣漪，逐漸又變得越來越強，幾乎如波濤洶湧一般。

  雲中子的琴音每次到了高峰，複又急轉直下，再勾起幾縷回蕩，而後又是不斷地攀上高峰，讓他心思頓時如一匹野馬一樣越來越是狂縱。待到他心境放縱難收之時，琴音又變了，低吟之聲呢喃不覺，一副抵死纏綿之態。

  葉秋心性已亂，忽而一笑、忽而一愁，放眼望去，隻見滿座的天人絕色無不如癡如醉，人人眼波流動，癡惘不已。他心受感應，隻覺百年中的孤寂一掃而空，此時的歡樂才足以慰藉。

  就在這時，白蓮仙子不知何時已走到身邊，在他耳邊低語道：“你看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