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山品嚐一會兒，說道：“這位甲字號的施師父做的蟹粉獅子頭，味道最均，且烹飪溫和中正，治味能有益於養生。在下以為施師父做的最好！堪為甲等！”

  這時他被葉秋的福咒加持，心底靈透，當即命甲字號的廚師施師父將菜端到殷銅麵前，說道：“殷司使、殷兄，二十年了，快來嚐嚐吧，看看我品的對不對？”

  殷銅點點頭，夾了一筷，剛入口便讚道：“好！就是第一！”

  啪啪啪啪啪，

  滿場頓時想起雷鳴般掌聲。

  稍後又品嚐了兩道菜，一道叫做“拆燴鱸魚”，一道叫做“鳳尾文蝦”都是震陽名菜，顧山的點評也非常貼切，而殷銅有意提攜這個落魄的兄弟，更是百般讚美。

  ……

  天廚選出之後，就輪到了午燕節最大的重頭戲——“紅會”。

  震陽名門的少女們早就組成了“紅社”，這時請總管府主簿上台主持。這位主簿是個中年書生，知道台下人人都迫不及待，也就不多說廢話，直接宣布比試：

  第一輪，猜謎；

  第二輪，琴藝。

  這些女子們都是城中的大家閨秀，自然不方便拋頭露麵，酒家照例準備好了隔簾。眾女子將各自的謎語包在繡囊裏，全部掛在右邊一間雅座，稱為“紅房”，都用紅繩吊著。

  殷銅對這事大感興趣，竟親自給各位單身的士人學士們敬酒壯膽，舉杯大笑道：“來來！你們都是震陽的豺狼虎豹，這謎語陣，可是不簡單啊，我看比沙場還要凶險許多啊……你們都放機靈一點，今年抱得美人歸、明年再亨通發財！來！來！幹！”

  二十多個單身男子也都是大戶人家，聽殷司使這樣說，個個嗬嗬傻笑，一飲而盡之後，各自去紅房選謎。

  顧山已經三十六歲，是城中出了名的倒黴蛋、老光棍，雖然也心癢癢，卻實在不好意思，隻是傻傻喝酒談笑，心想：這今日能身至尊位、享了口福，已經是仙人提拔了，還想其他幹什麽？

  沒過一會兒，二十個男子各自選了謎語，總管府主簿又叫他們各自在案上寫了字號、謎底，交還給後方。

  後方“紅社”的司娘是個年老的女冠坤道，這時上了戲台，抱了一個陰陽拳手，朗聲道：“福生無量天尊！今年紅會，有三位公子姑娘謎語相通，此刻——”

  “等等！師父，還有一個！”

  眾人紛紛咦了一聲，

  隻聽這聲音竟是個姑娘！

  聲音從後麵隔簾的雅座傳出。

  司娘女冠這才發現漏了一個紅囊，姑娘一共二十一人，而男子卻隻有二十個。

  她聰明無比，當即嘿然一笑，說道：“是哪位士子學生忘了啊？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哦。”

  台下卻默然不語，人人四處張望……

  主桌上都是城中的頭麵大佬，紛紛麵麵相覷，而顧山對麵的一個五十多歲的富豪卻神色窘迫。

  總管府主簿心念一轉，忽然明白，笑道：“周兄，那，那可是令千金？”

  這人名叫周福生，累世經營珠寶，堪稱震陽首富，這時大為窘迫，抱拳道：“見笑、見笑了，在下常年經商在外，疏於管教，這，這閨女也太不像話了，這這，大庭廣眾的……”

  殷銅哈哈大笑道：“周兄何必如此，姑娘敢愛敢恨，也是大大的好事嘛。”

  眾人全都哈哈大笑，周福生見眾人也沒惡意，隻要搖頭歎息，眼睛卻不停地瞟著在場的士子學生。

  殷銅忽然心念一動，心想：我這個兄弟落魄的很，看來也還沒有婚配？當即笑道：“顧兄，顧兄十餘年照顧老母於病榻之側，恐怕還尚未婚配吧？”

  顧山頓時臉色通紅，囁喏道：“這，我，在下，這個，實在……”

  “哈哈哈哈，那就正好了！”

  殷銅幫人幫到底，大笑喊道：“這裏還有一位士子！”

  滿場人人頓時將目光投過來，顧山更是害羞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眾人奉承殷銅，又見這事情挺好玩的，紛紛鼓躁起來——

  “去嘛！快去啊！”

  “顧山！這可能是機會難得啊！”

  “再不去就晚咯！”

  “主簿大人，快讓他去啊！”

  人人見這出了名的老光棍害羞的滿臉通紅，頓時轟笑一片。主簿見殷銅非常熱切，當即推推搡搡，將顧山推進紅房。

  顧山見果然還剩下一個紅囊，孤零零地掛在一個角落，心想：仙人說過，今天享受就是。當即過去一把扯下來，打開一開，謎麵上卻隻寫著一個“皇”字，旁邊寫了“打一成語”四個小字。

  顧山已經有了“攝生之福”的印星，更加上葉秋方才的幸運加持，這時福氣已經爆表。初看這字，便想起了“白玉”二字，靈光一閃，想到了謎底，不由地大大生出知己之感。

  他厚著臉皮到案前，也不顧眾人轟笑，寫了“白玉無瑕”四個字，低頭交給司娘女冠。

  眾人忌憚顧山是殷銅的至交，也不敢胡亂取笑，反而是殷銅看著周福生醬缸一樣的臉，怒氣衝衝瞅著顧山的眼睛，頗覺可笑。

  ……

  緊接著，第二輪“通語”開始。

  震陽“午燕節”的紅會，曆來是兩輪，第一輪猜謎通語之後，還要再用琴聲測試，隻有雙雙通語，才能正式提親。而琴聲通語，照例由男子彈琴，女子在隔簾之外傾聽。

  酒家臨時再找來一把瑤琴，顧山邊坐在末尾，照例一個個彈，曲目自定，當然會與先前的謎語有一些關聯。

  顧山看著眼前一個個都是公子，而自己卻是個有名的倒黴蛋，心中感慨萬分，到處尋找葉秋，卻也不見蹤影。

  ……

  葉秋方才已經察覺顧山的福氣忽然衰竭，差點誤了事，這時自然小心翼翼盯著。

  他自斟自飲，用前世仙法觀照，心想：今日可要萬分小心，暗中那敵人明知顧山有福星仙人的符籙，竟然還敢作祟，可見絕不一般。

  這一下卻等了很久，滿座看客聽得也麻木了，那些取掉不是鳳求凰，就是有所思，偶爾有幾個彈琴狂之類的，也是曲高和寡。場麵開始慢慢有了雜音，一些人交頭接耳，偷偷看看顧山，又掩嘴直笑。

  一爐香都快焚完了，才輪到最後一個顧山。

  顧山窮困潦倒二十年，哪還記得指法？但想到有一位少年上仙在此，也就大著膽子坐下，五指撥弄一下，悠揚的餘音竟是二十年未聞了。

  他歎息一聲，開始氤氤彈起來，將二十年的心酸苦毒和堅持都傾注指端，彈了一曲《歸來兮》。但指端沉浸之時，心思卻蕭瑟起來，忽覺人生虛幻，盡是悲苦。這時，人人也察覺到，他的琴藝雖然很差，但感情豐富，也勉強能聽，而此刻卻忽然一轉，聽起來全是悲傷哀歎，淒淒惶惶、不可終日，完全喪失了方才那種從容氣魄……

  葉秋忽地一驚：難道那盜走福氣的又來了？